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貧僧戒色(14)
雲來最終還是沒能拿下韋印血。
被雲來逼到絕路,韋印血趕在雲來的劍到來之前果斷跳了涯。根據跳崖不死定律,他幸運地落入了深澗中,保住一條老命。
憑着優秀的水性,韋印血成功的逃出生天,順便還擺脫了雲來如影随形的追捕。
雲來再次追上韋印血的時候,他已經成功逃到了慈恩寺,被方丈普度大師收留。雲來晚來一步,眼睜睜地看着對方被一群僧兵牢牢地護在身後。
“阿彌陀佛!”慈眉善目的普度大師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直面手拿利器、明顯來者不善的江湖俠客,悲憫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喜。
老和尚雖然很不滿雲來追到寺裏殺人,還是很有涵養地雙手合十,委婉送客道:“這位施主,佛門淨土不可妄動刀兵。施主請回吧!”
“普度大師!”雲來恭敬地還了一禮,誠懇地解釋道:“大師有所不知,你身後這人所做惡事罄竹難書,絕非什麽無辜的良善——還請大師将他交給我,以慰受害者的在天之靈!”
終于找到靠山的韋印血,此時一腔的惡氣總算有機會發.洩,聞言立刻怒吼道:“老子再說一遍!你那姘頭不是爺爺擄走的!你丢了人不去追查真兇,只顧追着我作甚?看爺爺好欺負嗎!”
硬氣地吼出這番話,韋印血激動得差點淚灑當場。天知道被追殺的這段日子他有多憋屈,多想吐血!娘的,這輩子都沒受過這麽大的冤枉,吃過這麽大的虧!
雲來冷冷地睼了他一眼,正色地對普度大師一拱手道:“不瞞大師,此人與我有殺父弑親的大仇——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在下今日若不能手刃此人,以後還有何顏面立于天地間!”
雲來這話一出,韋印血頓時愣住了。他看着雲來無比認真的神情,駭然意識到自己被這小子給騙了。
好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
自己誤以為雲來真的找錯了人,意識到不敵此人後,曾有數次産生了幹脆束手就擒,再找機會解釋清楚誤會的想法。
幸好他還是留了個心眼,沒有當真這麽做,否則此時哪裏還有命在?
韋印血縱橫江湖幾十載,殺過的人多得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此時雖清楚雲來多半沒撒謊,還是下意識地狡辯道:“你血口噴人!我連令尊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會殺害他?”
雲來還未來得及開口,普度大師已經不耐地接過話頭:“老衲不管少俠與這位施主有何恩怨,他既入了我慈恩寺,我等身為佛門弟子,便不能坐視少俠害他性命!”
見普度方丈力挺自己,韋印血心中一定,立刻識時務地抱大腿求收留:“大師,在下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也曾做過不少糊塗事,早已看破紅塵——今日情願剃發為僧,從此侍奉佛前!”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韋印血的主動加入顯然讓老和尚大為欣慰,他慈祥地看了看韋印血,很是和藹地勉勵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施主決心放下屠刀,便已是功德無量,何愁他日不能修成正果!”
雲來看着眼前荒謬的一幕,難以置信地質問道:“此人殺人如麻,大師竟也要将他收入門牆?就不怕他惡習難改,故态複萌嗎!”
“此事便不勞施主費心了!”
面對殺上門的惡客,普度和尚就沒有那麽好的态度了,他眉頭一皺,十分冷淡地趕人道:“韋施主已入空門,俗世種種過往已不再與他相關,少俠何不試着放下?”
“需知冤冤相報何時了,人生在世誰人沒有親朋故舊?施主今日報了仇,來日豈不造就另一樁冤孽?”
普度的這一番“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話氣得雲來冷笑連連,恨恨道:“那又如何?難道就許他殺我父親,不許我殺他,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面對雲來的诘問,普度大師不理不睬,如泥胎木塑般閉耳塞聽,好似已經入定了。
雲來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恨得眼眶通紅,高聲厲喝道:“佛家有言: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今作惡的反受佛門庇佑袒護,為善的想讨公道卻被拒之門外——大師如此作為,就不怕寒了人心嗎!”
“阿彌陀佛!”普度方丈眼皮都不擡,不緊不慢地撥動了幾下念珠:“善惡果報,向來都是種善因,得善果……施主今日遭受的重重苦難,焉知不是前世造下的業果?”
“施主有空跟老衲胡攪蠻纏,倒不如回去多做些善事,為令尊積些陰德,也好讓他下一世不至于如此坎坷。”
這和尚真是頂級的MT,簡直就差明說建平侯前世造孽,這輩子就是來償還贖罪的,被人殺了也是活該。
雲來哪聽得這禿驢如此編排自己親爹,聞言登時火冒三丈,理智的弦瞬間崩斷,指着普度的鼻子破口大罵:
“好個是非不分、無情無義的得道高僧,在下素來見識淺薄,今日卻領教了!”
他環顧四周,見一衆僧人都是滿臉理所當然的無動于衷,頓時覺得在場衆人各個都是披着佛皮無惡不作的惡棍,對佛門的好感度瞬間降至冰點。
他深吸一口氣,手中暗運內力,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普度大師,雲某最後再叫你一聲大師——你若執意要包庇這個惡人,就休怪雲某出手無情了!”
被人如此冒犯,向來備受尊崇的普度和尚也動了真火,他冷冷地掃了雲來一眼,氣機瞬間鎖定了他:“施主若要強闖本寺,老衲便無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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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僧禪院。
已是二更時分,禪房裏早已漆黑一片,整座禪院都已進入香甜的睡夢中。突然,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從樹林中飛了出來,狼狽地撞在門前的石階上。
這人低低地悶哼了一聲,捂着撕裂流血的傷口踉跄着撲到門前,擡手正要敲門。想到裏面的人已經入睡,他猶豫一陣後終于還是無力地放下了。
“吱呀!”
雲來轉身正要離開,沉重的木門突然從裏面打開。遲悼推門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僵在原地的雲來的背影,語氣淡淡:“進來吧!”
素淨的禪室中,遲悼板着臉為雲來塗藥裹傷,雲來筆挺地坐在蒲團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動不動地任他施為。
慈恩寺高手如雲,雲來妄圖以一敵百手刃仇人的舉動,顯然只是不自量力的螳臂當車。好在寺裏的和尚慈悲為懷,多少還是手下留了情,雲來才能留條命僥幸逃走。
打好最後一個結,遲悼坐到雲來的對面,看着破破爛爛一身酒氣的雲來,冷笑着挖苦道:“傷得這麽重,還敢去喝酒——施主若是不想活了,貧僧這便超度了你!”
面對雲來,無念一直都是客氣有禮的,這還是頭一回如此不客氣,可見雲來的所作所為确實把他氣得不輕。
雲來被遲悼的态度弄得一愣,想到無念大師為助他不惜損害自己的名譽,對比慈恩寺和尚的冷漠絕情,心中突然湧出一股孩子般的委屈。
“說說吧……”遲悼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雲來的肩頭,柔和了語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炷香後,倒完苦水後酒勁上頭的雲來神色迷茫地枕着遲悼的膝蓋,嘴裏模糊不清地抱怨着:“……三大聖地,千年古剎,不過是個藏污納垢之所。世人香火,無邊供奉……供出來了一個什麽僧什麽佛!”
“求神拜佛,哈!佛才不管你的死活呢……佛只管高高在上…世人苦難,與我何幹?”
“你錯了!”遲悼微一低頭,憐惜地撫了撫他鬓角的發絲:“佛在心中,在塵世,在衆生,唯獨不在蘭若。”
“心中有佛,則目之所及皆為淨土。”
“佛在…心中?”雲來愣愣的重複一遍,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倘若佛能讓我報仇雪恨,我願誠心皈依,寧願此生常伴青燈古佛。”
遲悼眉眼溫和缱绻,垂眸看着醉倒膝上的雲來,聲音輕柔得猶如一聲嘆息:“雲來,佛不要你皈依,佛只要你歡喜!”
“世人求神拜佛,或求富貴,或求前程,或求金玉良緣……雲來,你求的是什麽?”
面對反應遲鈍、不知所措的雲來,遲悼耐心地繼續詢問,語氣篤定仿佛在訴說一個無可辯駁的真理:“衆生皆佛,我便是佛——你要求什麽,盡可告知于我!”
他的神情有如山岳般不可撼動,仿佛受到蠱惑,雲來無聲地張了張口,嗓音幹澀地說出了夙願:“我要…求一個公道!”
“好。”
遲悼霍然起身,月白僧袍随着他的動作發出獵獵風聲,一股駭人的氣勢從他的四肢百骸中湧出,讓他瞬間從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一躍蛻變成了深不可測的絕頂強者。
雲來愣愣地看看緊閉的窗戶,這才發現那有如利劍般肅殺的風聲,竟是從遲悼的身體裏溢出的真氣。
天人合一,內氣外放?
“走吧!”遲悼略微整理一下儀容,擡腳就往門外走去。
雲來傻乎乎地站起身,呆呆地跟在後面:“去哪?”
遲悼:“去慈恩寺要人。”
兩邊的景物以恐怖的速度在飛速退後,迎面的風咆哮着從耳旁刮過,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雲來被夾在胳膊下面,感覺自己猶如一個毫無抵抗力的孱弱幼童。
被無念二話不說帶着飛速趕路,雲來的酒瞬間吓醒了一半,他偷眼看看表情嚴肅的無念,嘴唇蠕動兩下,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吐出半個字。
無念大師居然會武功?還是個武功蓋世的絕世強者?自己莫不是還沒睡醒!
不等雲來想明白,耳旁的風聲頓消。他心裏一驚,人已經被放在地上。
擡眼看着慈恩寺熟悉的山門,雲來趕緊暗運內力驅散剩餘的酒意。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努力想理清楚亂成一團的思緒。
話說,到底發生了什麽?自己去慈恩寺要人反被一頓圍攻,不敵敗退後借酒澆愁,趁着酒勁跑去找無念訴苦,然後……然後大師就直接帶着他打上慈恩寺山門了?!
眼看即将大仇得報,突然柳暗花明的情勢讓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系統适時地替他補上吐槽:“沒錯,這就是被滿級大佬帶飛的感覺!”
見雲來還站着不動,遲悼不滿地努努嘴:“愣着作甚,還不去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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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寫到文案的內容了,淚目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