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瘦了。
這是元祁第一眼的想法。
他和陳旭已經許久未見了, 那時候陳旭不像現在一眼看上去清減了很多,連臉上的肉都掉沒了,好像只有他的巴掌大。也許是許久未出門, 悶在家裏,連皮膚都白了許多。
不像以前那個愛笑的陽光少年郎, 現在更像是柔弱的翩翩貴公子。
陳旭好像比他想象中過得還不好。
看見他之後那肉眼可見淡下來的笑容,讓元祁心中一痛。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元祁,被他這樣牢牢盯着臉,讓陳旭微微一顫, 不欲多留。
“若是無事,我先走了。”
元祁想要上前抓住他的手,剛觸碰到陳旭的衣衫,陳旭像受驚一般往後退了一步。
陳旭退後的這一步,讓元祁瞬間紅了眼睛。
元祁喉嚨幹澀, 仿佛有些不敢置信,一字一句地說着:“你已經對我厭惡至此了嗎?”
不是……不是這樣的。
陳旭渾身僵硬, 他并不是這樣想的。
可是當元祁把手伸向他時,他不知為何, 有些抗拒。
陳旭的沉默,像一根刺狠狠紮進元祁的心裏。
元祁紅着眼, 想要說些什麽, 旁邊傳來一聲女子的嬌笑:“表哥, 我累了, 快些回府吧。”
Advertisement
“好,我知道了。”
陳旭應了一聲, 甚至沒看元祁一眼, 轉身離開了。
陳旭家的表小姐陳淑婉好奇地問了句:“表哥, 那位是什麽人?看起來你們好像很熟的樣子。”
兩人的談話聲絲絲傳入耳,元祁屏住呼吸,萬分緊張,只聽見陳旭說了句:
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随着兩人的背影走遠,談話聲也漸漸聽不見。
元祁站在原地像灌了鉛,任憑來來往往的人與他擦肩而過。
明明在陽光下,元祁只覺得冰冷刺骨。
直到坐上馬車,陳旭一直保持着沉默,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難過。
陳淑婉抿了抿唇,看向陳旭有些不知所措:“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聽到陳淑婉的說話聲,陳旭才從悲傷的情緒裏回了回神。
陳旭搖搖頭:“沒有的事,別瞎想。”
陳淑婉:“可是你看起來快哭了。”
陳旭聞言,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怎麽會是不重要的人呢?
他甚至不敢回頭看元祁臉上的表情。
入夜。
陳旭睡得并不好,此時正眉頭緊皺,臉色蒼白,好像做了個噩夢。
元祁在百花舫喝得爛醉,他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陳府。
在門口吹了許久的涼風,直到酒醒了一半。
最終還是忍不住翻牆進了陳旭的院子,想碰碰運氣,看看陳旭會不會搬了回來。
沒想到還真是讓他驚喜地看見了陳旭正躺在床上。
元祁輕輕翻身進了房間,坐在床邊,看着陳旭因為睡得并不安穩而皺起的眉頭,讓他有些心疼地試圖用手撫平他的眉心。
陳旭還陷入夢魇中,眼角劃過一道淚痕。
元祁用手輕輕擦着他的眼淚,輕聲呢喃着:“為什麽難過,是因為夢見我了嗎?”
“是我讓你覺得難過的嗎?”
“陳旭。”
看着思念已久的人,元祁抑制不住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這個吻很輕柔,像是在對待失而複得的珍寶。
輕輕觸碰着,生怕吵醒了睡夢中的人。
“不要再躲我了好不好?”
元祁看着他的睡顏,靜靜呆坐了許久。
直到元祁離開之後,陳旭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其實在元祁吻他之前,他已經醒來了。
但是他沒辦法面對元祁,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一直在裝睡。
元祁好像喝了很多酒,渾身都是酒氣,熏得他很難受。
在元祁親吻他的時候,他蹦得很緊,全身僵硬。
也許元祁察覺到他已經醒了,只是在裝睡,才會對他說了那句話。
陳旭摸了摸唇角,緊抿着唇。
從錢鴻茂家裏搜出來的財富,讓人震撼。
錢鴻茂的書房有個暗閣,裏面堆滿了大量的銀票和珠寶。
錢府收到陛下谕旨的時候還在吊唁,府裏挂滿了白绫,和撒了一地的紙錢。
大理寺卿帶着谕旨包圍了整個錢府,錢大人身死還未下葬,官差們随意擡走了棺椁,其餘親族全部被抓起來扣押。
原本還沉重默哀的府內瞬間變得驚慌混亂,尖叫聲吸引了府外百姓們的矚目,只看見官兵們把錢府圍得水洩不通,親族用手铐铐了起來帶走,前往的方向正是大理寺。
錢府擡出一箱箱的金銀珠寶運往皇宮的方向,随後官兵們往錢府貼上了厚厚的封條。
錢家三十年的的興盛也走到了終點。
今日的朝堂上異常的安靜,也許是昨日錢家的下場,所有大臣都看得清清楚楚,今日大臣們的情緒都不太高漲。
錢鴻茂這條暗線藏了這麽多年,藏得這麽深,都被挖了出來,也震懾了朝堂上不少私底下手段不太幹淨的大臣。錢鴻茂這些年穩坐戶部尚書一職,坐了整整三十餘年。
未曾想在該告老還鄉的年紀落得如此下場,實在叫人可悲可嘆。
陛下的雷霆手段,讓他們心驚膽戰,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散朝之後,謝景玄屁颠屁颠地跟在陛下身後。
謝清禾搖了搖頭,嘆息:真是兒大不中留啊。
鐘書韞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陛下與謝景玄的背影,然後用手肘拐了一下謝清禾,“你覺不覺得……”
謝清禾看了一眼他注視的方向,連忙道:“老夫今天預定了花滿樓的位置,聽聞最近來了位江南的廚子,再不去可就晚了。”
鐘書韞一聽,立刻說道:“哎哎哎,那趕緊的,走吧走吧。”
謝清禾摸着幹癟的荷包,嘆氣。
為了堵住鐘書韞這張嘴,他可真是犧牲得太多了,連私房錢都快花完了。
這一趟行宮回來之後,他明顯能察覺到陛下與他家那臭小子的關系好像更融洽了。
連帶着對他,臉色都好了幾分。
而被自家老爹惦記着荷包的謝景玄此時正在與陛下一同用膳,陛下去了行宮多日,禦膳房也是鉚足了勁要給陛下折騰各種花樣的的膳食,力求陛下滿意。
謝景玄卻無比想念與陛下喝着清粥吃小菜的日子。
厲時琛看他這副神色立刻就明白他在想什麽,踢了他一腳,冷冷道:“信不信朕罰你以後一日三餐只喝白粥。”
謝景玄輕笑一聲,“陛下,為何如此敏感。”
敏感兩個字說得極其暧昧,像是在暗喻什麽。
厲時琛看他的眼神更冷了。
随後謝景玄嘴角有些紅腫,跪在地上雙手端着一碗滿滿的粥舉在頭頂,弱弱地說道:“陛下,臣知錯了。”
厲時琛冷笑一聲,吩咐着:“來人,不到半個時辰,不許謝景玄起來。”
“是。”
只是待陛下走後,謝景玄就起身追了上來,小安子哭喪着臉跟在身後,他怎麽攔得住小謝大人。
謝景玄上前賣慘道:“陛下,臣膝蓋還沒完全好,若是跪久了,可能就廢了。”
厲時琛冷笑:“廢了就廢了,有何不可。”
謝景玄眉眼帶着笑意,從容一笑:“陛下真是狠心,打人還打臉,臣身上就這副皮囊能吸引陛下,若是打壞了,陛下可就厭棄臣了。”
“再敢說些胡話,朕就讓人給你掌嘴。”
謝景玄果斷地閉上嘴巴。
惹不起。
不僅如此,謝景玄還十分倒黴地發現,在落鑰之前,陛下把他趕出了宮外。
王公公皺着臉,嘆氣:“小謝大人,陛下說了,沒有大臣可以留在宮中過夜。”
謝景玄無奈一笑,好吧,看來陛下這幾日想吃肉不想喝粥。
趁着天色還早,謝景玄去了一趟百花舫。
“大人,今日東家不在。”
謝景玄有些好奇,元祁不在百花舫還能去哪?
平日裏都恨不得睡在百花舫的人,今日竟然不在。
算了,還是回府吧。
而元祁此時正在陳旭院落外面的牆角站着,旁邊還堆了幾個酒瓶子。
既然陳旭不想面對,那麽他就醉酒與陳旭接觸,這樣陳旭就不會尴尬。
直到皎潔的月色灑落樹梢,元祁腳都站麻了。
而陳旭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陳旭起身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已然是深夜,原本幾分的期待感稍稍落空。
談不上是失望,只是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陳旭重新躺回了床上,閉着眼試圖平靜一下心緒。
此時,元祁再次悄悄地摸進了陳旭的院子裏。
聽着窗邊推開的嘎吱聲響,還有靠近的腳步聲,陳旭大氣都不敢出。
只能一直裝睡。
元祁腳步輕輕來到床邊坐下,看着陳旭的睡顏,輕輕撫摸着他的臉。
有些心疼。
在伸輕輕摩擦着他的唇角的時候,感受到那異常灼熱又不穩的氣息,讓元祁微微一頓。
陳旭此時是清醒着的,他沒有睡着。
片刻後。
一張帶着點涼意的唇輕輕吻上了床上裝睡的人。
輕輕輾轉吮吸。
陳旭此時有些慌亂,即使他在裝睡,可他又不是死人,元祁這樣吻他他能不醒過來嗎……
陳旭沒法一直裝睡,剛想開口說話,微張的嘴反而給了元祁得逞的機會。
元祁的吻很溫柔,舌尖探索着陳旭的口腔,吮吸着他的舌頭。
陳旭的心狠狠顫悠了一下,腦子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應該要把他推開,再說着一番狠話逼他離開。
而他卻沉迷在這份溫柔之中,任憑元祁那溫潤熾熱的唇與他交纏。
杏花酒的香氣環繞在兩人之間,氣氛十分暧昧。
直到過去許久,元祁才松開了他,兩人在黑暗中輕輕喘息着,沒有說話。
一個裝睡。
一個裝醉。
兩人心知肚明,卻誰也沒有捅破這層紙。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是填了陳旭與元祁線的劇情,不喜歡的可以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