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平西鎮(5)
“這當娘的怎麽不送到老郎中那裏去啊,小丫頭能治什麽。”賣簪子的攤販說道。
旁邊的人推了推她:“聽說上次有個中了蛇毒的是這個姑娘給治好的呢。”
“是嗎?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行了。”這蛇毒可不是尋常的病,那可是要命的。
“周大哥,拿藥箱來!”
梁畫兮此刻根本顧不得聽其他人說了什麽,立刻接過孩子放在床上,一邊打開針包一邊說:“周大哥,讓他們出去!嬸子,你知道是什麽蛇咬的嗎?”
梁畫兮表情嚴肅,這個時候若是有人打攪,她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會失誤。她不會拿人命來做賭注,更不會拿人命來賺名聲。
“這個我知道,是銀環蛇!”
王大嬸此話一出便哭了!周圍的人也是倒吸一口涼氣,這銀環蛇的毒性極為猛烈,基本上中毒之人都是必死無疑!
“阿嬸!”
梁畫兮喊了周母一聲,周母急忙将王嬸子帶到屏風外面。王嬸子拉着周母的手,滿臉的淚。
“我怎麽就讓他自己在院子裏了呢……”
王嬸子一直在念叨,梁畫兮已經聽不見了其他,聚精會神的拿出銀針開始治療。
屏風外,人們踮起腳想要看到屏風裏的情形,卻什麽也望不見。
屏風內,周北看着梁畫兮下針,每下一針,心就跟着提一下。
将穴道封住,梁畫兮松了一口氣,“周大哥,抓三錢瓜子金和兩錢金茅煎了!”
說完顧不得擦額頭的汗,開始擠蛇毒,只見傷口之處的黑血一點一點排出。
直到看見了鮮紅的血液,梁畫兮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氣,擡手擦了擦頭上的汗,将銀針收了,時間也已過了一炷香。
周北端着藥進來了,周圍的人都搖了搖頭,覺得梁畫兮只是裝腔作勢,肯定是救不活了。
“喂他服下吧!我沒力氣了。”
梁畫兮聲音漸弱,治療的是個小孩子,得拿捏好分寸,比大人更加的費氣力。
臉色蒼白的走了出來,看着王嬸子說道:“王嬸子,等個一刻鐘,應該就能醒過來了,你過去陪着吧!”
王嬸子急忙走到窗前,王二娃的臉色已經恢複了,只是嘴唇還有些蒼白。
不知道屏風後場景的衆人們說着:“騙人的吧!那可是銀環蛇啊!”
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等着裏面的動靜。
屏風裏王嬸子擡起顫抖的手撫上孩子的臉龐,眼淚不停的落下:“木大夫,孩子好了?”
外面的人動作統一的又往前伸了伸脖子,等待着梁畫兮的回答。
只聽裏面梁畫兮銀鈴一般的聲音飄出:“毒已經解了,還得再過一會兒孩子才能醒過來,王嬸你放寬心!”
這毒解了?
周圍之人你看我,我看你,滿臉的不相信。
“等着孩子出來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救活了!”
“我今天這生意也不做了,就在這等着了。”
“這小姑娘年歲不大,若當真有這等能耐,肯定是天賦異禀的藥學奇才!”
“對對,我們等着!”
聽着外面議論的聲音,梁畫兮絲毫不急切,走到後院看看二虎是否把老人家的藥煎好了。
還未邁步,二虎就小心翼翼端着煎好的藥走了進來。
“喂他服下吧!”梁畫兮吩咐一聲,坐回問診的桌前,很是悠閑的繼續看起了醫書。
有七年醫學院經歷,三年臨床經驗的梁畫兮,看着手中的醫書皺了皺眉頭,這裏面講的藥理知識,都是入門級別,一頁一頁翻下去,似乎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這邊,老李頭服下藥便覺得胸口一陣舒爽。
“老李頭,怎麽樣?”門外看熱鬧的人問。
老李頭正用手在舒展胸口:“舒服多了!”
這藥效當真那般好?衆人滿臉的不可置信。
“若想要全好,你還得日日煎服半個月,再來複診。”
梁畫兮說着把想要起身的李老頭扶起來。
“二虎哥,把藥拿來。”
“來啦。”
二虎忙将包好的藥拿了來,遞給老李頭。
梁畫兮微蹲,配合老人的身高低頭說道:“這藥要按時服用,忌葷腥、辛辣,吃清淡些。”
邊囑咐便将老人扶到門口。
圍着的人們紛紛退開來。
“謝謝木大夫!咳——謝謝!”老李頭有些激動,這病可謂是将整個人都拖垮了,如今看到了希望,如何能平靜。
“老人家客氣了,這是醫者的本分!”梁畫兮淺笑,不驕不躁。
送走李老頭,梁畫兮便重新回了到案前。
風吹着門匾上綁的紅綢,門內梁畫兮坐于案前,手執醫書。周北立于案前一身青色長袍,面容清冷,周身撒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
案前三尺很自然的空了出來,各色衣衫的人擠在了醫館門口,或低頭交談,或踮腳張望,卻沒人敢向裏面走一步。
“醒了!醒了!”
二虎的聲音響起,猶如安靜的水潭丢進的石頭,一下子驚醒了圍着的人群。
梁畫兮也急忙起身,來到屏風後。
“木大夫,謝謝你!謝謝你!”
王大嬸激動的跪倒在梁畫兮面前。
“王大嬸,使不得使不得!”
生活在現代的梁畫兮哪裏受過這等大禮,急忙上前将人扶起來嗎,轉身關切的問孩子:“小朋友,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看見孩子那雙大大的眼睛,梁畫兮蹲下身子,眼中滿是溫柔,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頭。
“是姐姐救了我嗎?”
孩子稚嫩的聲音響起,說話間看向梁畫兮的眼睛滿是好奇。
“不是我一個人救了你哦,是你的娘親和這兩位哥哥同姐姐一起救了你。”梁畫兮不自覺的輕柔了聲音。
周北在一旁雙眼凝望着梁畫兮,心中一圈一圈掀起漣漪。
王大嬸聽了梁畫兮的話,剛剛止住的淚水又瞬間流了下來,急忙伸出手擦了擦淚水。
“娘親!”
孩子瞬間哭了出來,王大嬸一把将他抱住:“二娃,都怪娘,要是娘沒有讓你在院子裏……”話沒說完,已經哽咽的泣不成聲。
梁畫兮緩緩的退了出來,和周北相視一笑,兩人很有默契的獨留了母子倆單獨相處的時間。
“真的救活了!”
“你們聽,有孩子說話的聲音。”
“天哪,真的嗎?”
屋外的人議論紛紛,似是都很激動。
梁畫兮剛一坐下,就有一人走上前來說道:“木大夫,我這幾日覺得……”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頓時捶胸頓足,只恨自己反應太慢,被他人搶了先。
“諸位,要看病的還請到大虎兄弟那邊領號,領着號了便在外等着,叫到的再進來看診。”
“我要,我要!”
人們紛紛往前湊,和一開始的不相信截然兩樣。
梁畫兮擡頭瞧見這一幕,嘴角微翹,繼續看診。
太陽逐漸西沉,王大嬸和二娃也離開了,濟世堂所有的病人都拿着藥離開了,梁畫兮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可是累狠了?”
周北瞧着梁畫兮那疲倦的模樣,上前趕緊關了醫館的門,心中暗暗後悔讓大虎兄弟發了那麽多的號牌出去。
“的确有些,不過收獲也大!”
梁畫兮看了看面前厚厚的一本看診記錄,眼角眉梢盡是滿足之意。
剛拿起簿子想要翻看,卻被周北一把抽走了。梁畫兮擡頭盯着周北,伸出手:“給我,我整理一下。”
周北将簿子藏在身後問道:“累了一天,可是有些餓了?娘已經将飯做好了,這簿子明天再整理也不遲。”
不說倒好,一說梁畫兮頓時覺得餓了。
“還真是餓了呢!”她利索的站起身來說:“走!”
兩人來到後院,大虎和二虎此刻正在院子裏幫忙,看見他們進來,大虎打趣道:“木神醫來啦!”
的确,經過今日,這街角巷坊可都是在傳,平西鎮來了個木神醫,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那誇張的模樣可是讓外出采購的大虎驚訝了許久。
“大虎哥就莫要打趣我了!快些吃飯吧!”
梁畫兮擺了擺手微笑道。
“阿兮今天真是太厲害了!”
周母真是非常開心,本來她還有擔心的,現在看來,擔心都是多餘的。
“是啊!阿兮,你早就該開醫館了!”
周父從後廚出來,一臉的遺憾說着,仿若梁畫兮之前都在浪費自己的醫術一般。
周北聽了笑而不語。
二虎傻愣愣的接話:“那當然了,我師父自然是最厲害的!”
這師父是二虎自己非要叫的,在二虎看來,準備開醫館這段時間梁畫兮教了他許多,這聲師父自然是擔得起的,繞是梁畫兮拒絕,他也依舊這樣喊了。
“阿伯阿嬸,你們就知道笑話我呢。”梁畫兮嘟着個嘴撒嬌,一副軟萌模樣。
周北靜靜看着這一幕,不知不覺中已是滿臉笑意。
大虎一眼就看見周北這副模樣,打趣道:“周北,你怎的也不誇木姑娘幾句?”
梁畫兮回過頭來說道:“周大哥呀,他并不覺得我厲害呢!”
周北被攻擊的猝不及防,想要開口,嘴唇微張卻不知該說什麽,那般無措的模樣,惹得衆人哄堂大笑!
周北雖然平日裏看着待人溫和,可卻有一種疏遠氣質,現在這般卻是極少見的。
周母和周父相視一笑。二虎傻愣愣的說道:“我在今天之前也不知道師父這般厲害呢,是不是呀,周大哥。”
“咳——吃飯了!”周北适時開口。
二虎聽見周北幹咳,又瞧見他微紅的雙頰,忍不住擔心的說:“周大哥你是不是得了風寒,要不讓師父給你診診脈。”
“哈哈哈!”
周父倒是忍不住了,直接便笑出了聲。緊接着其他人都大笑出聲。
二虎摸了摸腦袋,東看西看,也不知道大家為什麽會笑,然後自己也傻傻的笑了起來。
星空下,院子裏滿是歡聲笑語。
這一夜在很多年後,總讓在場的人回想起來笑着笑着就流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