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燕王來去匆匆,在跟厲時琛交代完畢之後,連忙趕回了封地。
這場秋獵的刺殺不過是一次刺探,背後的人根本沒想真正出手,只是想把局勢攪渾,放個迷魂陣。
厲時琛倒是沒懷疑他這位六皇兄,對于真正的幕後黑手,厲時琛也不并在意。
都是些跳梁小醜,不值一提。
十二月的大雪覆蓋了整座紫禁城。
寝宮炭火燒得很旺,門口的太監蹲坐在門檻上昏昏欲睡。
王公公走上前踢了踢太監,太監吓得一激靈立刻站起身,緊張道:“王公公。”
王公公:“去休息吧。”
太監臉上一喜:“是,謝謝公公。”
王富貴輕輕地走進寝殿,燃起燭火,房間霎時變得光亮起來。
“陛下,該起了。”
厲時琛常年習武,聽覺敏銳,從王公公走進寝殿時就已經聽到他輕微的腳步聲。
厲時琛捂着腦袋,不願意起來。
自從當上皇帝之後,這天沒亮就得早起上朝,他比雞都起得早!
厲時琛很想問問列祖列宗,到底哪位定下來的早朝時間。
王公公小心伺候着,苦着臉想:這個冬天可太難熬了。
夏天因為天熱,陛下還願意早起,冬天天氣冷,陛下都不願意挪窩。
自從進入冬日之後,陛下上早朝時經常都是黑着臉,讓諸位大臣心中都有些忐忑,盡量少說廢話,多說重點。
高效率情況下,早朝的時間也比以前縮短了不少。
鐘書韞:“陛下,今年是否像往常一樣,開始在城門外搭棚施粥?”
厲時琛:“允。”
“急報!”
門外太監的急報聲,喚醒了許多悄悄打瞌睡的大臣。
厲時琛:“說!”
太監:“大理寺傳來急報,平西王突發急病,詢問陛下是否讓太醫前去診治。”
厲時琛嗤笑:“他還沒死啊?”
厲時琛這句話讓大臣們不敢說話,心裏默默為平西王點蠟。
“為何突發急病?”
太監:“高大人說是平西王受不了牢獄之苦,又因為冬日牢房冰冷,感染風寒,如今高燒不退,怕是生命垂危。”
“這……”
“怎會如此?”
“陛下,是否請太醫?”
底下的大臣竊竊私語,厲時琛眼裏劃過一絲嘲諷,“将死之人,多活幾日都是便宜他了,還需要太醫診治?”
大臣們懦懦地不敢出聲,而且正如陛下所言,這平西王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平西王作惡多端,斬殺朝廷命官可是在挑釁皇權,此事東窗事發之後,平西王雖不至死也會被罷免王權,可平西王偏偏惡事做盡,手裏沾滿鮮血,身上背着數條命案,無法輕饒。
不僅如此,他還是清平縣禍端的導火線,陛下十分看重此事。
平西王及其二兒子厲東萊,崔媽媽還有如娘四人判處死刑。
平西王世子厲景逸因未參與此事,免其死罪,只保留了世子名銜,收回皇權,已是莫大的恩賜。
厲時琛厭惡地丢下一句:“他若死了再來告訴朕,退朝!”
外面雪花絮絮,大臣們反倒是留在殿中不想走了。
雪天路滑,不安全。
元夜拉着謝清禾到一邊說話,“是不是你兒子又犯渾了,惹得陛下近日都沒好臉色。”
謝清禾聞言,瞪了他一眼:“與我兒何幹?”
元夜樂呵呵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認無人之後,在謝清禾耳邊悄悄說道:“我可是聽說了,沒想到小謝大人居然在清平縣招-妓!招的還是男-妓!快和我說說,我可沒想到賢侄居然這般孟浪!”
謝清禾趕緊捂住元夜的嘴,“你這個糟老頭子可別亂說!”
元夜:“唔……放開,我可沒亂說!”
兩人拉拉扯扯的惹得不少大臣都往這邊看,謝清禾威脅地看了一眼元夜。
元夜擺擺手,“好吧,我不亂說。”
謝清禾收回了手,往元夜衣服上擦着他的口水,嫌棄得很。
元夜笑眯眯地問:“令夫人還好吧?”
“你還敢問?信不信我揍你?!”
瞧見謝清禾吹胡子瞪眼,元夜也不敢把人惹出火來,“哎,我可告訴你啊,毆打朝廷命官是重罪,小心你的烏紗帽不保!”
謝清禾掄起袖口,罵道:“我看你今日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了是吧?”
元夜一邊跑一邊求饒:“謝大人饒命!”
鐘書韞原本與幾位大臣在商量施粥的各項事宜,聽到騷亂轉身一看,翻了一下白眼,呵斥道:“我說你們兩個都多大歲數的人,身居高位,也不怕年輕一輩的看了笑話。”
兩位大臣停下腳步,看向四周傳來目光。
臉紅紅地揮袖而去。
有所不同的是,元夜是羞的,謝清禾是給氣的。
謝清禾路過巷口的時候,下車買了幾盒新鮮出爐的糕點帶回家。
在院子門口看見丫鬟元秀,把人抓住問話:“夫人今日可還好?”
元秀:“回大人,夫人早上說頭疼。”
謝清禾皺眉:“可有請大夫?”
元秀:“大夫已經來看過了,開了一副藥,廚房正熬着。”
謝清禾揮揮手:“下去吧。”
謝清禾走進房間,揮退了其他丫鬟,給謝夫人輕輕地按着頭。
謝夫人:“回來了?”
謝清禾含笑道:“回來的路上我給你買了兩盒你愛吃的桃花酥,剛新鮮做好的,起來嘗嘗吧?”
謝夫人恨恨道:“我現在還哪有心思吃點心,都怨你。”
謝清禾無奈瞧了她一眼,說道:“我又怎麽了?”
謝夫人:“還不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謝清禾輕聲反駁:“夫人,此言差矣,兒子教不好不一定全是我的過錯……”
謝夫人捏着謝清禾的耳朵,冷笑:“你給老娘再說一遍。”
“诶,诶好,不說了,夫人別捏。”謝清禾哀嚎地捂着耳朵求饒。
謝夫人忽然留下兩行清淚,嗚咽地說:“我兒竟然真的喜歡男人,可喜歡男人便喜歡就是,他……他還去招-妓,這我臉往哪擱啊。”
謝清禾同仇敵忾,憤憤道:“等他回來,家法伺候,得好好收拾他一頓,真是太不像樣了!”
“你敢?!”
謝夫人瞪着謝清禾,用帕子擦着眼淚,“他若喜歡男人,我也不攔着,只是那男-妓萬萬不可娶進家門,我兒怎可與那風月場所的男-妓混在一起!”
謝清禾:“夫人說的是,絕不能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人進我謝家的門。”
謝夫人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還是讓為娘的親自為他把關吧。”
謝清禾:“夫人是想?”
謝夫人奇怪地看了一眼,說道:“還能想什麽?當然是看看京中有哪家的好兒郎也好男風,給我兒挑選挑選拉上天窗啊!”
說着便起身讓崔媽媽開始物色人選,謝清禾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兒啊,這回可不是爹不幫你,爹也無能為力,你自己惹得鍋自己收拾吧。”
遠在清平縣的謝景玄打了個噴嚏,摸了摸鼻子。
“大人,當心着涼。”
謝景玄:“無礙。”
在清平縣的這半年,謝景玄終于把所有涉及不正當買賣人口,不正當手段獲取房屋地契,涉嫌貪贓枉法等,這些土財主全都挖了出來。
綁在同一條船上的螞蚱數量不少,謝景玄只能向朝廷求援,增添援兵。
厲時琛看着這份密密麻麻地犯罪名單,沉默了半晌,提筆寫道:就地處決,該殺就殺,別帶回京城惡心朕。
謝景玄此事做得很隐秘,為防止有人打草驚蛇,通風報信,謝景玄還是跟往常一樣,時常到花樓喝喝茶,裝裝樣子。
清歌這段時日都住在謝景玄的別院,他明白謝景玄帶他回去并不是想要憐惜他或者有別的什麽心思,只為了當初承諾會救他一命。
他要是想活命,就乖乖呆在府裏。
謝景玄不允許他進入主院,只能呆在後院的廂房。
偶然聽見打掃的下人們說,謝大人書房挂了滿了許多畫,畫上皆是同一名男子。
清歌垂下眼簾。
像他這種身份,注定跌落塵埃,怎敢祈求神明垂憐。
不知道是哪位幸運的男兒,竟然能得到謝大人的垂愛。
謝景玄在書房裏作畫,這是他用來打發時間的唯一愛好。
初見時的驚豔,鬥蛐蛐時的笑顏,打馬球時的飒爽英姿,還有謝景玄記憶中厲時琛所有的模樣,都被細致地畫了下來。
謝景玄看着眼前的畫卷,紅衣縱馬的少年郎。
溫柔地撫摸着畫卷上的臉,呢喃道:“再等等,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厲時琛在禦書房批奏折。
厲景深抱着紙筆跑進來,把紙筆放在地下,行禮問安:“景深見過皇兄。”
“起來吧,這是幹什麽?”
厲景深蹬蹬蹬跑到厲時琛腿邊,把宣紙遞給皇兄,軟糯糯地說道:“皇兄,夫子安排的學業,要畫小動物。”
厲時琛挑眉,“皇兄也不會作畫。”
厲景深聽後,皺着眉頭,看向厲時琛,似是不解。
厲時琛:“怎麽?”
厲景深撇嘴,委屈地說道:“皇兄騙人,皇兄明明無所不能。”
“呵。”厲時琛被逗笑,一把抱起厲景深,聞着他身上的奶香味,說道:“你個小馬屁精。”
厲景深眉開眼笑,抱着厲時琛撒嬌:“皇兄,與我一同作畫。”
厲時琛單手抱着厲景深,攤開畫紙,思索了許久。
半刻後,厲時琛在畫紙上畫了一個圈,把厲景深放下來,讓他來畫第二筆。
厲景深畫了一條橢圓形的腿,然後示意皇兄接着畫。
厲時琛跟随者厲景深的步驟,臉色有些怪異。
王公公在一旁努力地憋着笑意,厲時琛瞪了他一眼。
厲時琛沉默地看着笑得歡快的厲景深。
“皇兄,這好像禦花園水池裏趴着的……景深忘記叫什麽了。”
“那叫王八。”
作者有話說:
皇家學院小課堂之書畫篇
夫子看着厲景深畫卷上的王八,臉色一黑,“景深皇子,為何沒有好好作畫?”
景深無辜地眨着大眼睛,“夫子,可王八也是動物。”
夫子:“那又為何要畫王八?”
景深:“是皇兄畫的!”
夫子臉色僵硬:“既然是陛下的墨寶,那就好好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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