第26章
好在我們放的捕獸夾是特意擰松了機關的,并沒給那人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只是隔着靴子把她的小腿打青了。
想到那個男子,我顧不上拿她怎麽樣,只是一路把她拉回中庭,讓她等着。
“小大夫,我得去賺診金。”她一邊跟我走着一邊說。
“診金倒不十分要緊。”我扯着她往前走,“病人怎麽能沒人陪着,出點問題怎麽辦?”
“我還會回來的……”她繼續說。
我不理她,只是把她帶到房外的連廊上。
“沈卿卿,進來。”沈敘在裏面喊我了,我随便叮囑一句讓她別跑了就趕緊從門簾邊閃身進去。
我跪坐在榻邊,沈敘已經攤開了他的那一套骨刃,我不由得心裏一緊。畢竟不到很麻煩的情況,沈敘也不會動用這些刀具。
“這個是沒辦法了。”沈敘小心地掀開那人身上寬大的袖口,露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
縱然這些日子我已經見了不少刺激場景,此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本能地想後退。
沈敘繼續用浸過烈酒的帕子擦拭着那套小刀裏最大的一把:“骨頭完全碎了,可能還有缺失的部分,現在止血都很麻煩。”說罷,他把刀口放在一盞小爐的明火上燎了一下。
是的,血液已經滲透了榻上的罩單,滴滴答答落在我腿邊。
“大夫,”門外的女子又嚷起來,“他那手,哎,你們能接上嗎?”
“不行,沒辦法了。”沈敘的聲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
門外安靜了一會,她又開口:“那還能活嗎?”
我一邊替沈敘收拾着瓶瓶罐罐,一邊聽他答道:“現在放棄這只手的話還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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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她說,“都這樣了,活着要緊。”
我暗自松口氣,她的語氣算不上不禮貌,但總覺得有些不明情況,我生怕她為難沈敘。
沈敘不再作聲,小心細致地清理着傷處。我捧着碟子在一邊,抿嘴看着。
見再多無可奈何的事,我心裏的惋惜也會依然湧現,只是我已經學會不讓這些情狀影響自己的狀态。畢竟起伏的情緒可能導致失誤,而任何一個失誤都可能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這是沈敘教我的。我一邊想着,一邊更加集中精力。
沈敘放下刀時,我适時接替他的位置,快速地敷上藥粉,包紮起來。
“可以了。”沈敘估量了一下我紮結的松緊對我說,“太松不能止血,太緊愈合不好。”
我點點頭,把沾血的帕子放到一處,備着一會拿去洗。
沈敘又看了一會,确認出血減緩,也開始收拾擺開的小爐。
“再給他含上參片,命就是留下了。”他說道,又看了看被妥善包起來的小臂,默默搖了搖頭。
這時,門外的人似乎是聽我們開始收拾東西,掀開門簾就進來了。
“你……”我本想原地起立,試圖替沈敘擋一下,不想跪坐久了腿有點麻,沒站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屋內的氣氛忽然冷了下來。
我擡頭,擔心地看向沈敘,卻看到他一手撐在榻上,一手捏緊了還沒收起來的小刀,竟是護在我的身前的樣子。
又看看來人,是一個二八女子,她通體白衣,袖子用黑色皮質護臂綁起,褲子也塞在同樣顏色的靴子裏。頭戴白色鬥笠,覆紗被她撩在一邊,露出臉來,未施粉黛,但唇紅齒白,五官分明。
讓人害怕的是她手裏抱着一把刀。刀在鞘中,鞘是霜白色,材質看不分明,但顯然也不尋常,令人暗暗稱奇。
她進來先看了看我,又看到對她劍拔弩張的沈敘,目光觸及沈敘的下身一驚,旋即恢複了苦惱的神色,帶點歉意,向後退回到門口。
“您到底是哪位啊,這又是哪位啊?”我倒不十分擔心,畢竟如果她實在有傷人的心,不會被我連拖帶拽過來。于是我打破沉默,朝榻上的男子點點頭,問她。
“持盈。”沈敘替她回答道。
哦,我攤開脈案本,準備就地開展工作,添上這個名字。
不對,你們認識啊?
我邊想邊問:“姓什麽?池?”
“她沒有姓,也沒有名。她那把刀叫持盈,所以她叫持盈。”又是沈敘回答道。
“大夫說得對。”她撓了撓臉頰,“請問大夫貴姓啊。”
“我叫沈敘。”他答道,但動作絲毫沒有放松,“所以,持盈來我這攬月閣做什麽?這人又是誰?”
“別這麽緊張嘛。”她賠上一個笑臉,“我真的是帶這個人來看病的,有什麽情況咱們慢慢說嘛。”
“我帶你去大堂說吧。”我收起東西,小心地爬起來。
“我帶她去。”沈敘堅定地把我按回在地上。
“可是你……”我擔憂道,卻被他和手勁一樣堅定的眼神怼了回來。
好在持盈看着沈敘異于常人的行動方式,面無異色,只是等他帶路才跟了上去。
我趕緊收拾好東西,又确認了一下榻上男人的狀态,确認他已經平穩,血也差不多止住了,才匆匆跟去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