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厲時琛昏昏欲睡上了早朝,如今朝內局勢逐漸穩定,謝丞相安排得妥當,有拿不準主意的便讓皇帝去安排,謝丞相是個好說話的,厲時琛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經過這陣子的打壓,大臣們也逐漸明白了,陛下先前血洗大殿說的那句話:別惹朕不高興。
陛下高興,要辦什麽都好辦,陛下要是不高興,那麽誰也別想高興了。
新皇性子是任性了些,卻也不是腦子迷糊的,反而手段狠辣,眼光獨到,做事幹淨利落,漸漸地不少大臣都悄悄歸順了。就算有一兩個不服的,也不敢鬧事,畢竟前丞相是什麽下場,大家都有目共睹,因不服新皇,出言不遜被陛下斬于劍下,連族人都受到了牽連。
前朝丞相牽扯數個官員,以往官官相護的場面不再,厲時琛連根拔起,屬于前朝的東西被盡數抹去,手段狠辣到大臣們人人自危的情況,生怕哪天不小心不僅烏紗帽不保,連小命都保不住!
謝丞相在這段時間因為沒閑着,該安置的安置,該處理的處理,搞得漂漂亮亮的,厲時琛對這位丞相還是挺滿意的,對他贊不絕口,現在如今誰都知道丞相背靠新皇,對于這位忽然上位的丞相,誰也不敢不服。
下了朝,在謝大人的哀怨目光中,厲時琛飛快地出了宮門。
王公公手巧,厲時琛衣食住行包括穿衣打扮都是王公公給一手安排的,皇帝陛下不喜歡多人侍奉,所以只留王公公在身旁伺候。
王公公的眼光向來是極好的,厲時琛只有在出宮時才像一個意氣風發的富家少年郎,玄色玉珠随着步伐輕輕晃動,暗紅色的衣衫顯得十分貴氣。
元祁說的馬球場在城外,是康王家開的,馬球場僅對世家子弟開放,平日裏有不少世家夫人小姐來游玩。
華麗的馬車停在場外,此次出宮厲時琛沒有帶上王富貴,畢竟王公公在宮中這麽多年,作為陛下跟前的近侍,官家子弟就沒有不認識王公公的,他可不想暴露了身份,不然就不好玩了。
跟在身後的是王公公大徒弟小安子,在明确陛下不帶他一起出宮之後,王公公愁得白發都多了幾根。
小安子跟在身後,時刻謹記師傅教誨,不要讓不三不四的人接近陛下,不要帶陛下到不正經的地方,不要讓人沖撞了陛下,更不可暴露陛下身份,務必要陛下玩得盡興……
皇帝陛下本人倒是覺得沒什麽可擔心的,他在軍中磨練多年身手不錯,賊人近不了身,再說身邊暗衛衆多,頂多就是有不長眼的沖撞了他,或者惹他不高興而已。
王公公侍奉他這幾個月也摸清了他的脾性,所以時常在陛下面前念叨不要亂吃外面的東西不衛生,像上次他出宮吃多了外面的吃食回來鬧肚子,王公公就十分擔憂。
厲時琛下了跳下馬車,在馬車睡了一覺現在渾身暢快。元祁的仆人瞧見,立馬上前把他引入場。
元祁這邊圍了好幾個世家子弟,看見厲時琛來了,趕緊給朋友們介紹:“這位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從外地來的,大家就叫十四吧。”
元祁在京圈吃得開,家父是禮部尚書,身職高位,而且元祁本人是個好相與的,情商很高,相處起來讓人覺得舒服。
元祁四處瞧了瞧,沒看見謝景玄身影,有些焦急地問:“怎麽不見老謝身影,他今日還來嗎?”
“別急,他最近在備考,可能晚些便來了。”
“謝公子怎麽參與科舉了?”
“聽說是謝公子到了議親的年紀,謝夫人下了最後的通牒。謝公子便說要考取功名,揚名立萬。謝大人可高興了,那謝夫人也沒轍,只能答應了。”
陳家公子陳旭看了一眼周圍,小聲地說起:“聽聞聖上與我等一般年紀,多年駐守邊疆,英明神武,也不知是何等風姿。”
小安子原本聽到聖上二字便想出口訓斥,厲時琛擺擺手,直至聽完陳公子說的話,倒是覺得有趣。
百姓私底下議論王族自然是要掉腦袋的,但是也不會擺到明面上來說,一個人的評價,自然是有好有壞,只要不制造輿論,不引起謠言,厲時琛也不會怪罪什麽。
相反,無人知他身份,說話也會随意許多,厲時琛還會覺得有點意思,若是所有人都當他是天子,待他如猛虎野獸,說話都捋不直舌頭,那才是真的無趣。像王富貴,雖然對他敬畏,但是會苦口婆心勸慰,有時候還把他孩子哄,真真是不知所謂,但是厲時琛高興。
謝景玄入場時,厲時琛已換了馬球服,束發帶冠,一身馬球服也掩蓋不住其身姿,一出場便引人注目。
“這是哪家少年郎啊,風姿卓越。”
“京城什麽時候來了這麽英俊的公子哥?”
“哪家的?打聽打聽。”
不少未出閣的小姐們私底下讨論着,羞紅了臉。夫人們倒是像來挑選女婿,也有來物色兒媳婦的。
有小厮前來報彩頭:
“皇家賞賜東珠一枚!”
這一聲吆喝,原本吵鬧的馬球場也靜默了一瞬,又再次熱鬧起來。
“這可是皇家賞賜啊!”
“東珠!這可真是大手筆!”
“看看我兒可有參與?”
還有不少人想要上前觀看,離得近的元祈小隊看得清楚。
元祁看着這明亮的東珠,感覺很是眼熟,“怎麽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
厲時琛對這些獎勵不敢興趣,他的庫房什麽沒有,只是聽元祁這麽說,倒是湊過去看了一眼。
這玩意怎麽像他昨天扯發帶玩的那顆珠子?
他還記得庫房有一大箱這種珠子,王富貴給拿了一盒說是給他做發冠。
陳旭看了一眼就嚷嚷說:“這回你們可不能跟我搶啊,不日便是家母生辰,我今天好好發揮拿下這東珠當生辰禮物送給母親。”
元祁笑着說:“行啊,贏了你可得請我們去吃酒。”
陳旭:“那是自然!”
原本還有些擔心謝景玄沒參與這上半場,比賽會失利,沒想到元祁帶過來這位新朋友,這麽猛,馬球打得如此厲害。
中場休息時間。
元祁過去拍了拍厲時琛的肩膀,說:“這場馬球可真真是打得十分痛快,完全就是被帶飛的感覺。”
陳旭也跑過來說:“十四兄弟如此厲害,陳某佩服!”
厲時琛沒說話,笑着點點頭,他也好久沒打過馬球了,真是暢快。
林家小公子換了下場,謝公子來了。
元祁笑着揮手:“嘿,老謝,這邊!”
厲時琛擡眼看了一下,想起謝老頭的臉,不由地露出笑意。
而謝景玄則是一直看着厲時琛,剛才那場馬球他看了,看得他熱血沸騰,迫不及待換上馬球服想來要和此人打一場。
看謝景玄的目光,元祁想起還沒介紹,便給兩人互相介紹了身份,“這位是謝景玄,謝家的少爺。老謝,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打馬球可厲害了,他叫十四。”
謝景玄笑着說了句:“你好。”
厲時琛點點頭沒說話,元祁習慣了這位新朋友并不多話,便主動接過了話題聊了起來。
對面靖安王世子不由地皺眉,沒有謝景玄都打贏了他們,那再加上謝景玄他們還怎麽贏?
“打聽到沒有,這個叫十四的是何許人家?”
“回世子,奴才只打聽到這位叫十四的公子也是元家少爺昨天才認識的,小的詢問了一下,京中世家子弟并無這號人物。”
厲景平皺着的眉頭也放松了下來,不是京中貴族,那也就是無關要緊的小人物罷了。
下半場開始。
謝景玄打法比較狂野,厲時琛卻是眼前一亮,這謝家小兒打得還可以,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陳旭和元祁簡直就是躺贏,他兩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贏下了比賽。
陳旭如願地獲得了這顆東珠,十分高興說是要一起去吃酒。
厲景平走了過來,陳旭幾人先行了禮。
“見過世子。”
厲時琛腰板挺得直,視若無物。
厲景平的小厮出聲,“何人竟敢對世子無禮?”
元祁拉了拉厲時琛的衣服,厲時琛只說了一句:“我去那邊等你們。”頭也不回,直接走了。
小厮:“世子,是不是……”
厲景平皺眉,擺了擺手說:“罷了。”
元祁看着厲時琛離開的背影,不由心裏舉起大拇指,也不知道十四是哪家的,世子都不放在眼裏。
謝景玄卻是若有所思,他心裏想了一個人,但是不太确定。
陳旭:“不知世子前來何事?”
這馬球都打完了,總不能不作數吧?
厲景平看着他手裏的東珠,便說:“東珠可否賣于我?價格你開。”
陳旭有點犯難,他爹只是一個小官,若是世子強要他也不能不給。
這件事元祁也不好開口,倒是謝景玄說了句:“怕是不太方便,此東珠是我與幾位兄弟贏下來打算送與陳夫人的生辰賀禮。”
謝景玄出言,厲景平還不得不給他這個面子,誰讓他爹現在是陛下眼前的大紅人,當朝丞相。而他們這些王族子弟,目前還沒被傳召也無問話,并不知帝心如何。
厲景平臉色不虞,“那便算了。”
厲時琛這邊可熱鬧了,有好幾家世家小厮都來打探消息,想要結識,剛才在馬球賽的表現抓足了眼球。
除了場上的亮眼表現之外,從厲時琛的氣質和穿着,佩戴的珠寶首飾,可以看出這位公子出身不凡,不少名門貴族也想要來結交一下,小安子都給擋住了。
厲時琛不斷地散發冷氣,這些蒼蠅煩死了。
好在此時元祁他們也回來了,陳旭一路上都在多謝謝景玄出口搭救,這東珠乃皇家之物,意義非凡,他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不是缺這點銀子的。
元祁踱步坐了下來,跟厲時琛說:“小十四,你這也太猛了,世子都不放在眼裏,小心他給你穿小鞋。”
陳旭也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說道:“就是,我們本來這次打贏了世子,他已經十分不高興了,東珠也沒賣給他,希望後續也不要惹出什麽麻煩。”
謝景玄笑道:“那應該是不可能,你最近沒事別出來了。”
元祁:“老謝說得對,目前謝大人是聖上面前大紅人,世子定是不會去找他的麻煩,可憐我們陳旭要被盯上咯。”
說到這裏,元祁拍拍厲時琛的肩膀,說道:“你也是,剛才對他無理,他肯定記住你了。”
厲時琛嗤笑,“放馬過來就是。”
謝景玄聽到此話笑了笑,看着換了便服的厲時琛,心裏的答案越發明了了。
這位爺,發冠上的珊瑚珠,可不比這東珠差,腰上的玉佩和手上的玉扳指怕也是價值連城,會把小厮叫做小安子的,更是少見了。
原本他也只是聽他爹說,聖上這幾日喜歡微服出宮,讓他若是碰見什麽貴人千萬別去叨擾,更不能透露風聲,免得壞了聖上的興致。
謝景玄的目光在厲時琛這裏停留了幾次,厲時琛上場殺敵這麽多年,怎會沒發現,只是懶得理罷了,他現在還有興致,這謝家小兒既然沒擾他興致便不與他計較。
陳旭選的吃酒的地方也不是什麽花樓,是一處叫香滿樓的酒樓,也許是因為上京趕考的學子衆多,茶樓也有不少考生在侃侃而談。
香滿樓的老板是個會做生意的,每逢科舉考試,菜價、酒水、住宿都是七折出售。
陳旭倒不是因為便宜才選這裏,而是香滿樓做的菜式很好,味道不錯,他和元祁也經常來這裏吃酒。
陳旭選的是樓上的包間,可以看到一樓大廳,酒樓市場會請來說書先生來講故事。
今日講的便是某位将軍打仗的故事,是為武将。而在場的多數是文科學子,對于武将故事并不感冒,甚至有考生對此嗤之以鼻。
喝得醉醺醺的考生,醉了酒,膽子也變大了些,便和旁邊的學子說起了武将稱帝的歷史,還頗有不服,“莽夫稱帝,只會攻城掠池,百姓苦不堪言。”
又說起文官如今地位如何,武将如何。
有意見相合的考生也發表了自己觀點,言辭裏貶低武将地位的意思很明确,有理智一點的考生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別再說了。
厲時琛聽着很不高興,眼神冰冷,他也是武将稱帝,怎麽了?
元祁臉色不好看地大聲說了句:“如今的盛世太平是靠文官打下來的嗎?是靠武将打下來的江山,爾等今日能坐在這茶樓吃酒亦不過是前線武将在替我等負重前行!”
謝景玄拍掌,同樣大聲地說了句:“說得好,太平盛世是武将們一手一腳,用命打下來的江山,做人不能忘本,別讓将士們寒了心。”
元祁和謝景玄一番話,讓在座不少人醍醐灌頂,是啊,沒有前方負重前行的将士們,何來的太平盛世。
那位醉酒的考生被老板用一壺冷水澆了頭,一個激靈酒醒了一半,被夥計們趕了出去。
陳旭冷笑:“哼,當今聖上也是武将出身,這些學子瞧不起武将稱帝,還不是一樣上京趕考,真是虛僞至極。”
厲時琛不動聲色打量着眼前的三位,武将稱帝這件事他從血洗金銮殿便知,這天下多有不服者,殺雞儆猴确實有用,卻也只是口服心不服。
不過他并不在意這些,讓他真正惱火的是,将士們用血肉換來的和平被如此虛僞的人诋毀。
作者有話說:
剛開始寫的不順,後面寫得越來越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