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二卷開始了~~ (37)

曾被人察覺。

“師父。”陌上桑輕輕喚道,他一早猜到玄黃回來這裏。

玄黃聞言,忽的仰天大笑,直到眼角微微濕潤方才止住。

“阿桑,果然步步是天機,我們區區微茫的仙人,根本不可能逆轉天命。”

陌上桑輕嘆一聲,道:“師父,既然我們扭轉不得,何不坦然接受,又何必枉自執迷,深陷泥潭?”

“你倒是看得開。”玄黃失笑,又似乎是在苦笑。

“師父你忘了,這是當年你教導弟子的。”陌上桑微微一笑。

玄黃擡首,看了看禁地正上方懸挂的畫像,畫像上的無殇寶相莊嚴,神聖而不可侵犯。

猛一揮手,一道白光從玄黃手中透出,蒙在無殇畫像之上。片刻之後,金光一閃,便是一層說不清什麽材質的布料飄落而下。

那布料輕軟厚密,散發着朦胧的金光。布料之上閃着幾個字,猶如一個強大的咒符,生生鎖住六界萬千衆生的性命。

“阿桑,這是九十五年前尊上親自下的神谕,神谕所述便是百年仙界的命運。當日你我不曾參透,如今看來,神谕所言分毫不差。”

玄黃神色頹然,輕輕嘆了一口氣。他這般無用,早在九十五年前便窺得天機,奉神尊之令,必要拼盡自己全力化解劫數,卻終究是辜負了神尊的期望,一步一步邁入天機中,無法回頭。

一颦一笑一盛開,

玄衣墨發梨花白。

晚來秦川西風冷,

步步天機步步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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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谕所書,便是這樣一首七言絕句。

玄黃頹然閉目,他不敢想,這步步天機的背後,到底是怎樣的步步悲哀。

“師父,尊上既然下了神谕,他必然是知道的,您實在不必這樣為難自己。”陌上桑見玄黃神色甚是凄楚,微微不忍。

玄黃苦笑,睜開眼睛道:“為難,此刻我還敢為難誰。”

陌上桑默然無語,玄黃忽然出手,猛地出手将陌上桑擊翻在地。

“孽徒,當日為師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能親自守着她,護着仙界莫要受到劫難摧殘。可是你看看你幹了什麽,你授了她長生之術,又疏忽大意讓她與魔界糾葛,你甚至還愛上了那個妖孽。若是真的因此牽出了六界大劫,為師要你以死謝罪。”玄黃怒吼。

陌上桑拭去嘴角那一絲血光,緩緩起身跪于玄黃面前,道:“是,弟子遵命,若要真的有六界大劫,弟子甘願以死謝罪。”

玄黃聞言,猛地一顫,不可置信地看着陌上桑,忽而語無倫次道:“不不不,你是為師最出色的的弟子,扶桑這麽多年來,你是最有資質的仙人,扶桑将來的地位和希望還全在你身上,若是尊上怪罪,便讓為師一力承擔,你豈能死?”

陌上桑悄無聲息一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師父心中所想,還是扶桑的名譽和地位。

“師父,此事是弟子的錯,無論将來尊上是否會怪罪,只要牽出了大劫,弟子必會謝罪。弟子身為仙君,确實不曾盡到一個仙君的責任,弟子合該為枉死的萬千生靈負責。”

“你想負責?”

“正是。”

“那你殺了她,現在就去,趁她還在扶桑,趁魔君不在,你殺了她,順便毀了她的魂魄,讓她煙消雲散,六界大劫自然也不存在了。”

“師父。”陌上桑驚呼,他竟然又要殺她。

“孽障!”玄黃勃然大怒,道:“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嗎。從前我們不确定,覺得她單純無辜,可是現在,珺瑤已經說了,她是妖尊啊,她一喜一怒之間,不知會有多少人死去,你豈能因為你的私情縱容姑息!”

“無論她前世如何,她都已經死了。如今她只是一介女子,若要殺她,弟子實在不忍!”

“你不忍心看她死,将來就要忍心看六界無數人死,阿桑,你讓為師失望了一次,難道還要有第二次嗎?”

“師父,可是九十五年來,從未有過分毫六界大劫的跡象,說不定天劫早已化解了。”

“百年未過,如今言之實在過早。阿桑,當日你說過,若她陽靈是邪靈轉世,你比不會手軟。如今你我看的分明,她豈止是邪靈,她是天地之間至邪至惡的妖尊,若要殺她,她委實不冤。”

“師父,無論如何,弟子不能。”陌上桑堅定地說道。

“你——”玄黃幾乎要被氣得背過氣去,他此生最疼愛的一個弟子,竟然總是做出讓他無法接受的荒唐事。

“師父您今日累了,還是休息一下吧。”陌上桑見玄黃腳步虛浮,連忙上前扶住他。

玄黃淡淡看了陌上桑一眼,心中暗暗下了決定,便道:“禁地不宜久留,你我還是先出去吧。”

陌上桑颔首,兩人一同離開。

到了太一殿,殿中空無一人,玄黃蹒跚着往殿外走去,那一瞬間,陌上桑起了殺陽靈之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錯的,而玄黃是對的。他負了神尊,負了六界,更負了養育他疼愛他千年的師父。可是一想到陽靈,他又舍不得,不單純是因為他愛上了她,更是因為他們五十年朝夕相處的情分,他其實亦是兩難。

“阿桑。”不知何時,陽靈已經進入了太一殿。

陌上桑擡首,陽靈神色微有疑惑,道:“我方才見玄黃上仙離開,便進來了。我看你們兩個臉色似乎都不好,怎麽了,扶桑內事很難處理嗎?”

陌上桑點點頭,道:“我很為難。”

陽靈垂首,片刻後說道:“你若是實在為難,可以發暗信去魔宮。無殇是你們扶桑之祖,他若是知道你們遇到了難事,必然會幫你們的。”

陌上桑一怔,喃喃道:“祖師爺嗎,他若是我,會如何處理?”

陽靈微微一笑,道:“我并不知到底出了什麽要緊事,也不知道無殇會如何處理。不過我曉得無殇的脾性,他生來果決,絕不會猶猶豫豫。阿桑,你若是認定的事,只管放手去做,優柔寡斷,可不是你們扶桑一脈的風格。”

陌上桑恍然一笑,道:“是了,我是扶桑弟子,自然與祖師爺同心同德,他的心思,我也是知道的。”

陽靈聞言,雖然不解卻也并沒有多問。陌上桑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房歇息吧,你的房間想來也不會有人動過。”

陽靈聞言眉頭一蹙,道:“阿桑,我想你誤會了,我此番來扶桑,只是想确認你平安回來,我還是要回魔宮的。”

陌上桑一怔,片刻後道:“你是說,你要回魔宮?”

陽靈點點頭。

陌上桑踉跄後退一步,陽靈剛想上前扶住他,卻被他不着痕跡地推開。

“你為何要回去?”陌上桑冷淡問道。

雖然知曉魔君是青城祖師爺清和上仙,當年仙界第一上仙,但是他如今畢竟是魔君,堕仙之後,始終是不同了。

“阿桑,我從未打算離開魔宮,此番我來扶桑,只是為了确保你平安無事。”陽靈淡淡道。

她知曉陌上桑對她的情誼,也知道自己離去他必然傷心。可是他們之間,早在三十年前就有了結論,她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想離開清和。

陌上桑定定看着陽靈,陽靈不由心虛。良久,陌上桑微微一笑,陽靈以為他同意了,卻不想他莞爾一笑之後,說出的竟是這樣一句話。

“從前我逼你走,你不得不走。而如今我不許你走,你也走不掉。”

“為什麽?”陽靈聞言不由大怒。

“因為我錯過一次,絕不能再錯過第二次。當年我奉師命,送你離開扶桑,今日哪怕師父再苦苦相逼,我也絕對不能放你走。”

陽靈盡量壓着怒氣說道:“憑什麽,我的來去自由,憑什麽要受你管轄。阿桑,你想讓我留在扶桑,是不是應該先問問我的意願,而不是你師父同不同意,你願不願意?”

陌上桑充耳不聞,手一招陽靈身側的軒轅劍便飛向他。他拿着軒轅劍,口中默念一訣,便在四周布下結界,以防止陽靈悄悄離開。他布下結界徑自離去,臨走時對陽靈說道:“你只管安心留在這裏,回你從前的屋子住着,若是想吃什麽,就發暗信告訴我,或者告訴風茫風起他們,我們自會去給你準備。”

“阿桑,你怎麽能這樣!”陽靈大怒,心中亂成一團,這分明就是軟禁她。

陌上桑不語,吱呀一聲輕輕合上太一殿的大門。

陽靈癱軟在地上,苦笑一聲。這下好了,陌上桑沒事了,她又掉進扶桑這個無底洞,想走也走不掉。

最關鍵的是,清和必然以為她心甘情願離開,未必會注意扶桑這邊的動靜,也就不會得知她是被陌上桑軟禁在此的。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人心變

天色漸漸晚了,陌上桑等人卻毫無回來的跡象,整個太一殿,只有她一個人。

地上鋪的,是最普通的青石磚,坐久了地上的寒意便滲了出來。陽靈用手支撐着,緩緩起身,手微微一撫小腹,度過去一絲真氣驅寒。

說也奇怪,她雖然素來體寒,卻也不至于這麽冷。尤其小腹這裏,時常發涼不說,夜裏若是不蓋着被子,還會隐隐有幾分疼痛。

緩步上前,陽靈企圖打開太一殿的門,卻發覺無論她用多少力氣,那門依舊紋絲不動。

仔細查看身上可曾帶了什麽寶物,陽靈這才察覺從前随身攜帶的女娲石落在環芳殿,而軒轅劍又被陌上桑借力布下結界。她如今身邊什麽都沒有,法術又低的可以,估計撞破腦袋也出不去了。

殿中夜明珠仍舊是熠熠生輝,她借着光回到從前住的屋子,裏面的擺設與從前一般無二,只是她如今的心情,再不複當年輕松愉快。

躺在榻上,肚子餓的咕咕叫,本想發暗信給陌上桑,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忽然靈機一動,陽靈發了一封暗信去往魔宮。清和不知她禁锢于此,可是她可以告訴他,求他來救她。

如此一想,她倒是安心許多,今日本就疲累,頭一挨枕頭便沉沉睡去。

睡夢之中忽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襲向自己,陽靈立即驚醒,睜開眼睛卻看到玄黃執劍想要殺了自己。

還未及躲閃,便飛來一道白光擋下了玄黃的劍。玄黃身形不穩,卻立即被身後那人扶住。

“師父,您沒事吧。”陌上桑淡淡道。

玄黃看向陌上桑,眼中怒意鋪天蓋地而來。他厲聲說道:“你放肆!”

陌上桑沉沉舒了一口氣,跪于玄黃面前,道:“弟子不肖,只不過弟子實在不能眼見師父殺她。”

“你看到了,這個妖孽發暗信去往魔宮,若是被魔君知曉,豈會饒過我們扶桑上下?”

“師父,魔君當然不會将我們怎樣,祖師爺是魔君大弟子,他看在祖師爺的份上也不會為難我們的。何況,那暗信不是被攔下了嗎,弟子保證,再不會出這樣的事。”

“你說什麽,暗信被攔下了?”陽靈一驚。

玄黃冷冷一笑,道:“你以為呢,扶桑仙界四大門派之一,豈容內外随意通消息,你未免小看扶桑了。”

陽靈看了看陌上桑,他手中執的,正是她方才發出的暗信。

陌上桑将暗信遞給她,淡淡道:“以後不必做這些無用功了,你還是安心留在這裏吧。”

玄黃冷冷看着陽靈,又冷冷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陌上桑,被擊偏的寶劍猛然飛起,再度刺向陽靈。

陽靈并未躲閃,果然見陌上桑執劍攔下,玄黃接住自己的佩劍,不依不饒地執劍上前想要誅殺陽靈。陌上桑見玄黃不殺陽靈不罷休,只得拔劍護在陽靈身前,片刻功夫,兩人已經過了數十招。

玄黃氣得幾乎昏過去,從前他私下百般保全陽靈也就罷了,如今當着這個妖孽的面,他仍舊如此執着。他養育他千年,傾心教導,卻不想他居然敢為了一個陽靈真的他動手,他如何不氣?

“阿桑,為師真的想不到,你居然忤逆至此!”

陌上桑道:“師父,您不要企圖殺她了,有弟子在,決不許任何人傷她分毫。”

“好,為師不殺她,可是你若留下她,為師愧對扶桑,愧對仙界,只能一死謝罪。”

說罷玄黃寶劍偏了準頭,竟直直刺向自己,陌上桑大驚失色,手中猛然射出一道白光,飛速點了玄黃的穴道。

玄黃動彈不得,眼中滔天怒意令人望而生畏。陽靈微微懼怕,卻見陌上桑平靜說道:“師父,請恕弟子不孝。弟子說了,只要弟子在,任何人不得傷害她分毫,您也一樣。”

陌上桑手一招,一道白光飛速飛出,片刻之後,風茫風起便現身了。

“師父剛剛醒轉,身體虛弱,需要隔斷靜養。你們将他送去無極島後山無音洞,拿着軒轅劍,用它借力布下結界,若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攪師父清修。”

風茫風起驚疑不定地看着被點了穴道的玄黃,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陌上桑,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不快去!”陌上桑猛然放冷了聲音。

“師父,師祖為何被點了穴道?”風茫眉頭微蹙。

“你不必管,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陌上桑冷冷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終是上前帶走了一動不動的玄黃。

陽靈微微蹙眉,道:“阿桑,他畢竟是你師父。”

陌上桑淡淡道:“我知道,若是換做別人,我必不能饒過,一定要殺之以免後患。”

不知何故,陽靈猛然打了一個寒戰。從前聽人形容扶桑上仙陌上桑,皆言其人面冷心狠。她以往并不覺得,可是如今她見他連養育教導他千年的師父都敢如此冒犯,忽而就信了。

陌上桑一瞥陽靈,她眼中的不滿他看在心裏。但是現下他顧不得了,既然攔不住玄黃,他又舍不得陽靈,也只能同時軟禁兩人了。

“你莫要以為沒了軒轅結界你便能走了,我随意布下任何結界,你都是破不了的。另外與魔界暗通消息這些小手段,你也省省吧。今日實在晚了,你快些睡吧,明早我再來看你。”

陽靈默然無語,她知道今日必然是走不掉了,就連玄黃他都如此絕情地軟禁于無音洞,想來是下定決心留住自己。

躺于榻上,陽靈分毫睡意也沒有,眼睛盯着頭頂的天花板,一夜竟然也就這樣過去了。

清晨鳥鳴聲幽,一縷陽光曬入室內,陽靈緩緩起身,打開了房門打算出去走走時,卻正巧看見陌上桑緩步前來。

“餓了吧?”陌上桑淡淡一笑,手中托着一個精巧的小托盤,盤中有一甜白釉的杯具和茶壺,另有一碟新鮮的扶桑果。

陌上桑走至陽靈房門前,陽靈下意識退避,陌上桑緩步入內,陽靈躊躇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陽靈的屋子極是清簡,屋內不過一張軟榻,一張梨花木的桌子和四把凳子,再一側是一個放置衣衫雜物的櫥櫃和洗漱用的水池,并一架大大的鏡子。

陌上桑将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自己坐于一側,将倒扣的杯子打開,又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這才見陽靈仍舊站在離自己不遠不近的位置。

“過來坐吧,”陌上桑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這茶是松山銀針,茶味清冽,我覺得你會喜歡,你嘗嘗看。”

陽靈坐于一側,接過陌上桑遞過來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怎麽樣?”

陽靈點點頭,道:“很香。”

陌上桑微笑,道:“你喜歡就好,常常這些果子,我方才才去摘的,都是新鮮的。”

陽靈擱下茶盞,看了看陌上桑,道:“我方才見你走過來,似乎微有遲緩,是何緣故?”

陌上桑神色微微一變,繼而淡淡道:“我去無音洞口跪了一夜。”

陽靈颔首,道:“其實我猜到了。”

陌上桑詫異道:“你怎麽猜到的?”

陽靈一笑,道:“阿桑,從前在太長山,你我兩人相伴五十年,你的心思,我豈會不知?”

陌上桑恍然一笑,道:“是了,你我相伴五十年,應是知己。”

“那玄黃上仙見你跪于洞口,可曾說什麽?”

陌上桑随口道:“師父并未松口半分,他還是要殺你,所以我不會放他出來。他一日不出無音洞,夜裏我便去無音洞跪一夜,直到他同意為止。”

陽靈輕輕一笑,道:“阿桑,你難道不怕玄黃上仙假意答應不殺我,而等你将他放出,再伺機置我于死地嗎?”

陌上桑聞言,似笑非笑看着陽靈,道:“你果然了解我,實話告訴你吧,五年之內,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他出來。”

“五年,為何是五年?”陽靈不解。

“因為五年後,他便沒有殺你的理由。阿靈,只要五年,等五年後,師父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神谕所述是百年劫難,若是過了百年,六界大劫自然化解,玄黃再沒有理由除掉她。若是他還是執意不肯,他可以放棄一起,帶她隐居山野。從此往後,哪怕他一生一世遭人唾棄,只要她還在他身邊,他便甘之如饴。

“阿桑,縱然你确定你師父五年之後會同意,可你何來的信心我會同意?”

陌上桑看了看陽靈,眼神中似有傷懷,也有愧疚。他道:“我知道你這三十年過得不易,我也知道我不在你身邊,你孤身在魔宮只能委曲求全以自保。不過現在沒事了,阿靈,我們都離開魔宮了。從前我的錯,我都會盡力彌補給你,你也不要再回去了。魔君清和,實在不是你該招惹的。”

陽靈輕嘆一聲,道:“你怎麽還不明白,阿桑,或許從前我是喜歡你的,可是現在感覺早已淡了。我的丈夫是清和,我不管他是仙是魔,我只知道,現在我很在乎他,他也很在乎我。甚至,我們有三個女兒,就是為了她們,我也不能丢下清和不管。”

“你說什麽?”陌上桑一驚,他們竟然有三個女兒。

陽靈颔首,道:“不錯,我們有孩子了,而且還是三個。阿桑,三十年了,這時間過得太快,也有太多我們從前想不到的事會發生,而最主要的是,三十年足以改變我,改變我們。我再不能是當初那個無所羁絆的陽靈,我有很溫馨的家庭,我有很愛我的丈夫,我還有三個需要我照顧的孩子。阿桑,你是扶桑上仙,是你師父向來最疼愛也是最寄予厚望的弟子,你也不能讓他失望。”

陌上桑微微頹然,是了,三十年的确太久太久,他不在她身邊的日子裏,陪在她身側的便是那魔君清和,他早該想到故人之心早已改變。

“阿靈,你說的不錯,我們有三十年的空白,是我對不住你。”陌上桑憾然輕嘆。

陽靈搖搖頭,道:“你不曾對不起我,是我的錯。可是哪怕我錯了,我還是想繼續沉淪下去,我要回家。”

陌上桑輕輕搖搖頭,道:“我欠你三十年,如今就該我償還。阿靈,你總說三十年可以改變你,而我現在願意用我們今後千百年的時光改變你。我會讓你忘了清和,忘了在魔宮的一切,就一如你曾忘了我一樣。”

“可是我現在不想變!”

“你從未想要改變過,當初,你不也是死活不想離開扶桑嗎,現在你又偏偏想要走。阿靈,相信我,不用多久,哪怕我讓你走,你都不會走的。”

他相信時間最可以軟化人的心智,尤其,是陽靈的心智。

“不對,阿桑你錯了。當年我離開扶桑,是心甘情願的。哪怕當日我知道你來救我,我也不會跟你走。或許,從四十年前無殇将我帶到清和面前時,我已經被他征服了。無論你将我圈在你身邊多久,我們都是不可能的。”

“不試一下怎麽知道,何況前日你與我回扶桑,魔君說過,只要你離開,他便永遠不許你回去。”

陽靈聞言猛地一顫,永遠,清和的确說過,永遠不要她回去。

陌上桑見狀輕輕一嘆,站起身來說道:“阿靈,你昨日一天沒吃東西了,還是吃點東西吧。無論如何,你都不能不愛惜自己,哪怕,你是為了回魔宮養精蓄銳,也該多吃兩口飯。”

陽靈嗤笑一聲,卻仍舊是将陌上桑帶來的仙果如數吃下。陌上桑見她吃飽喝足,便将将杯盞茶具放入托盤中,徑自離去。

勉強吃了那麽多東西,陽靈只覺胃中一陣翻騰,幾番隐忍之下再也忍不住了,奔到水池邊盡數吐出。

以往她生病難受,總有清和替她診脈煎藥,悉心照顧,可是如今她這般難受,他卻一絲一毫也不知曉。

作者有話要說:

☆、人小鬼大

陽靈被陌上桑軟禁于太一殿,自是不知魔宮這邊已是亂作一團。

當日清和氣急攻心,跌下雲端,無殇及時接住他,卻發覺他嘴角的血止不住,驚懼之下一聲怒吼,驚動了魔宮所有人。

那時懷薇殿中,星采妤正埋首于一堆魔界公文中。起初回來那一個月,清和為了多加了解魔界日常動向,大小事情皆是親自垂詢。不過才過了一個月,陽靈又鬧着要将扶桑上仙陌上桑送回扶桑,清和自是再沒了心情處理這些雜事,一應事物又全丢給了星采妤。

“采妤,我說你看了那麽久了,不如休息一下吧。你不心疼你的眼睛,我看着都覺得眼酸。”蕭然手中的茶已經添了十幾次了,茶味都淡了,可是星采妤還沒有停手的跡象。

話音剛落,蕭然猛然跳起,便聽見一聲清脆的鞭響,抽到了自己方才就坐的位置。

星采妤手執長鞭,厲聲道:“我哪有你那麽清閑,這麽多文件不看完,明日又是一摞送上來,長此以往,還不堆成山啊。”

蕭然舒了口氣,還在為方才躲過星采妤一鞭而暗自開心。他走上前去問道:“我看你看的辛苦,要不要我幫你分擔一下。”

星采妤睨了蕭然一眼,随手甩過去一份文件,道:“你自己看看吧,你們長白山新入門的弟子不懂規矩,冒冒失失闖出長白仙界,卻正巧遇見一夥凡人。他們施展法術時被他們看到了,如今人界傳的沸沸揚揚,一波一波想要求仙問道的凡人成群結隊地往長白山去。長白山上人滿為患,九騰都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蕭然目瞪口呆,道:“這是仙界的事,你管的也太寬了吧。”

星采妤飛速說道:“仙魔兩界分得開嗎,你們仙界仙君估計沒本事解決掉,只能讓我來處理了。”

“你怎麽處理?”

“我派去五只小妖怪,四只變作凡人混與山中,另一只在衆人面前現出原形假裝打死混在凡人堆裏其中兩只小妖怪,凡人見了必定害怕,肯定一哄而散逃的無影無蹤。”

“你不是讓四只小妖怪混在凡人堆裏嗎,其中兩只裝死,另外兩只呢?”

“你笨啊,凡人受到驚吓,難免不會瘋狂地往山下逃。長白山是雪山,衆人逃走不便,萬一有人不慎跌落懸崖,或者衆人擁擠有人被踩踏,有那兩只小妖在,也好護着衆人安全離開。”

蕭然抖抖嘴角,道:“你真是......想的太周到了。”

星采妤懶得理會他陰陽怪氣的嘲諷,繼續埋首公文中,處理起其他雜事。

蕭然輕嘆一口氣,她素來雷厲風行,他只怕幫不上什麽忙,也只得坐在一側繼續等她。

“蕭然,你快來,快來看看——”

一聲怒吼響徹雲霄,蕭然猛然心驚,擡頭看時只見星采妤也愣愣的看着他。

“是無殇,快去看看。”蕭然起身,拉起微微呆滞的星采妤,兩人一起飛出懷薇殿。

兩人出去後,這才發覺東極影痕等衆人也都出來了。

“蕭然——”無殇半晌見沒人來,又厲聲一喊。

衆人連忙順着聲音趕去,這才發現地上的清和和無殇。

“怎麽了你們這是?”蕭然驚愕,飛速飛下去,卻見清和昏迷,嘴角還沾着血。

“我不知道,你快把把脈看看。”無殇大急,衆人也皆是不知所措。

蕭然把了把清和的脈搏,又探了探清和的額頭,方才說道:“師叔受什麽刺激了,他這是急怒攻心,才導致嘔血昏迷。你放心,這不是什麽大事,先把他送回長生殿,我開兩副藥吃了估計也就沒有大礙了。”

衆人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等到了長生殿,蕭然又仔細把了把脈,确定無事後方才開口問道:“無殇,到底出什麽事了?”

無殇輕嘆一口氣,道:“方才娘娘去水牢,放走了陌上桑,師父不許他們離開,可是......”

衆人環視四周,果然不見了陽靈。東極蹙眉問道:“難不成陽靈真的跟着那小仙人跑了?”

無殇點點頭,清心驚得後退兩步,難以置信地搖搖頭。

“怎會,娘親怎會離開魔宮,不可能的,她親口告訴我,她是不會離開的,她不過是想放了那陌上桑罷了。”

“無殇哥哥,娘親去哪裏了?”清城連忙問道。

“她此行随着陌上桑,只怕去扶桑了。”

“那還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去把娘親找回來。”清淺回身就要往外走。

“淺兒回來!”無殇連忙拉住她,道:“你父母之間的事,你不要摻和,等你爹醒了,他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清淺蹙眉道:“可是爹爹昏迷不醒,我們也不能幹坐着呀。”

“無殇說的不錯,陽靈法術低微,既然能走,就說明清和默許了。清淺,你如今百般焦心也沒有用,一切都要等清和醒了才能再作打算。”東極說道。

清淺颔首,東極一掃衆人,道:“無殇你重傷初愈,還須好生調養。影痕黯絕,你們內傷不小,都回去休息吧,凡事都不用你們操心。采妤你公務繁忙,清和病了,你更要替他看好魔界。蕭然不老,你們兩個留下來陪我照顧清和。至于你們這幾個小丫頭,還有默安和天瑟驕,沒事不要再瞎折騰,更不許私自去扶桑。如今仙魔兩界不比從前,只怕不甚安全,若不想你們父母擔心,就不要亂跑。”

衆人點頭答應,東極又看了看一側的琅惜,道:“琅惜,你若無事,不如請回吧。”

琅惜垂首,道:“是我不好,不過琅惜粗通醫術,蕭然若是忙不過來,我還可以替他分擔一下。”

東極思忖片刻,終究還是答應了。

清和昏迷三日,至第三日夜間,終究還是醒了。

“你醒了?”

清和剛剛睜開眼睛,便見東極咧嘴一笑。

夢中陽靈死活都要離開魔宮,無論他怎麽懇求,她都不肯再看他一眼。他心中好慌,連忙飛上去拉她,她轉過身,卻不想是東極。

“你怎麽不說話?”東極疑惑地盯着清和,他分明已經醒了。

“怎麽是你?”清和長嘆一聲。

東極輕笑,道:“你希望是誰,既然醒了就起來吧,蕭然方才煎了藥,你快喝了吧。”

“藥?”

“你沒什麽大礙,喝了藥也就沒事了,喝吧。”東極伸手端起一側的藥碗。

清和起身,并未多言,接過東極手中的藥一口氣喝完。

倒真是副苦藥。

長生殿一如從前,清和環視四周,可是那股冰涼之意,他卻感受分明。

“你怎麽愣愣的。”東極輕嘆一聲,這樣的神色,記憶中清和也曾有過。

那是九千年前,他清醒後卻發覺自己的記憶被封印了,無論如何也記不起從前的事時,便是如此發呆了三天三夜。

“她沒回來嗎?”清和淡淡問道。

東極搖搖頭,道:“你那些小丫頭都要去扶桑接她回來,我說等你醒了再說。”

清和點點頭,道:“不必去了,她若是想回來,只怕早就回來了。”

東極眉頭微蹙,道:“我本不想管你的家事,不過有一句話,我還是要說的。無論當初還是現在,你若是喜歡,便該去主動追求,你留在魔宮這樣消沉,不過是軟弱而已。”

清和嗤笑一聲,道:“我追求的還少嗎,可是她陽靈并不稀罕。不過也無所謂,我是魔界至尊,豈能整日沉溺兒女私情,你大可放心。”

東極一笑,道:“我說什麽都不管用,你看着辦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清和表面上看起來并沒有什麽不妥,他重新開始打理起魔界雜事,給了星采妤大量的時間與蕭然相處。

“師伯,你說爹爹沒問題吧?”這日清城實在忍不住了,孤身飛往東極的寝殿。

東極見了清城,開心地捏捏她圓潤的臉頰,笑道:“他能有什麽問題,他是魔君,你放心好了。”

“可是爹爹不如以往開心了。”

東極咧嘴一笑,道:“人活着總有開心的時候,也就有不開心的時候。清城,你還太小,這些事情你還不懂。”

“我懂的。”清城一笑,道:“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時候,不過我們努力活着,不就是為了向那完美更靠近一點嗎?我知道爹爹很愛娘親,娘親不在,爹爹就不快活,而爹爹傷懷,我豈能像從前一樣無憂無慮地做個孩子。心兒姐姐和無殇哥哥自己的事情一大堆,淺兒比我小,我便是唯一可以擔當爹爹和娘親之間的事的人了。”

東極微微詫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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