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臨江樓(1)

梁北寧在帝都各世家小姐中,身份最為尊貴,除了宮中的晗月長公主,就屬她青陽郡主名聲最盛。

青陽郡主古靈精怪,喜打抱不平,會一些武功,時常找人切磋。

梁北辰是知道這位妹妹的,但從不主動親近,畢竟了解不深,在這府中,每走一步都需小心謹慎。

梁北寧也對梁北辰多有好奇,早就想攀談了,怎奈母親不喜她與這位哥哥多接觸,所以也僅僅是見過。

“哥,你去找母親了嗎?”

梁北辰點了點頭:“已經見過了,你也去?”

梁北寧看見梁北辰并不躲着自己,跳到他身前:“不是,我是聽說哥哥今日回來母親這裏,特地來看看你的。”

這位妹妹年紀尚輕,性子太過活波,想來也沒多少心機。“那我這個哥哥可還符合妹妹心中的樣子?”

“當然。對了,哥,你與晗月長公主關系很好嗎?”

對于這位公主,梁北寧從小便好奇,只是梁畫兮眼高于頂,他們這些個世家公子小姐平日裏極少見面,便是見面也只是在宴會之上匆匆一面,并未有過詳談。

“尚可。北寧,你課業可做了?”

他一見到這個妹妹就想到前些日子永定王拿着棒子在院子裏追她的場景,自家父親是個穩重之人,偏生對梁北寧次次破功。

她丫頭在子陽書院不認真聽課便罷了,偏生跟着一群男子搞什麽比武,把書院的先生氣個半死,說與永定王,回來自然少不了一頓打。

“哥!你怎與父親一般。”

梁北寧那臉又皺成了一團,她并非什麽都不懂,只是學習實在無趣,不如随心所欲來得痛快。

“好了好了,我不問就是。對了,明日臨江樓有詩會,你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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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永定王派人告訴他,這次詩會是他頭一次在衆皇親貴胄前露臉,他一定要去,不但要去還要在詩會上大放異彩,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我不去,若是武會,我倒是願意去。”

梁北辰聽她如此說,此也不多言,那等場合累人的很,不去也罷。

用過晚膳,梁畫兮在花園裏搗鼓草藥,紅苑替她擦去額上的汗問道:

“公主,明日臨江樓有詩會,可願去?”

“詩會?你且說來聽聽。”

紅苑将那臨江詩會的帖子拿了出來,說道:“這臨江詩會可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參加的,但凡去的人,都是滿腹詩書的翩翩公子,無一人是庸才,故而許多世家子弟都以收到帖子為榮。”

翩翩公子嗎?她正在宮中待着無聊,就收到了這帖子,當真是時候。

“那便去吧!”

而當第二日,天蒙蒙亮被紅苑叫醒的時候就後悔了,這臨江詩會自然是在臨江,若是不早起,定然是趕不上的。

梁畫兮混混沌沌坐上馬車都還未清醒,但此刻的臨江樓已然是熱鬧非凡。

這臨江詩會并非只給權貴發帖,寒門中才華出衆之人,也有機會得帖,故而這臨江詩會也就成了寒門子弟展露才能,登堂入室的一個途徑。

太子梁澤坐于二樓雅間,身旁聚集了許多世家公子,蔣國公府的蔣銘也在一旁。

說到這蔣銘,才貌一絕,今後定然是繼承爵位的,誰人都不能輕視了去。

梁澤向旁邊看去,左邊是賀千帆,他身旁雖站着許多世家公子,卻不敢上前搭話,只因這位丞相太過冰冷,若前去搭話,是自找不痛快。

而這位冰冷的丞相,瞧着踏入臨江樓的梁畫兮,移步到葉欣身旁負手而立,淡淡的開口:“葉小姐的法子,看起來好像并不管用啊!”

葉欣也瞧見了進來的梁畫兮,眼中閃過一絲憤恨。

“賀丞相說笑了,來日方長。”

不再與賀千帆多言,轉身去到了一衆貴女中間,賀千帆總是給她一種很危險的感覺,對于無法掌控的事,葉欣習慣性的遠離。

賀千帆瞧着那離開之人的背影,嘴角微勾,如今小貓兒倒是知道躲了,可這洪流之中,她躲得開嗎?

梁畫兮剛剛踏入臨江樓,就被這滿樓的人吓到了,臨江樓上下兩樓,上為臨江望臺,下為臨江樓閣,呈回字型,中間有一巨大高臺,臨江望臺圍欄之下展示了臨江詩會所出現的詩詞、丹青,踏入便可以聞到濃濃的書墨之味,此刻高臺兩旁站滿了人,望臺上許多人着華服、執紙扇三三兩兩的交談。

雖說人滿臨江樓,卻絲毫沒有人高聲喧嘩,縱使交談,也是輕聲的,公子雅事便是如此了。

見此,梁畫兮生出了幾分喜愛之意。

剛進門就被管事請到了望臺,梁畫兮本想自己選擇位置,眉宇間有幾分無奈,來時想着這詩會應該無身份之分,如今才知,寒門之子在樓閣,貴胄之家在望臺。

“公主。”

賀千帆等人瞧見梁畫兮上來了,紛紛拱手行禮,梁畫兮點了點頭,便徑直走到了梁澤跟前。

旁人瞧見梁畫兮來了,紛紛往後退上兩步,讓出了位置。

“太子哥哥,早知道你今日來,我便同你一道來了。”

梁畫兮瞧着梁澤拿着扇子輕揮,直接開口說道。

這樓裏的人大多都拿了扇子,只是扇上的丹青各不相同。梁澤輕笑,瞧着四周那打量的目光,微微低頭,合了折扇。

“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

“太子哥哥,我豈敢怪你。”

說完便獨自去欣賞高臺之上的佳作了。

生前的梁畫兮并不愛好文墨,但到底也是讀了十幾年書,學霸級人物考上了醫學院,還是簡單的懂一些。

梁畫兮在一副丹青前看的忘了神。

“公主很是喜愛這副丹青?”葉欣緩步走到梁畫兮身旁。

她有些奇怪,當初推她墜崖的時候,自己将蒙面的黑布去了,而半年後她回來,并沒有針對自己,是真的把墜崖前的事情都忘了嗎?

梁畫兮看見同自己說話的是葉欣,愣了一下,但很快恢複神情。

“葉小姐說笑了,喜愛倒是說不上,只是這孤江遠山,蓑翁獨釣江雪,意境很是清遠。”

葉欣聽見梁畫兮叫出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自梁畫兮墜崖回來,自己并沒有與她接觸,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又或者她根本就沒失憶?

“是在下妄言了,本來以為公主喜歡,還想着贈與公主!”葉欣迅速的收斂自己的情緒,對着梁畫兮淡淡一笑。

葉欣一襲鵝黃色長裙,淡雅中卻又不失活潑,如今一笑,更是美的不可方物,梁畫兮多看了一會,只僅僅因為這一瞬間沉溺美色了。

但在葉欣看來,梁畫兮此時盯着她看別有深意。

美人再美,卻帶着毒,梁畫兮眼神瞬間移開。

“不必了!”

轉身離開,重新上了望臺。獨留葉欣站在畫前,猜測不定。

巳時,臨江詩會正式開始。

“諸位,良月二十八,臨江仙詩會今日的題為:秋!”

高臺之上站着一位公子,着藍衣,轉身走到高臺中央,伸手将中央一副畫卷的紅布撤下。

那畫中是一座禪院,房頂之上落滿了樹葉,院中央有一顆大樹,大樹下坐着一位禪師,雙手合十,閉眼參禪,身旁盡是落葉,一眼望去,秋意濃卻有暖意,讓人心中平靜。

此刻梁畫兮滿眼都是臺上那人,全然沒有心思去關注畫卷。

玉竹!

那個在落山鎮遇到的神醫,那個同她告別說雲游四方的翩翩男子嗎?

“玉竹公子,不知這副丹青出自何人之手啊,在下可否會一會此人?”

開口之人乃是太傅蘇源安之子蘇雲城,此人最喜好收集丹青,今日這一副佳作,屬上乘,他志在必得。

“友人所贈,諸位請賞。”

玉竹絲毫不因衆人的誇贊而面色有改,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不再多言。

今日這臨江詩會梁北辰早早就來了,只是不知何故,衆人瞧見他,便紛紛退避,他索性站在角落裏,也不主動找人攀談。

梁浩軒站在他的身旁,幸災樂禍。

梁北辰看見梁畫兮走進來時,心中歡喜,看見梁畫兮徑直走到太子身邊,想想自己的身份,并未上前打招呼。

梁畫兮看着玉竹已經從驚訝轉換為了平淡,他那樣的人兒,理應是個中翹楚,想必這帝都的富家子弟對他是人人皆知,只有自己不知罷了。

“今日不知諸公誰先請啊!”

玉竹發問。此刻的姿态與在落山鎮時不同,帶着幾分笑意,眼中慈悲藏于眼底,化為平靜。

“便讓我來獻醜吧!”

說罷,蘇雲城便走上了高臺,這臨江詩會本就是個展示自我的機會,走上高臺,第一位作詩的人,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

“有請蘇公子。”

玉竹轉身站到了高臺的左邊,将中央留給蘇雲城。

蘇雲城拿着折扇,踏步而行,在高臺之上走了約莫十步,折扇一收,張口吟誦。

“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衆人聽罷,紛紛稱贊。

“白草紅葉黃花。好詩,好詩啊!”

“好一幅色彩絢麗的秋景圖啊,甚妙,甚妙!”

梁畫兮蹙眉,此人是敵是友尚不明朗,但他妹妹蘇雲舒心儀楚正,葉欣重生前最後就是因為要嫁給楚正,兩個人反目的,但如今知曉這些重生而來的葉欣,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了,只會利用蘇雲舒對楚正的愛慕之情而不斷與自己作對。

況且這太傅之子想來不是個纨绔子弟,胸中點墨不少,能不樹敵便不樹敵吧。

梁澤笑的一臉欣慰,梁澤與蘇家走的本就近,而這蘇雲城更是他的心腹。

現在各家的關系,實在是有點剪不斷理還亂。按理來說,蘇家支持太子,而賀千帆與葉欣從來都是支持正統的,蘇雲城是太子心腹,蘇雲舒是葉欣暗地裏的密友,他們全部支持的便是太子。

而之前的梁畫兮,支持的明顯也是太子,而且重臣皆知,不但皇帝對這個女兒疼愛有佳,就連太子也是歡喜這位妹妹,若不是葉欣重生,若不是梁畫兮墜崖,現在的局勢很明朗。

即使賀千帆不喜女人參政,針對梁畫兮,也僅僅是奪權,不會傷及性命。

但現在,葉欣重生了,知曉了她會因梁畫兮而死,與賀千帆結盟,蘇雲舒也因為楚正和葉欣的煽風點火開始針對梁畫兮,而梁畫兮墜崖回來後性情大變,很多人都對她多有試探。

這樣一種局面讓朝堂上不知所以的人們一度迷惑。

但不論哪種局面,對于梁澤來說,他都是受益者。

高臺之上玉竹瞧着蘇雲城也鼓掌贊賞。

“有請蘇公子留丹青!”

蘇雲城一揮手收了折扇,拿起筆,便開始揮灑,筆起筆落之間,一副佳作已成。

梁畫兮看着他的字,帶着幾分厚重規矩之感,但她還是喜歡梁北辰的字,更加恢弘飄逸。

臨江詩會早有規矩,但凡好詩便要留下來,挂于樓閣之上,讓衆人品鑒。如今蘇雲城這詩無需多言,自然是有資格留下的。

蘇雲城收筆,臺下就有喊起來:

“好啊!”

衆人紛紛鼓掌大喝,今日這開場之作就如此厲害,後面還不知會有何等佳作。

蘇雲舒瞧着衆人那眼光,對着自家哥哥豎了大拇指,驕傲的挺了挺背,只覺得與有榮焉。

“不知還有哪位公子,願意上臺來!”

玉竹轉身看着衆人,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大廳,此刻一片靜默。

只因蘇雲城這一首小令,只五句二十八個字,篇幅雖短,卻以神來之筆捅繪出了一幅絕妙的秋景圖。

臺下有許多寒門子弟,自诩清高之骨,學富五車,此刻被打擊的七零八落。

而其他富家子弟,更是不敢上臺獻醜,若是不如自是羞愧。

而賀千帆冷眼瞧着正在得意的蘇雲城,心中暗罵一句蠢貨,這臨江詩會本就是招賢納士的,蘇雲城就不該第一個出場,而且還作了這樣一首很難超越的詩句,讓許多公子無顏上臺比拼,還讓臨江詩會陷入了僵局,實屬不該呀。

蘇雲城本是來炫耀才華的,但看見賀千帆不滿的眼神,意識到自己不該第一個上場,但事已至此,他要把這僵局打破。

糾結了許久,擡起頭望着梁畫兮直接開口說道:

“公主殿下學識、見識皆非常人能比,不知公主殿下可願讓我等見識一二?”

他雖與梁畫兮無冤無仇,但自家妹妹心儀楚正,到底還是結了仇。

梁畫兮愣了愣,她今日純粹是來看個熱鬧,怎得就點了自己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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