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試試不就知道了
鐘太太說是讓他好好想想她所說的話,但許書銘其實根本不用去想,他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
鐘太太顯然是有備而來,就為了給他一個雪中送炭,讓他感恩戴德。
而她這一步走得其實很對,許書銘現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與此同時,當許書銘聽到袁楚川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故意驚動他父母的話,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仇恨。
他痛恨自己的無力,為什麽不思慮周全一些,為什麽總是心存僥幸,但是心底也有一個細小的聲音反駁着他,周全又有什麽用,今**避開了,明日他便有其他的計劃對付你,你能躲得了一次,下一次呢?
思及根源,不過是袁楚川有錢有權在手,而你許書銘就如地上的爛泥,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踐踏得你的尊嚴,踐踏你的生活,踐踏你所看重的一切!
可恨他之前想法如此天真愚蠢!還以為靠着自己的雙手,就能立足在這世上,卻不知道,這種立足是何等的脆弱,禁不起任何風雨的打擊。
——一個沒權沒勢的不管走到哪兒,都是任人宰割的命運!
就像他之前面對李副總,不過是一家公司小小的副總經理,他卻一點應對的辦法都沒有。
要是不是鐘聞天,他如今說不定已經早就被人設計得再無半分退路!
生活對他這樣的人,有時候真是殘酷又殘忍,你以為你已經夠倒黴的了,但是後面還有更倒黴的事等着你。
不過是,他沒有錢,他沒有權,更沒有半分依仗。
誰都可以看低他,誰都可以做弄他,如地上的螞蟻一般卑微弱小。
誰會在意一只螞蟻的反抗?
許書銘想到自己母親的慘死和父親全無知覺的現狀,胸口像是有一把鋒利凜冽的刀鋒狠狠刮着,一刀又一刀,幾欲要在他的心上刺出一口子出來,所有的怨恨和悲痛齊齊從心頭迸上喉頭,讓他哭得不能自己。
他看着手中母親的照片,默念道,對不起,媽媽,我不能立刻答應你回家。我還有事沒做,請你等着我,等着我了卻所有的事,再和你和爸爸一家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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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裏,母親的音容笑貌猶在,臉上帶着溫柔的微笑,一如往昔。他看了許久,才止住淚,将照片放回錢包。
鐘太太已經先回了首都,他訂了今晚的機票,随後便要啓程去機場。
父親也交給專業醫護,另坐專機前往首都的醫院。
鐘太太許諾他,會給父親最好的治療,如果首都的醫院都沒有辦法,便再去美國試試。
因為時間緊迫,鐘太太對他直言,他們沒有時間沉溺于悲傷之中。
現在她已經有家歸不得,女兒都沒辦法輕易一見,情況着實狼狽不堪。
如果,情況再壞一點,她将無法再承擔許父的醫療費用。
他們已經走在懸崖邊上,稍有差池,便會摔下懸崖,落得個粉身碎骨的可悲下場。
許書銘知道她希望自己能與她一同回首都,但是許書銘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沒有必要,鐘太太,你過來看我的消息,我想關注你行蹤的人知道的,應該都知道了,我跟不跟你一起回去,并不是必要的事。”
鐘太太卻還是十分躊躇,她的眉心緊鎖,忍不住道:“可是——”
“鐘太太先回去按我說的做吧,如果事情不成功,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也不遲。”
鐘太太也是心思敏捷之人,心裏清楚許書銘這一招是铤而走險,賭的不過是兩個字——人心。
人心多麽複雜難辨,她在鐘聞天身邊那麽多年,也沒有準确猜透過他的心思。
許書銘可以嗎?
這才是鐘太太心底最深的擔心。許書銘看她的神色,只是淡然一笑:“試試不就知道了。”
鐘太太一想,也是,成與不成,事情已經到了這等地步,不差這一步。
她思量完畢,便爽快的起身就離開。
許書銘準時到達機場,坐上飛機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他買的是經濟艙,位子極為窄小,人坐進去,腿都伸不直。座位與座位之間的間隙更別提,幾乎是緊密相連在一起,胳膊垂下來,就能貼到隔壁座位人的胳膊。
因是晚上的飛機,旁邊的乘客一會兒便睡了過去,發出響亮的呼嚕聲。
這樣逼仄的環境,怕是鐘太太一輩子都沒有嘗試過吧。許書銘心想,她的危機在他看來是那麽蒼白,即使與鐘聞天離婚又如何,她還是不會淪落到坐經濟艙的處境。
但是他轉念一想,站在鐘太太的角度看,或許失去了原來她擁有的東西才是最讓她無法忍受的吧。
這可能比殺了她更難受。
她已經離不開貴太太的交際圈,她沒有這個圈子之外的朋友,她早已把自己變成成為了“鐘太太”這一符號,如果讓她驟然恢複原來的蔡倩妍,她可能才無所适從。
蔡倩妍有什麽?
蔡倩妍一文不值。
下了飛機,正好快要到零點。機場仍然非常熱鬧,一切與他兩年前離開時的沒有區別。他走出機場,招來一輛出租車,直接報了酒店的位置。
酒店是來時便預定好的,行程不過幾個小時,但是精神卻異常疲憊。
到了酒店,随便洗了個澡迷迷糊糊睡了一覺。早上天剛剛蒙蒙亮,他便起床洗漱,換了一身衣服就直接去看父親。
鐘太太為他找的醫院,醫療條件已是國內頂級。這樣的醫院,病床一向是很難排到的。
但是鐘太太在首都紮根多年,這樣的小事,對她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許書銘在醫院陪了父親一整天,但是許父仍然處于昏迷狀态,對他的喜怒哀樂,一絲反應也無。
他不知道,那些被醫生宣告植物人的病人家屬,是怎麽熬過漫長等待的歲月的。才短短一個多月,他就已經感覺到深深的絕望。
他害怕父親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撒手離去。
他已經沒有和母親好好道別,如果父親也這樣離去,他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麽渡過。
這種等待仿佛是這世間最嚴苛的一種酷刑,淩遲一般讓他嘗到錐心刺血的苦楚。
他在醫院陪了父親五天,鐘太太才遲遲地發來消息:“成功了。”
許書銘看到她的這條短信,才從無盡的絕望中回過神。他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鐘太太的意思。
是了,他叫鐘太太做了一件事。
才五天,袁楚川就坐不住了嗎?
許書銘面無表情地看着這條短信,眼神十分幽深,沒有人能猜到他這時候想到了什麽,他看完短信,擡頭看看父親沉睡地面容,确認他沒有事,才從位子上慢慢站起來。
他一直到走到門外,合上病房的大門,才解開鎖屏,撥通鐘太太的電話道:
“喂?鐘太太嗎?”
“是,我親自去。”
“不用,我應付得來。”
如果,連袁楚川手下養的一條看門狗都應付不了,許書銘挂了電話,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到醫院門外的燦爛陽光中,心中發狠地想,——那他還不如趁早收拾收拾東西,滾回香島。一輩子做人腳下随意踐踏的一灘爛泥,省得在這兒丢人現眼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