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顏藥成功“忽悠”他爹去解決未來可能會害他溺水的校花, 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小孩一整個下午都笑眯眯的, 見誰都給個大大的笑臉,惹得研究院的教授們稀奇得不行, 見他一次就疼愛地捏一次臉, 導致一路走過來,顏藥的小臉都變得紅通通的, 像只剛剛長成的小蘋果。

他也不覺得難受, 自己用肉乎乎的手心捂了捂臉, 又繼續開開心心地賣萌。

倒是方黎有些心疼兒子, 雖然教授們都控制着力道沒有捏疼顏藥, 但畢竟人太多了, 小孩子臉又嫩,不經摸。

所以, 等抱着顏藥到了蘇州北的實驗室,方黎就跟蘇州北要了一瓶消腫止痛的藥膏,細細地給兒子擦了。

清涼的藥膏塗在臉上,被帶着薄繭的指腹慢慢抹開,揉勻, 直到被吸收。

顏藥半閉着眼睛,乖乖站着,只覺得臉上涼涼的很舒服,等他爹給他擦完藥, 才伸手揪住父親的衣角。

小孩跟着方黎走進蘇州北的實驗室, 見蘇教授正低着頭研究一株藥草, 也不過去。

方黎摸了摸兒子的背,蹲下來看着小孩,說:“藥藥說的事,爸爸會解決,今天你就先在這裏跟着蘇教授,爸爸要去辦事,明白嗎?”

“不能帶着藥藥去嗎?”顏藥拉下臉,走近兩步,依偎到父親懷裏。

方黎順勢攬住小孩,低聲說:“帶着藥藥不方便辦事,現在是下午四點十分,爸爸必須離開八個小時,也就是說藥藥睡覺的時候就能見到我,好不好?”

顏藥蹙着細細的眉,淚汪汪地貼過去,和他爹臉貼臉蹭了幾下,才不情不願地說:“那你要準時。”

“當然。”方黎贊賞地捏了下兒子的小下巴,把小孩輕輕推進房間,出聲和蘇州北打了個招呼,便直接關門離開了。

顏藥則苦惱地皺巴着小臉,蝸牛似的往蘇州北身邊挪,心想他都作成這樣了,也沒能成功跟着他爹,看來還是任性得不夠。

不過今天的進步已經是決定命運的巨大改變了。

顏藥兩輩子就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和爸爸一塊好好地生活下去。

而這個願望最大的兩個阻礙,來自于他們彼此之間,一個是解不開的隔閡,一個是跨越不過的生死。

今天的反思,讓顏藥徹底想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麽。

他正在丢失自己的記憶,可不是全部都忘記了,所以他要努力,在沒完全忘記之前改變未來,命運的走向一改變,他的使命就完成了。

或許這次變小,反而是一種幸運。

在沒變小之前,哪怕顏藥想過改變一切,他心裏背負的痛苦依舊太龐大太沉重了,他沒有足夠的能力扛起命運的重量,死亡的陰影、父親的離開、上輩子的苦難籠罩了他,使他步履維艱,看不到出路。

但現在不一樣了,小小的顏藥遺忘了過去的痛苦,他不再有顧慮,可以任性,可以依靠父親,他開始有信心改變這一切。

顏青城對兒子一直是二十四孝老父親,奈何各種意外頻出,又沒有育兒經驗,屢屢養崽失敗,以至于和兒子生了不少隔閡。

那麽,顏藥就要從最簡單的排除障礙開始,消除隔閡,比如杜絕可能會導致父子倆産生矛盾的事件發生,今天想辦法解決校花,就是基于此。

而消除産生隔閡的隐患之後,就是想辦法跨越生死,也是顏藥來到這裏最初的使命。

他要阻止顏青城的死,要阻止接下來二十年這個世界即将會面臨的災難,這是穿越黑洞的代價。

顏藥前所未有地意識到了自己應該做的事,然而這個巨大的改變,卻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發現。

在大人們眼裏,他今天只是差點做了一個天真的、危及生命的決定,而不是真正的懂事了。

但小孩也不在意長輩們不理解他,他自己整明白了,就一定會辦到。

遺忘了痛苦的他,會所向披靡。

蘇州北在裏間研究了一會兒新采摘的藥草,餘光瞥見小崽子一步一挪地往這邊走,便側頭看了過去。

這一看,他就感興趣地揚了揚眉。

本該委屈巴巴哭唧唧的小孩這會兒不僅臉上沒有眼淚,還嚴肅地繃着一張比巴掌還小的臉,認認真真地琢磨着什麽,眼裏雖然還有孩童的懵懂,但已經可以窺見那若隐若現的理智和聰慧了。

這個發現是出人意料的。

蘇教授想了想,索性放下藥草,出聲說:“小鬼,磨磨蹭蹭的要做什麽?”

正在琢磨“壞主意”的小孩吓了一跳,愣愣地站住了,手指也下意識捏緊了衣角,怯生生地看過來。

蘇州北覺得有趣,招了招手,說:“過來坐,今天要玩什麽?你沒帶玩具的話,我這可沒有。”

顏藥這才孩子氣地呼了一口氣,乖乖地跑過去,笨拙地爬上男人身邊的椅子,然後端正地坐好。

他歪着腦袋看着蘇州北,軟巴巴地說:“藥藥不要玩玩具,要藥草。”

“玩藥草?我看你是皮癢了。”蘇州北涼涼地恐吓了一句,見小孩被吓得睜圓了眼睛,又收了收身上的冷意,緩聲說,“藥草都是有用的,不能玩。你想想別的游戲。”

“我不是要玩的。”顏藥伸出小手握住了男人一根蒼白的手指,搖了搖,說,“教授教藥藥認藥草,好不好?”

“……你真的感興趣?”堅硬冰涼的指骨被小孩柔嫩溫熱的掌心裹住,蘇州北眸色放松,說,“認藥草很枯燥,要是等會兒膩了,可別睡着,記得告訴我。”

方黎離開之前交代了,下午不能再讓顏藥睡覺,蘇教授顯然記在心裏了。

“嗯嗯嗯。”小孩一個勁地點頭,拉着男人的手往外面的藥園方向拽。

蘇州北反手牽住小孩的手,按下電動輪椅的開關,領着顏藥出去。

藥園一直有專人打理,被收拾得很幹淨規範,一眼望去綠意盎然,一片繁茂,各式各樣的藥草迎風舒展。

顏藥被男人牽着,踮起腳尖往東面的方向看了看,卻沒看到預想中的東西,有些焦急地蹙起眉。

但他不敢表現得太明顯,便只是亦步亦趨地跟着蘇州北。

“這一片,新培育的品種,仿柳葉鬼針草,它的原生品種是柳葉鬼針草,清熱解毒、散瘀活血,主要生長在沼澤和草地,海拔200~3680米的地方1。”

蘇州北指着前面一大片藥草,慢慢解釋給顏藥聽。

顏藥探頭仔細看了看,疑惑地說:“可是這裏不是沼澤。”

“對,所以它是新品種,改良的。”蘇州北撐着下巴,側過頭專注地看着小孩,微微勾了勾唇,說:

“去年,我把它移植過來,做了基因改良實驗,讓它得以在普通的土壤裏生長發芽,這樣就随時随地都能種它了。”

“哦……”顏藥聽懂了,又看了幾眼那片藥草,默默把它們的樣子記在腦子裏,問,“能治什麽病啊?”

“這可就多了去了。”蘇州北慢條斯理地說,“呼吸道感染、咽喉腫痛、急性闌尾炎等,都有一定的作用,用的劑量也不同。行了,看下一種。”

顏藥聽話地點頭,又跟着認了好幾種新型的草藥。

他一直在默默地找機會,全程表現得格外乖巧,蘇州北倒是有些不習慣,看了小孩好幾眼。

輪椅繞着藥園轉了一圈,終于來到東邊的藥圃。

顏藥見機會來了,便扯住蘇州北的手,小聲說:“藥藥口渴了,想喝水。”

“嗯。那回去吧,門口有涼茶鋪子。”蘇州北當即準備調轉輪椅。

然而小孩不幹了,委屈地丢開手,眼巴巴地說:“藥藥要在這裏看藥草,要教授去給我買涼茶。”

“??”蘇州北盯住莫名其妙撒嬌的小孩。

顏藥無辜地揉了揉眼睛,在藥園的小路上蹲了下來,耍賴地說:“你不去,藥藥就渴死在這裏。”

說着,他就拿了顆小石頭,在地上畫了一只小狗,肚子上還寫了個名字:蘇蘇。

顯而易見的,這是暗示蘇州北和他的約定,不陪他玩就是小狗。

這熊孩子……蘇州北額頭冒青筋。

但蘇教授到底是成年人,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何況這不是普通的小鬼,是他想養的崽。

于是,蘇州北扶着額頭看了幾秒顏藥,松開手,低聲說:“我去給你買涼茶,你可別亂跑,乖乖在這等着。”

藥園四處都有人看守,小孩跑出去的可能性為零,而且這邊的藥草都是無害的,理論上來說不會對顏藥造成什麽威脅。

但該叮囑還是要叮囑的,蘇教授也不嫌煩,耐心地重複了兩遍。

眼看着顏藥信誓旦旦地點頭,蘇州北沒再猶豫,轉動輪椅離開了,走之前還把手機給了顏藥。

雖然說顏藥不能長時間接觸電子産品,但幾分鐘還是沒事的,以防萬一。

而顏藥等人走了,便嗖得站了起來,往面前這片藥園裏走。

他爹以前無聊的時候給他講過近代史和現代史,所以顏藥清楚地記得,就是在今年,研究院出了一件大事。

約莫就是最近幾天,外面已經出現一種變異的流感,由于這次流感病毒發生了變異,不同于以往常見的感冒,很多治感冒的西藥都沒法起到應有的效用。

國家極為擔憂這件事,便命鐘長生等中醫藥學專家,嘗試用中醫的方式去尋找醫治流感的方法。

巧的是,蘇州北最近正好培育出了新型的麻黃草,這種新型麻黃草沒有原生麻黃草發汗力過強的副作用,哪怕是體虛的老人小孩、甚至是肺虛咳喘的病人,都可以承受它的藥效。

因此蘇州北很快就把新型麻黃草的藥效上報,又把培育的技術毫無保留地公布了出去,這件事不僅使他名聲大噪,屢獲獎項,還成功解決了這次流感病毒的危機,可謂好事成雙。

然而問題就出在這裏。

因為蘇州北的新型麻黃草太過出名,以至于原本視他為眼中釘的蘇家大少爺蘇蔚,漸漸地把壞主意打到了麻黃草身上。

蘇蔚暗中買通了一個躲藏在外的在逃犯,讓逃犯在蘇州北種的麻黃草裏下了毒,導致東面的這片藥圃全部淪陷。因為這片藥圃種的是治感冒的麻黃草,也就是無葉草。

那種毒盡管不至于直接致命,卻會強化麻黃草的藥效,使病人瘋狂出汗,造成嚴重脫水。本來已經要痊愈的流感病人又紛紛進入急救室,醫院徹底亂成一團。

蘇州北因此而名聲受損,還被看押了起來,哪怕後來查出是有人在藥圃裏下毒,研究院的人也得了監管不力的罪名,就此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

顏藥下午跟着他爹出門之前,就專門看過了最近的報紙,也認認真真看了電視新聞播報。

現在,外面已經有麻黃草治愈流感的報導了,中央電視臺也公布了蘇州北獲獎的新聞,而且特意表揚了江城研究院。

結合這幾天鐘長生他們總是出診和開會的行為,顏藥基本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蘇州北已經獲獎出名,研究院受到國家表揚,無數病人被治愈,那麽這片藥圃很可能今天已經被下毒了,就算今天沒有,也是在接下來的一周之內。

“爸爸說是教授獲獎的第二周……”

顏藥一邊磕磕絆絆地在藥園裏走,一邊掰着小指頭數日子。

數完後,他就蹲下來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會兒地上的麻黃草,随即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透明的密封保鮮袋。

這個也是他從他爹的實驗室裏偷出來的。

小孩研究了一下,選了幾簇長勢比較好的麻黃草,戴上順手摸來的手套,開始使勁拔藥草。

他沒受過專業的訓練,很快就把那一小片麻黃草拔得亂七八糟的,果實掉了一地不說,連附近的麻黃草都被他踩了好幾腳。

但小孩動作本來就笨拙,見狀也只是苦惱地皺了皺鼻子,三下五除二把拔出來的藥草裝進袋子,又把袋子塞到寬松的衛衣裏,用褲子勒住,不讓它掉出來。

那保鮮袋本來就涼絲絲的,現在貼着肚子更是難受,顏藥不高興地摸了摸肚子,蹲下來挖了個坑,把手套埋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就東歪西倒地走了出去,繼續蹲在藥園的小路上畫畫。

過了一會兒,蘇州北拎着涼茶回來了。

“小鬼,想喝什麽,過來挑。”

顏藥忙丢了手裏的石頭,跑出去拿。

然而他剛剛伸出手,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白皙細軟的小手被蘇州北拉了過去,貼在鼻下輕輕嗅了嗅。

顏藥下意識抖了抖,無辜地看過去,問:“教授做什麽?”

蘇州北沒有回應,嗅完就松開了手,擡頭定定地掃了眼前的小孩好幾遍,伸手把人抓了過去,在顏藥的後腰上拿了一根長長的草葉下來。

他嚴肅地看着小孩,問:“小鬼,你踩我的麻黃草做什麽?”

顏藥被這麽一問,本來偷偷發抖的小身體突然就不抖了,他看着蘇州北,理直氣壯地說:

“教授把藥草種壞了,我要去告訴爺爺,讓他把藥園收回去,不給你種麻黃。”

“……”因麻黃成名的蘇州北微微一笑。

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膽子肥了才幾歲就打小報告威脅教授

三座讨伐顏藥的大山落下,小孩被號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弱不禁風”的病秧子蘇州北拎了起來,塞到腿上坐着。

随即,電動輪椅在手天下我有,速度是七十邁,蘇教授風一般地逮着小孩回去“告狀”了。

被迫坐了次人形輪椅的顏藥吓得嫩聲嫩氣地嗷嗷叫,腦袋往蘇州北懷裏一紮,直接裝死了。

還是狗命要緊,他錯了,鬼知道蘇教授這麽會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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