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一早王克就出發了，去機場的路上給“王總”發了個消息。王克的媽媽聽說女兒要回家欣喜若狂，原本跟二叔的現任情人，也就是黃盼盼的表姐，約了一起去山上燒香也不去了。王克老爸更高興，不但寶貝女兒要回來，老婆也不去那什麽勞什子的土地廟，要在家裏露一手多年不展示的私房好菜，生活簡直不能再好了。

王克一下飛機就被親愛的母上大人抱住了，回家路上各種母女情深，王克的媽媽對這個寶貝閨女真是怎麽喜歡都喜歡不夠，恨不能當成剛滿月的小孩兒摟着親，“快說，好閨女，我跟你爸你最愛誰呀？”

“您這問題……”王克從小被媽媽問到大，深知怎麽回答都是自尋死路，趕緊轉話題，“王總最近忙什麽呢？”

“這你絕對猜不到！”王克媽捂着嘴吃吃吃的笑了一會兒，“你爸跟你二叔在自學電腦！西語言變形什麽的。每天可認真了！”

“C語言編程？”

“對對對，變成、變成！你二叔還行，你爸學不明白，總被你二叔笑話，快無地自容了。”

王克覺得自己被雷劈了，這倆老活寶，50好幾快60了自學編程，還真是活到老學到老，這是老哥倆要開展互聯網事業了？還是要上天？

又一問才知道，兩老純粹是閑的，他們在同學群裏鬥圖，嫌表情包不夠用，想自己做表情，也不知道是問了哪個神仙，告訴他們想學做表情包要先學會熟練使用計算機。怪不得上次老爸問我計算機系都學什麽，我告訴他C語言是基礎……王克掩面。

一進家門，二叔和老爸的聲音就傳了出來，“這裏少了個分號！”二叔對着王克老爸的電腦屏幕胸有成竹地指指點點。王克老爸腦袋都冒汗了，“我不信你的，沒一次對！閨女你快過來，看看你爸我這段精彩的代碼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王克：“……”

吃完午飯，王克說出了這次回家的主要目的。兩個老哥倆聽說她不但不去美國了，還想正經發展起來個公司，都非常高興，立刻開始讨論傳授各種商業運作知識附帶讨論投資細節。兩位老總說得來勁，恨不能像武俠小說裏傳功似的，一個時辰之內把生平所學全都灌給王克。

可憐的王克沒有實踐經驗，又一直搞的是技術行當，大部分營銷方面的知識都聽不太懂，只好也像武俠小說裏那突然得了秘籍的天命之子似的，生生把這些全都背下來慢慢消化。兩老又指揮她一鼓作氣把公司給注冊下來好注入資金并做好股權分配計劃。眼看着一個周末是不頂用了，王克只好跟輔導員多請了一周假。

王克這邊進展順利，錢恒恒那邊卻遇到了問題。西餅屋所在的這棟樓是個商住不假，它樓上幾層竟都是一個人的産權。租房中介滿嘴跑火車，說這棟樓開盤的時候任志強買了整個單元，另一個中介說是倪萍她媽，還有說是大老虎的、是比爾蓋茨在中國的情婦的……總之就是有這麽個神秘的人物，誰都聯系不上。中介們不知使了多少手段，始終沒辦法從物業那裏弄到這個業主的信息。

錢恒恒不相信，如果真是誰都聯系不上，這西餅屋是怎麽租到房子的？錢恒恒發揮了見微知著的偵查能力，日夜蹲守在小區，終于被她逮着了機會：一些建材陸續運來，似乎有人正準備裝修。錢恒恒火速買了幾條煙挨個樓層勘查，果不其然，8樓要裝修。

錢恒恒那無以倫比的社交屬性派上了用場，她神奇地借着幾條煙就跟裝修工人們套上了近乎，随後又成功聯系上了工長。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先跟工長熱絡起來，再轉彎抹角的打聽到了這家公司的負責人，說來也巧，是個校友，搞大型發電機組代理的，裝修這房間準備做個北京辦事處兼電話銷售部門。

校友那就好辦了，她錢恒恒出馬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随便使了點小手段，就約到了這位40多歲的留美歸國校友在校門口的小飯館裏吃個“便飯”。兩三杯啤酒下肚，校友不禁感嘆母校真是人才輩出，為了支持後輩創業，慷慨的同意以3倍的價格轉租這間房子，而且要年付。

Advertisement

3倍年付，真當我是冤大頭啊！錢恒恒恨的牙都癢了，還得繼續喝！拼上酒仙之聲譽，錢恒恒終于把對方給喝倒了，自己當然也是七葷八素快站不起來了。對方實在被她纏得撐不住松了口，房租可以不上浮，但年付是必須的，任意裝修也沒問題，只要別違建，唯一這家的房東身份敏感，不能直接接觸，只能跟校友這二房東簽合同。

辦公室的事終于算是搞定了，緊接着就該裝修了。錢恒恒按着王克之前聊過的理想中的辦公環境開始着手規劃：要休閑，要有超大屏幕，要能躺着編程，要有多肉植物和咖啡機，要一看就是黑科技公司，要有一只聽話的胖喵……還要有個氣派的前臺坐着漂亮的前臺姐姐，這是錢恒恒自己的要求。

過了一周王克回來了，辦公室硬裝已經差不多了，果然看起來科技感十足，黑白灰的配色，吧臺地臺一樣都不少，落地窗前一排植物架。王克非常滿意，看到前臺桌子上放了些包裝精致的小糖果，好奇地問是幹嘛用的。

“裝修擾民，送給樓上樓下鄰居們的，”錢恒恒一副“我挖了一個坑請往裏跳吧”的表情，“就差一樓西餅屋沒送了，交給你了啊。”

王克知道她的意圖，但她社交過敏，有點想去又不太敢去。

錢恒恒瞪了她一眼，“墨跡啥！擾民還有理了，現在就去！”

王克只好硬着頭皮帶上糖果下樓去了。

樓下的西餅屋很是冷清，王克拿着禮物在門口磨蹭了半天也沒想好要怎麽說，幹脆心一橫，推門走到收銀臺前，也不敢擡頭，把糖果一放，“阿姨您好我們是旁邊薊門橋大學的學生我們的創業公司在樓上裝修給大家造成了困擾非常抱歉就請您請收下我們的小禮物吧！”一口氣說完還鞠了個躬。

撲哧一聲笑。王克擡頭一看，天哪，收銀臺裏是朗楠！怪不得錢恒恒逼着趕緊來。她的頭發紮成馬尾，短短的劉海蓋在雙眉之上，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有朝氣……等會兒，自己剛才管朗楠叫了聲什麽？

朗楠饒有興味地看着眼前這個臉色白裏透紅的姑娘，姑娘的手已經不知道該往哪放了，搭在漂亮的糖果盒上微微發抖。“好啊我收下，因為你們裝修的緣故，來店裏買蛋糕的人也變少了呢，年終獎要飄走了。”朗楠忍住笑故意逗她。

朗楠平時其實挺文靜的，不知為什麽，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看到這張人畜無害的臉就特別想欺負欺負，尤其是那頭黑黑的小短發，微微卷着，看起來軟軟的，讓人忍不住想揉一揉。朗楠笑了，伸手來拿糖果，無意中碰到那發抖的指尖，一絲微涼倏忽而過。

王克渾身一震，“我，我這就讓他們別弄了，我們程序員有個座位能上網其實就行了。”說完攥起手來拔腿就跑，逃也似的一溜煙沒影兒了。

朗楠被逗得咯咯直笑，好看的眼睛彎成月牙。這位同學太有趣了，聽說是個計算機公司，那麽她一定很聰明吧，可她的行為舉止卻有點呆呆的，小巧的鵝蛋臉帶着點嬰兒肥，那雙白瓷一般的手也真是好看，涼涼的，只有女生才會有這樣細嫩修長，連指節都幾乎看不到的手指吧……

中午朗楠回到家，她媽媽每年這時候都會休一周的假。西餅屋新開業人手不足，朗楠媽媽找不到能替班的同事，只好讓女兒代班。飯間聊起上午的經歷，朗楠繪聲繪色說得媽媽忍不住笑。朗楠媽媽一向很喜歡有能力又話不多的類型，她不禁看了看櫥櫃上的照片，朗楠她爸爸就是這種人，她頓時對女兒說的這個有趣的小姑娘充滿了好感，聽說人家的公司就在樓上，便很希望女兒能跟她成為朋友。

吃完飯，朗楠和媽媽坐在沙發上喝茶。“宋叔哪天來？”朗楠盡量說得輕描淡寫。

朗楠媽臉一紅，“說後天一早就到了，先去辦點廠裏的事。”

“那他肯定下午就趕過來。”朗楠倚着媽媽，把頭靠在媽媽肩膀上。

朗楠媽撫摸着女兒的頭發，眼神有些飄忽。

“我覺得宋叔挺好的。”朗楠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