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錢恒恒連夜挑照片,尤其王克的,她從幾百張照片裏精心挑選了大頭照、全身照、半身照、正面照、側面照以及背影各五張,邊挑邊感嘆這些照片随便哪一張都好看,根本不用賣力美圖嘛,好難選!錢恒恒又随便挑了幾張其他幾人的證件照,尤其高個子雷雨天的,用美圖醜化了一下,第二天打印出來裝在信封裏拿給王克。“一定要把信交給朗主席……”錢恒恒面色凝重的說。

王克這才知道錢恒恒把文化牆的事硬塞給了朗楠,聽說朗楠要畫團隊肖像,頓時覺得比錢恒恒那個大河向東流的壁畫可強多了。

好容易挨到下午,錢恒恒帶着王克流竄到樓下西餅屋。朗楠果然又在,黃盼盼也在。錢恒恒立刻油腔滑調的跟黃盼盼開始聊天,黃盼盼玲珑剔透,很快跟錢恒恒聊得熱火朝天。剩下王克和朗楠,誰也不知道先說什麽好。錢恒恒跟黃盼盼在一邊看的這個急啊……“信封!信封!”錢恒恒忍不住小聲指點。

“對了,給你照片。”王克拿出信封和一盒手工巧克力,這是錢恒恒特意吩咐的,黃盼盼說過,朗楠喜歡這個牌子的巧克力。

朗楠靠近接過信封,拿出照片翻看,看到王克那一堆各種角度的照片,她撲哧一樂,王克沒看過照片,不知道她在樂什麽,也湊過去看。

“資料很翔實,我會盡快畫的。”朗楠笑着說,她一邊看照片一邊看王克本人,越看越覺得開心,“這張穿着紅色寬袍的是在cos犬夜叉嗎?怎麽沒戴狗耳啊?”想逗她的那種心情真是忍都忍不住。王克一看照片,大羞,丢下錢恒恒落荒而逃。

朗楠對自己應下的事一向非常認真,畫肖像是她擅長的,老師曾說她能抓住人物最隐蔽的內心光彩。她把任務帶到了學校,水彩課的老師鼓勵她把這當作學期末的大作業,希望她能畫出每個成員在創業公司初始團隊那種獨有的精神。

每天上午都花很長時間畫畫,朗楠時常對着照片遐想,照片中的王克有時微笑有時沉思,有的照片明顯是她并不知情的抓拍,卻依舊卓然,神态各異的照片中,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眼神,奇異的光彩。朗楠心中柔軟,雖然還沒有多麽深入的了解,但她相信有這樣眼睛的孩子一定也有着溫暖的內心。可在這些照片背後,唯王克所獨有的顏色,到底是什麽呢?朗楠苦思不得,無法下筆。

朗楠只好先畫了錢恒恒和其他幾位成員的小稿。錢恒恒她是花了些心思畫的,畫中人那圓潤的臉上帶着這麽一絲玩世不恭的調調。錢恒恒本人對這小稿的效果喜出望外,簡直就是畫出了她每天照鏡子心目中的自己啊!當即拍照把自己所有的頭像全都替換了。

錢恒恒撺掇王克趕緊給朗楠送點兒禮物,一是感謝朗楠這麽精心地給畫肖像牆,二當然是不遺餘力增進感情了,王克這感情白癡想不到這一點,錢恒恒可是替她想到了。錢恒恒讓王克拜托父親的秘書在法國選了一些頂尖畫材,畫水彩用的,什麽escoda的畫筆,松鼠毛貂毛羊毛各一整套,限量版的老荷蘭每個顏色都要,還有阿詩的大畫紙。

禮物送到了西餅屋。朗楠覺得東西貴重想要推辭,黃盼盼說可以用這些畫材來畫肖像,朗楠一想覺得不錯,便開心的收下了。黃盼盼最近出現得更勤了,不是跟着朗楠去西餅屋,就是到王克公司來蹭咖啡。王笑看見她就別扭,不時的冷嘲熱諷一下,可黃盼盼照樣跟錢恒恒聊得胡天胡地,也不知道是真沒聽出來還是故意氣王笑。錢恒恒左支右绌,漸漸的也有些黔驢技窮的意思了。

聽說朗楠收了禮物,錢恒恒趁熱打鐵,以考察背景牆為由邀請朗楠到裝修好的公司參觀,黃盼盼自然也來了。王克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見到兩個不算特別熟的人,略微有點坐立不安,便請大家玩公司做測試用的VR設備。朗楠第一次玩,王克給她設定了盧浮宮現場游覽,逼真的感受讓朗楠感到非常新奇。

錢恒恒心說人我都給你弄上門了你就給她看個博物館……錢恒恒手一抖,“不小心”把黃盼盼的設備切到了一個游戲,可愛的校服蘿莉紅着臉站在面前微微低頭,“學姐,可以幫我講解這道題嗎……”

“哈哈哈,這是王克的私趣味還是錢恒恒的?”黃盼盼的設備跟朗楠是聯機的,她們會看到了同一個游戲內容。王克一檢查臉都紅了,“這,這是我個人興趣……我做的百合向手游,參加了今年的獨立游戲大賞……得再改善一下,尤其是美術部分。”

“人物設計很可愛呢,”意外的,朗楠對這游戲非常有興趣,她認真玩了一會說道,“劇情真好……背景和人設的色彩搭配稍微有些平庸。如果根據游戲的劇情對背景做一些色彩上的調整,體現游戲角色的心情變化,感覺應該不錯呢。”

王克大為贊同,這正是她想要改善卻找不到的點!有了話題,兩人聊得熱絡起來,朗楠提了很多中肯的意見,并對游戲美術躍躍欲試,但擔心自己不會電腦繪圖幫不上什麽忙。王克趕緊說不要緊,可以畫在紙上,再讓公司美工掃描到電腦上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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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旁邊耳聽八方的錢恒恒聞言大喜,王克能說出這番話,那是對朗楠能力的肯定,更是想要進一步接觸的信號!自己這麽久的努力總算沒白費!再看朗楠,分明是一幅郎情妾意的模樣嘛。錢恒恒都已經開始腦補兩人準備談婚論嫁見家長了,哦不對,王克已經見過朗楠家長了!岳母大人對王克表示滿意呀哈哈哈……

錢恒恒樂得猛拍王克肩膀。王克被拍吓了一跳,心頭忽然一悸,趙楠不開心時那哀傷的神情竟浮現在眼前,眉目間更多了一絲幽怨。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見你,她長得有點像你,不,她其實并沒有那麽像你……王克對心裏的影子說着,感到如此無力。

周五上午,朗楠準備完成王克的肖像。她将嶄新的畫材擺在眼前,思量許久,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紫色的身影,眉目如畫,似笑非笑,雙頰泛紅,略顯羞澀,正是她冥思苦想要畫出的人啊。朗楠立刻拿出畫筆,飽沾顏色,她胸有成竹,飛快鋪下色調。顏料和畫筆真不愧是頂尖之物,顏色飽滿鮮豔,明亮柔和,流動性格外好,透明度也高,無論畫多少層都不會變灰……朗楠越畫越開心,每一只筆她都試了,每一個顏色她都用了,內心的滿足也許只有畫畫的孩子才能體會吧!

畫稿初成,朗楠迫不及待想要拿給王克看。她輕快地走到西餅屋,發現王克沒來,便直接上樓去了王克的公司。王克程序出了bug,正沒頭緒,在跟她桌上擺的小黃鴨一行一行講代碼。朗楠聽說過這種事,認識王克之後,她特意了解了一些程序員的知識,每個碼農都有一個小黃鴨這個冷笑話她是知道的,但親眼看到人跟鴨講,還是覺得太好笑了。

朗楠就這麽站在旁邊安靜的等。王克全神貫注解決問題,并沒有注意到她,卻忽然感到一種令自己神清氣爽的氛圍,醍醐灌頂一般,王克飛速敲打鍵盤,清脆的按鍵聲有如樂曲,最後啪嗒一下回車,編譯通過了!王克長舒一口氣,伸個懶腰,也即刻發現了站在一旁的朗楠。

“哎呀,你……我……”

“我呀,我來送你一幅畫。聽完你的意見我再去上課。”朗楠忍住笑,拿出畫稿。“你看,我心中的王克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王克立即被畫中那美好的人物吸引了,內心不住贊嘆,好美啊……我有這麽好看嗎……而畫中人那充滿希冀卻又透出深深孤單的眼睛,卻像道破了王克的心事一般,到底是什麽樣的神來之筆,才可以畫的這般傳神啊!

朗楠拿着畫走到窗前看了一會。“這裏還需要補一些顏色。”說完,從背包裏拿出小水彩盒迅速的畫起來。紫色精致的小盒子,纖細的畫筆,被白雪般的手輕輕握着,自如揮灑,眼角自然是帶笑的,迎着陽光,如夢如幻……

內心忽然無比堅定。

“我的意見……你,你下午還有時間麽?有的話,可以再來一趟公司麽,我到時告訴你……”王克紅着臉說。

“啊……”

坐在公交車上,朗楠止不住想:我剛才答應了麽?我推辭了?天哪,我沒答應嗎?朗楠一陣無措,她心裏害羞,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感到害羞,明明是這麽平常的對話。只是告訴我畫的意見而已啊,她現在一定很忙,所以才要到下午才說呢,并不是要說別的什麽吧……啊,我到底在想什麽,王克她是個女孩子啊……朗楠捂住了發着燒的臉。

一整下午,王克都在發呆。錢恒恒破天荒沒有打擾她,王笑不知為什麽在跟高個兒雷雨天鬧別扭,正拿錢恒恒撒氣。王克縮在窗邊的大沙發上,一手握着杯子,腦中浮光掠影,萬千世界。一會兒朗楠拿着畫來給她看,好看的眼睛幾乎讓她迷醉,一會兒趙楠生氣了,問她為什麽總對每個人都那麽好,一會兒朗楠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指尖,一會兒趙楠嘟着嘴,可那時的她卻只敢去吻她的眼睛……

“王克。”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Nancy?”王克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激動地渾身顫抖。時光裏的一切都在這一刻靜止了,陽光就這麽寧谧地透過窗子,灑在這個美麗的女孩子腳下。

錢恒恒首先反應過來,“趙楠?”

公司大門又被推開,朗楠背着畫架走進來,她心懷忐忑又微微期待,白皙的面孔因為內心豐沛的情感而散發出奇妙的光彩,如同森林裏初長成的小鹿。她一直走到王克面前,“王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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