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秋日漸冷。好在隐仙谷雨水并不多,只會在某個清晨,突然呼入胸腔的冷空氣中聞到冬日的預感。
岳山之後,又送來了三四個病人,再好大一番忙碌之後,竟然是病患的家屬來問我能不能帶病人下山過節,我才恍然驚悟,竟已中秋。
送走幾位病人,好說歹說讓家屬記了護理要務,攬月閣只有我和沈敘,還有岳山留下。我也問過他,他說自己無處可去,讓我們不用操心他,自己過節就好。
說起岳山,還好他沒被持盈吓出個好歹來,那之後甚至頗為乖巧。不過可能是心裏有歉意,和我說話總低着頭,不看我的臉。
無須如此,畢竟我先前為着不戴手套面罩時常被沈敘訓斥,現在乖得像家養的騾子,一走進中庭先檢查儀容儀表,而面罩遮着其實看不到那道疤。更不用說傷得真沒多重,止血意外得快,加上沈敘給我配了藥膏貼上,這幾日不細看都看不到痕跡了。
岳山不自在,我也沒法去他那裏尋不自在。沈敘在岳山一事的态度上有些微妙,許多事都不要我做,甚至親自照看。哪怕我進去送點東西浣個帕子,也總被他用各種雜事支出來。我雖并不完全能揣摩,隐隐也總懂一點,就只專心照看其他人,或者在園裏剪枝澆水。種藥材的園圃,雖不用嚴格遵循春種秋收那一套,但秋天裏總還是最忙的,不僅有收下來的藥需要炮制,更得為多年的植株作好越冬的準備。
還好有山下的方嬸,派了且瑜來幫忙,不然恐怕又得是沈敘下地來做。他雖然從來不說,但看他的氣色總是不好。既然他說過并非生來有恙,那想必是後天受傷。我在緊鑼密鼓的日子裏忙裏偷閑,悄悄惡補了一些關于骨傷的書,更加惦着想着,生怕他受了涼氣。
今日過節,本以為且瑜不來了,誰知他家裏替我們備了月餅,且瑜替我拎上來,又陪我剪了好幾叢樹枝,才打算下山。
“說起來,”我一路送他出園子,“你見過我師父麽?”
他想了下說:“我倒沒見過,我娘是和沈大夫一起來這兒的。小時候也問過她,怎麽替人辦事卻總見不着沈大夫,她說沈大夫受過傷腿腳有些不方便,就不大愛走動了。”
我點了點頭,心裏苦笑,這有些不方便還是說得太輕了些。不過倒也應證了我的猜測,沈敘受過什麽重傷,那必得好好保養。不論他以前怎麽過,往後我還是得盡力照顧他一二。
吃過午飯,我本想和沈敘告個小假去看看谷主,從前的中秋過年都要拜見,今年我也不想免了,沈敘卻說谷主會來的。原來團圓之日,谷主受了我的拜見就遣我走,都是為了來找沈敘喝一杯。
今天的白眼給雙份好了。
不過,早早吃了晚飯,聽到谷主從院門口進來的鈴響,我還是很高興地迎出去了。沒有父母兄妹,谷主和阿纖姐就算我的親人,到了這團圓日,不免是想念的。阿纖姐回不來,能見到谷主,我腳下的步子都輕快多了。
迎了谷主進來,我趕緊捧上果子,月餅和自己趕出來的小點,纏着他問些路上的風土人情之類。但等他給自己和沈敘斟上酒,我就覺得不知該做些什麽了。我又不喝酒,他們說話我也時常插不上嘴,留也不是。去後院也只有岳山,他見了我大家都不自在,走也不是。
就在這時,窗棱上響了一聲,我回頭一看,竟然是持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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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沖我招手,被沈敘和谷主看到了,大聲問道:
“借你們這小大夫用用?”
見他們沒有意見,持盈跳進大堂,攔腰把我抱起,跑進了中庭。
我一時慌亂得只顧抓緊持盈的袖子,聽得谷主在後面開懷大笑,面上發燒。
把我放在中庭的廊上,她掏出一瓶酒,又打開一個紙包,是山下的鹹肉酥。
“我不喝酒的,”我說,“我去取點茶來陪你?”
她笑得開心:“不是酒,是新鮮的葡萄汁,我知道你年紀小,特地買了果汁,咱們也算一起賞月了。”
谷主自帶了酒杯,我只能取出兩個茶杯将就用,看她又去把岳山揪出房來,我趕緊再添了一個。
岳山還是不太敢看我,只畏畏縮縮坐在廊下,我上去拍了拍他,說:
“好啦,你看,我的臉沒事了。”
“抱歉……”很久沒聽他講話了,他的聲音原來是低沉有磁性那類的,和他略顯稚氣的面容不太相符。
“真的沒關系啦。”我坐在他身邊,“再過幾天,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了。你也不用這樣,搞得我心裏怪悶的。”
他點點頭,眉間還是郁郁的。
“你的手怎麽樣啦……”我擔心地問道,“這些天都忙得挪不開腳,傷口恢複得好嗎?現在還疼嗎?”
他的傷臂縮在袖子裏,聽我這麽問,瑟縮了一下。
“還好。”他顯然并不想說這些,我也知趣地停了話頭。
持盈适時湊了過來,坐在我們中間,一手一口酥餅,堵上我們雙方的嘴,結束了這并不愉快的對話。
葡萄汁真甜,酥餅鹹得剛好止膩,我和持盈有說有笑,岳山低頭沉默,他左手用得不好,端杯總是灑,索性也就撒了手,等持盈想起來了,再顧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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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在國慶寫中秋??啊原來是我啊,那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