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朔風摧梅骨

我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

好像應該有些驚訝,畢竟我從來沒有把沈敘和這麽多人的背景放在一起想過。即使我見過他許許多多的不堪,但在我心中他好像就應該是臨風而坐,手持書卷的樣子。

好像又不應該,昨夜裏他那樣對我說了以後,我已經在腦海裏預演了一萬遍該如何替他應對灼灼衆目。

他只是把我預演的場面提前了。

指尖又傳來了那種恐怖的觸感,我刷得一下抽回手來。

卻被握住了。

地上的女人雙眼吃力地撬開一條縫,嘴裏嚼着幾個字。

忍着心裏巨大的不适,我湊了上去。

“救救我,”她說,“救救我。”

“好。”沈敘替我回答了這個請求,摘下手套,覆上脈關。

震驚和迷茫之後,我嗫喏着在他身邊,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你慢慢說。”他把了脈,又去翻看她的眼睑舌苔,微微側頭,給了我一個寬慰的、微微上揚的嘴角。

藥香從他身上蔓延到我的鼻腔。

霎時間,未知的恐怖,熙攘的人群統統不存了。我又回到了攬月閣。

他胸前的銀線刺繡像溪畔月光,絲縷溫晴,潋滟暧暧,流進黑袍的固執夜色,一往無前。

也流進地上的女人眼中,她舉起一只手,觸了觸那份月光。

原來如此。

長夜無月,我為明輝。

“她身體裏有東西,”我理了理思緒,對他說,“皮膚下面有東西在爬。”

沈敘沒有為這聽上去異想天開的話震驚,而是尋了條從皮膚上凸起的血脈,輕輕把手蓋在上面,屏息靜待。

很快,他臉色微動,顯然也感受到了。

“來搭把手。”他一邊對我說,一邊解開女人的搭扣領子,她麥色的脖頸上也盤桓着數道脈絡,比臉上和臂上都要突出,也更駭人。

我替他把她的衣服扶着,以便他探看。

他俯身細看,很快就用手指在地面上劃出一個軌跡,我也跟着努力睜大眼睛,漸漸地,也看出了端倪。

她皮下爬行的東西似乎重複着這條軌跡,每隔一段時間就重新爬回來。

我沒等他的指示,就替那女子寬下了肩上的衣裳,褪下一邊袖子。

他看準時機,雙手握了上去。

我在那雙手的間隙中看到,一條粗壯的脈管裏,那個小小的動點在前後試探,想突破前後的障礙。

“你來接着,”他對我說,“就這麽握着堵一小會。我去把刀過一遍酒。”

“哎。”我應着,學着他的樣子,雙手在他的手兩側抓緊了。

他一松手,我就感覺到那東西沖撞着我的手指,有點硬,還有細弱的毛質觸感。

管不得害怕了,我告誡着自己,沒有放松一點勁道。沈敘在我身邊攤開皮卷,又從包裏摸出一個小瓶,烈酒淋在刀刃和針尖上,氣味凜冽。

再堅持一下,對于手上越來越明顯的觸覺,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門口好像暗了一下。

一聲咆哮傳來,我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沈敘就被一個壯漢提着領子拎了起來。

“你在對我女人做什麽?”秋冬交際的清晨格外的冷,他嘴裏哈出的白氣噴到沈敘臉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敘把拿着刀的那只手盡量避遠,回答道:

“我是攬月閣的沈大夫,請您再略等一下,夫人的病已經有眉目了。”

“沈大夫?”他幾乎毫不費力地把沈敘舉到了眼前,甚至松了一只手,撸下了他的面罩,“你這樣的廢人也能當大夫?隐仙谷是耍雜技的?”

“沈敘!”我叫了他一聲,又覺得毫無意義,轉而用嚴厲地聲調對那個男人說:

“我師父确實是攬月閣的沈大夫,你若不信,可以問這鎮上諸人,大家都能替他的醫術作證。現在請您把他放下來,我們才能想辦法救您夫人。”

說罷,我環視了一下四周。

人們的臉上寫滿錯愕和驚恐,縮在一起,我目光所到之處,他們都垂下了頭,低下了眼。

虧你們還知道低頭。我心裏這樣罵了一句,眼淚卻不争氣地浮上眼眶。

別哭啊,我對自己的身體抗議道。

“您別沖動。”又是門口傳來的聲音,我穩住手裏的狀況,轉頭看去,是且瑜。

他朝我們走來:“沈大夫是下山來幫忙看診的,您看看這一屋子的人,都指望着沈大夫拿主意呢。”

人群中也有低聲的附和。

那壯漢哼了一聲,看都沒看他:

“拿主意?拿什麽主意?荒山野嶺的連個整人都找不到嗎?指望半個人給你們拿主意?要我說,自己的腿都治不好,算什麽大夫?”

“你……”我正要強辯,手下異動,分走了我的注意力。

那女人的另一手也勾上我胸口的銀線刺繡,嘴裏不停嘟囔着,脖子一抽一抽的。

不用聽我也知道,她在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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