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遠觀

畢竟是北雎好容易才向他提出來的條件,他不能第一次有表現的機會,就直接在北雎的面前出醜。

師出不利,實為恥辱啊!

“雖說如此吧……”

彥冽扯出一個笑意,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想要繼續勸說北雎兩句,讓對方留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

低垂着想說辭的頭驀的一下擡了起來,卻直接撞進了北雎那一雙仿佛能把一切都看透的眸中。

彥冽想好的說辭此時也變得有些羞恥,硬生生給卡在了喉嚨裏。

他那一副欲言又止,如鲠在喉的樣子,就這麽戳中了北雎的笑點,讓她直接笑出了聲。

夜深人靜的道路上,只有馬車駛過的聲音,跟北雎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傳到彥冽的耳中,倒是讓他一時之間愣住了。

自從他跟北雎接觸以來,北雎向他展示的一向都是淡漠理智的一面。

驀的真心笑了起來,再加上那僅僅有一半被月光打到的側臉才能讓彥冽看到上面的神情,更是營造出了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之感,讓彥冽心動不已。

“可以,但沒必要。”

笑過之後,北雎随即又恢複了理智的樣子,只是那眸中的笑意并沒有消失。

“你既知主公的意圖為何,又何必一頭撞進去?再說了,即便我去看了他們,也并不能改變他們現在的處境,只是徒增傷感罷了。遠觀即可,何必去破壞表面上的那些東西?”

看到彥冽發愣的樣子,北雎的心裏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原本若是只有她一人去的話,倒還是可以考慮使用一些不正當的手段,去囑咐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只是現如今既然彥冽也跟了過來,就不能讓他白白因為她的事情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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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之中陷入了平靜,只剩下車轱辘碾壓地面的聲音在兩人耳邊回蕩。

最終,彥冽還是選擇聽從北雎的想法,并沒有直接前去關押戰俘的營地,而是找了一個附近的小山坡停了下來,帶着北雎爬到了山坡的頂上。

而在這裏,剛好可以看到整個營地的全貌。

即便此時已經夜深,營地之中也算得上是燈火通明。因為相隔并不遠,北雎甚至還能看到營地之中來回走動的巡邏的小隊。

以及,那些即便是在深夜,也需要繼續做工的奴隸。

岑地不是沒有奴隸,北雎早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只是現在親眼看到,卻還是忍不住心痛。

垂在身邊的雙手不覺間握緊,北雎的聲音有些低沉,“戰俘會一直都做苦力麽?”

她不了解宇地的制度,心中還是抱了些許僥幸。

“一般情況下,終身為奴。”

聽出了北雎話語之中的心痛,彥冽頓了一下,卻并沒有像是以往的那樣,給事實戴上一個美好的面具。

這答案說實話并不算是超出了北雎的預料,卻也讓她心裏像是被利刃劃破一般,痛徹心扉。

“還好……”

北雎的聲音壓抑而又低沉,讓彥冽往她身邊走了兩步,“還好,他們還能活着。”

事先預料到最壞的情況,如此,當事情有那麽一絲改善之時,還能苦中作樂……

彥冽伸手拍上了北雎的肩膀。

這一次,北雎并沒有躲開。

就算是已經有了幾分偷來的慶幸去緩解心中的痛楚,卻依舊不能讓北雎嘴角的苦笑抹去。

“北将軍不必這麽悲觀,”難得,彥冽的話語之中也帶上了幾分鄭重的意味,“若是能得到主公的認可,将兄弟們調出來繼續從軍,也未可知。”

營地之中的光亮在彥冽的眸中化作一塊塊光斑,偏生那光斑又是暖橘色的,讓北雎覺得這稍微一想就覺得很是荒誕的言語,此時竟然還有了幾分可信度。

一聲笑意從北雎的唇角流露出來,她低頭瞥了一眼彥冽拍在她肩膀上的手,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營地的方向。

“是啊,說不定呢。”

一陣夜風吹來,将兩人身上的衣服吹起了些許弧度。

畢竟是後半夜,跟随這夜風而來的,還有彥冽控制不住抖了一下的自然反應。

牽一發而動全身,彥冽抖動的那一下,自然被北雎捕獲,“回去吧。”北雎看了一樣正想要縮脖子的彥冽,一句話便止住了對方的動作,還讓彥冽又把脖子往外伸了伸。

将彥冽搭在肩上的胳膊放下來,北雎轉了個身,往停馬車的方向走去。

見此,彥冽搓搓手讓掌心有些熱度,随即邁步跟上了北雎的步伐。

營地發出來的亮光愈發遙遠,最終化為一個橘黃色的小點,消失在轉角的視野之中。

似乎是因為北雎的心情不太好,又似乎是因為彥冽穿的衣服有點單薄,兩人一路無話,乘着颠簸的馬車回到了彥冽的住處。

即便是兩人緊趕慢趕,回到住處的時候也稍微晚了那麽一小會兒。

大部分将士們已經整裝待發,前去點将臺下等消息了。現如今還剩下的,不是起晚了的,就是昨日沒有收拾好東西,今日匆匆忙忙趕工的。

“将軍!”

看到彥冽回來的馬車,守在門口不知多長時間的一個士兵立馬跑了上來,匆匆忙忙說道:“将軍快去點将臺吧!主公已經到了,正在找将軍呢!”

彥冽原本還打算下馬車去披上盔甲,前腳剛邁出去,卻被這一句話給定住了身形。

空氣似乎凝結起來,黎明原本就帶着涼意,只是馬車上的兩人卻覺得,再冷的涼意,都抵不過那個守在門口等他們回來的士兵的一句話!

彥冽回眸,看到的就是北雎蹙起的眉頭。

兩人都從對方的眸中看出了彼此的意思——怕不是……後半夜的事情,不知怎麽傳到宇公那裏去了!

“你幫我把甲衣帶上,我先去見主公。”

吩咐了傳話的将士之後,彥冽轉身縮回馬車裏,沖着北雎聳了聳肩,臉上都是無辜之色。

馬匹畢竟也已經跑了整整後半個夜,即便彥冽都已經盡量讓它更快一些,也不能改變他們已經遲到的事實。

“放心,現如今宇地還不能沒有我,主公不能把我怎麽樣。”

彥冽扯着馬車上的缰繩,與他話語之中不一樣的是,摩挲着缰繩的手指,已經因為沒有控制好力度,出現了斑斑紅色。

即便只是跟宇公接觸過一次,北雎也知道彥冽這話就是安慰安慰人而已。

宇地不能失去彥冽這麽一個領兵打仗的将才,可是卻并不是必須要保證他毫發無傷!

彥冽大多數時候的用處,只是幕後的營帳之中,出謀劃策,制定戰略罷了。

只要留着一口氣,讓他能活着,就不會失去用處!

北雎盯着彥冽側臉上刻意表達出來的輕松之意,最終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就說是我威脅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就行了。”

“那不行!”

北雎的話像觸犯到了彥冽的逆鱗一般,才剛剛說完,就直接被彥冽暴躁地否定了。

頓了一下,彥冽似乎覺得方才的話有點過了,煩躁地拍了一下馬車的邊緣,“對我,他頂多懲罰一下。對你,他能直接殺你!你知道嗎?”

像是為了硬性讓北雎的想法改變一樣,彥冽咬牙切齒地撂下了北雎慣性端出來的最壞的結局。

卻不料,回應他的,卻是北雎的一聲嗤笑。

馬嘶聲響徹雲霄,伴随着一陣劇烈的晃動,馬車在飄了一個美麗的弧度之後,直接沖到了路邊停下。

方才還在趕馬車的彥冽,猛地回身撲向了馬車裏。

趁着馬車動蕩之時,車內之人沒有任何準備,身影不穩,直接撲上去将人壓在了身下。

電光石火之間,北雎的雙手就被彥冽給推到了頭頂,惡狠狠壓住了。

“你笑什麽?”

彥冽的眉頭緊蹙,雙眸之中透露出兇狠的意味,直勾勾緊盯着北雎那一張帶着震驚的小臉,口中依舊在質問,“你是覺得你一個人頂了所有的罪過,很是偉大麽?”

“你就不想想那些依舊在戰俘營地裏的你的兄弟們?”

“你就不想想你當初為何投降?”

“你就不想想……你就不想想你要是因為這件事兒有什麽閃失,我會怎麽想嗎?”

怒意沖上彥冽的心頭,連帶着他吐出來的話語,都帶上了幾分熱乎乎的氣息。那一連串的質問和着彥冽的溫度,直接撲打在北雎的臉上,撞進她的心裏。

她從沒想過這麽一句話會讓彥冽有這麽大的反應。

在北雎的心裏,看到彥冽那一雙清澈的雙眸之時,就已經決定想要繼續去守護它,将心比心,不想讓彥冽有跟她一樣的遭遇,不想讓彥冽去跟她一樣,一路走來都是泥濘……

她向來想的,不過是護着彥冽,将她能抗的事情都替他擋了罷了。

只是……彥冽方才最後一句質問,卻讓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兒——她所做的這一切,彥冽是否願意?

驀的,北雎突然笑出了聲,擡手推了推彥冽壓在她身上的軀體。

“知道了。那你自己來,嗯?”

聽了那麽多反對的話,再加上北雎向來都是有想法的。

充其量,彥冽這一次也只能算是控住不住自信情緒爆發了而已。他還真是沒想到,北雎竟然就這樣答應了!

“真的?”

壓在北雎身上的胳膊的力道并沒有變化,一雙黝黑的眸子盯着北雎那張帶笑的臉,生怕錯過了其中的任何一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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