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季星眠根本沒看他們,吩咐了羲和守住出口,便朝黑霧正中的魔物攻去。

那魔物一開始見季星眠過來時,有了一瞬想要遁走的動作。但不知是否是吞噬了一個人給它加了自信,它最後還是選擇留了下來。只是變得謹慎了不少,只在黑霧的包裹下跟季星眠纏鬥,輕易不讓人近身。

兩人身形變幻,轉眼間就過了數招,衆人也顧不得尴尬不尴尬了,下意識屏住呼吸,齊齊将心都吊到了嗓子眼裏。

現在還能站着的基本都是些小魚小蝦,他們大都是沒資格摸到什麽寶物,也沒被魔物當成補充自身的首要目标。在他們的意識裏,只能看到兩個動作飛快的身影飛來晃去。

一人被晃得眼暈,揉着眼睛習慣性道:“他到底行不行啊,別反被那東西吞了,我們更打不過。”

“你懂個屁,公子是在試探那東西現在的修為。”羲和罵他,“要不是他吞一個人就漲一分修為,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

那人臉上青紅交錯,見沒人出聲幫他,讷讷了幾句,縮回到人群後去了。

仿佛是在迎合羲和的話,下一瞬,空中的局勢變瞬間扭轉。只見季星眠右手飛快翻轉,似乎個掐了什麽訣印,一條火龍應勢而出,朝對面呼嘯而去。

方才還在衆人面前興風作浪的黑霧在他面前就像紙糊的一般,轉眼間便被燒掉大半。魔物慘叫一聲,想迅速收攏,卻已經來不及,只一個呼吸,火龍便已經燒到他面前。

一人驚呼出聲,“這是什麽招式?”

“是控火訣。”一個蒼老的聲音答道。

衆人循聲望去,見是最先被衆人捧着,猶如衆星拱月的那位鶴發老道“張前輩”。只是現在的他和先前的精神奕奕不同,面色肉眼可見得灰敗許多,右邊的衣袖空空蕩蕩,顯然是已經失去了一只手臂。

他之前拿到的秘籍法寶最多,受到的黑霧侵蝕也最大,他是幾乎用盡了身上原有的法寶,這才保下一條命在的。只是看他灰敗的臉色,也知道他受到的創傷必然不簡單,日後也很難再有進境了。

“真的是控火訣?”有人忍不住問,“那不是最基礎的招式嗎?”

不少人都跟着附和點頭,在他們的認知裏,越高階的術法威力才越大,像控火訣這種最基礎的五行術法,早就被他們下意識打進了“不入流”“沒威力”的行列。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會控火訣的,但他們的控火訣,大都是掐出一個小火苗,實力高點的,也就是個火球罷了,哪有像這樣,一整條火龍都奔着對面過去了。

“老道還算有點眼光,沒錯,就是控火訣。”羲和輕哼一聲,“你們用不出來,那是你們太弱。”

衆人噎了一下,面色讪讪,說不出話了。但偏偏有人頭鐵,又掙紮着問,“那為什麽用控火訣啊,沒有別的威力更大的嗎?”他總不可能是不會吧。

這話一出,不止是羲和翻了個白眼,其他人也看向了發問那人,眼神活像在看一個傻子。

還是那老道咳了兩聲,制止了先前那人的詢問。還能有為什麽,高階術法大都有自己的傳承,哪門哪派都清清楚楚。人家放着高階的不用,當然是不想被他們認出自己的身份。

問出這種問題的人真是蠢透了。

在衆人說話的間隙,空中的局勢也逐漸明朗。魔物被火龍逼迫地龜縮在一處,正負隅頑抗着。它身上顯現出的人臉接連變幻,一會兒是劉容,一會兒又是其他的什麽人。

不知過了多久,那魔物換成了一張女人的臉,鳳眸薄唇,因痛苦而扭曲着。季星眠對這張臉早有心理準備,見狀只是微微擰眉,而另一邊的羲和和望舒卻是第一次見,面色驟變,當下便在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羲和因心神不寧導致守住的正門露出了一絲縫隙,魔物抓住機會,壯士斷腕般用黑霧裹纏魔核,化作一道火球從那縫隙鑽了出去。

“公子。”羲和滿臉懊惱,“對不起,我……”

“沒事。”季星眠道:“不怪你。”

二人朝望舒走去,對方迎上來,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神,“公子,那是……”

季星眠幅度極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待會兒再說,朝他身後那群人看去。

方才還激烈讨論着的人群瞬間啞火,見他看過來,不少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尴尬的氣息,季星眠毫不在意,粗略掃過一眼,确定了他們之中沒有再被附身的人,便要帶着羲和二人離開。

“季公子。”有人叫他道。

季星眠回眸,發現是先前的那老道,時境立轉,對方也沒有再擺什麽長輩的架子了,咳了一聲拱手道:“老朽姓張。”

“張道長。”季星眠微微颔首。

見他這副态度,老道身後的弟子面上登時就有些不忿,剛要張口,便被老道按住了,呵斥道:“休要無理,季公子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還不快向對方道歉。”

“是。”那弟子咬了咬牙,正要往前,便被羲和擋住了。

“戲就不用演了,沒時間看。”羲和的态度很不客氣,“別賣慘,有話快說。”

被當衆戳破意圖,老道多少有些尴尬,但或許是他這一天尴尬的次數實在太多,已經習慣了,很快便調整過來,“老朽只是想問季公子,那魔物既然逃走,還怎麽抓到它。”

季星眠瞥了他一眼,“等着。”

老道愣了一下,“等什麽?”

“你們怎麽那麽多問題。”羲和不耐煩道:“看看你們都問的什麽蠢問題,你們入門的時候都沒修過基礎課程的嗎?”

衆人臉色又青又紅,高級術法都修不完,哪有空去上勞什子基礎課。

“公子的意思是,等到晚上。”望舒适時出來唱白臉,跟衆人解釋道:“子時陰氣最盛,那魔物受了重傷,但凡還想活命,都會趁着子時出來的。”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連聲告謝。經此一役,他們也不敢再纏着三人問問題了,很快便向後退開。

四周沒了旁人,望舒終于找到機會确認他先前的問題,只是顧忌着什麽,将聲音壓得很低。“公子,剛才那魔物那……”他欲言又止,“是不是看錯了。”

“沒看錯。”季星眠道:“很像,但不是。”

望舒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又吊了起來。天底下哪有随便兩個人長得那麽像,即便不是本人,他們之間也一定有着什麽關系。

可堂堂北望國師,怎麽會和一個出現在西越國的魔修陵墓的魔物有牽扯。

沒錯,方才出現在魔物身上的那張臉,像的那人正是國師。而季星眠先前聽到的那個名字,也正是國師的名字。

現在的季星眠終于确定,那魔物恐怕正是吞噬了那名與國師很像的女子的意識,這才會一直想把他當成首要目标。

只怕是那女子與國師的牽扯不簡單,才會使得魔物吞噬了她的意識之後,下意識把跟國師修行了同一功法的他錯認成了對方。

只是不知道,國師和那女子會是什麽關系了,會和無晝的身世有關嗎?

有了懷疑的方向,季星眠才模糊發現,無晝的容貌,似乎和國師也是有幾處相像的。

他想得有些入神,絲毫沒注意無晝什麽時候從他袖口裏鑽了出來,順着手臂一路爬到肩膀,在他耳垂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對不起。”季星眠恍然回過神來,伸手撥弄了一下它的龍角上小小的凸起,“你是不是餓了?”

仔細想來,這一路都沒在地宮裏看到過什麽能吃的東西。季星眠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偏頭問羲和,“你身上帶吃的了嗎?”

修者不重口腹之欲,季星眠早已辟谷,初來時也沒想到無晝會是已經破殼的狀态,便沒準備吃的東西。但羲和卻是個吃貨,生平最喜歡的便是搜集好吃的東西,還試圖撺掇季星眠和望舒陪他一起,只是每次都是失敗。

從羲和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小黑龍的存在,乍一聽季星眠問他要吃的,以為是季星眠餓了的羲和當即便把身上帶着的各式各樣的零嘴一股腦都抱了出來。

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正要大顯身手,季星眠便已經從中尋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将其中一盒叫做被“雪果”的靈果挑了出去,“就這個吧。”

羲和只好把剛到了喉嚨的話又重新憋回去,沮喪地把剩餘的吃食都收了起來。再擡頭,便見他們公子端着那一盤雪果在喂人,喂得還不知道是哪來的小東西!

特意掐法訣去洗那些果子不說,動作還那麽溫柔。

羲和當即就開始酸了,試圖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公子……”

季星眠回頭,見他目光看向自己手裏的盤子,誤以為他特別喜歡這個,本想給他留一點,再一低頭,卻發現無晝不知什麽時候爬過來,用尾巴把剩下的雪果都圈了起來,明擺着是要護食。

“抱歉。”季星眠有些過意不去,“等出去了我雙倍買給你。”

得了承諾的羲和瞬間美滋滋,完全忘了自己一開始在酸什麽,拉着望舒去一邊偷偷炫耀,“公子答應下次親手幫我買雪果诶。”

目睹了全過程的望舒:“……”此人好蠢,并不想承認我認識他。

安撫過羲和,季星眠又回去看小黑龍,他以為這麽會兒的功夫,剩下的雪果肯定已經被光了,可沒想到還是那麽多,小黑龍晃着尾巴勾他的手指,示意他繼續喂。

季星眠有些好笑也有些無奈,拿起一顆雪果喂到它嘴邊,“等長大就不可以這樣了。”

小黑龍咬下一顆雪果,用尾巴在他手心裏寫,“長大了就不可以喂了嗎?”

季星眠“嗯”了一聲,“等你長大了,喜歡吃什麽要自己動手。”

小黑龍若有所思,“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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