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燈節,裴景行與趙禹宵相約在畫舫下棋。
中途傅時珣正巧碰上,三人便在甲板上,邊品茶邊閑談。
傅時珣許久未與兩人見面,也不知是近來公務繁忙還是心思沉重,裴景行瞧着傅時珣清瘦不少。
他的模樣略顯頹廢,眼睑低垂着,看不清楚情緒。
裴景行莫名出聲:“我聽說宰相幼女,找回來了。”
“是啊,這麽多年還能被尋回來也是命好。”趙禹宵懶散回應。
趙禹宵似乎又想到什麽,輕揚唇角,嗓音含笑的道:“誰能想到秦讓治個水,還能把自己的妹子找回來。”
裴景行跟着笑,見傅時珣自顧自的飲茶,也不吱聲。
沉吟片刻,他忽然問:“阿珣,我聽說沈澈那位側妃,身染重病?”
傅時珣擡眸看他,神色比往常寡淡不少:“你聽說的還挺多。”
“你可知怎麽回事?”裴景行也不在意被噎,見他願回應,又急忙追問。
提着這事,傅時珣的眼神微頓:“不知。”
不知是假的。
二月那場大病過後,傅時珣就開始料理秦婳的事。
先是找出證據,那日的字條從何而來,而後又将裴景行帶回來的殺手嚴刑逼供,簽字畫押後,去找了一趟沈澈。
秦婳入世子府一月有餘,好在見過她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Advertisement
所以她出事,除卻府上人以外并無旁人知曉。
傅時珣與沈澈在書房裏待了許久,兩人默契十足般的避開了有關邊防圖之事,只将胡側妃入宮尋太後之事告知他。
當夜沈澈似乎又知道了什麽,直接将胡側妃囚/禁起來,胡家前段時間得知這消息,心有餘悸的前去探望,誰知沈澈以胡側妃身染重病為由,拒絕了胡家人。
這些事情旁人并不知曉,傅時珣也不欲多提。
想起秦婳,傅時珣便有些難以喘氣。
他将杯盞中的茶飲盡,沉默起身:“本王還有事,先走一步。”
“王爺。”趙禹宵揚聲喚,見傅時珣回頭,問道:“後日宰相府設宴,可一同前往?”
傅時珣眼神淺淡,并未立刻作出回應。
見他這般,裴景行搖開折扇,眯着眼笑:“到時皇上也定會吩咐你去的。”
“再說吧。”傅時珣點頭,轉身離去。
看着他寂寥的背影,裴景行收起笑輕嘆:“情傷這東西,果真要人命。”
趙禹宵移開視線,一聲不吭的垂下眼。
傅時珣漫無目的的走上岸邊,側身回頭去看,畫舫裏熱鬧依舊,水橋上更是各色花燈燃盡。
回想起幾個月前,他與秦婳曾在此處共看過一場花炮盛宴。
那時候的小姑娘眼裏亮晶晶的,仰起頭看的高興。
他沒發覺自己異常,還莫名對秦婳動了氣。
此刻再想起前塵往事,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他欠了她的。
往事如走馬觀花般浮現在眼前,他的心口突突跳,仍像是做夢。
失去秦婳的這些天,他仍舊按時用飯就寝,可怎麽都覺得少了什麽。
就像是突然少了支柱。
像被人從身後,猛的一陣大力将脊梁骨戳斷,輕輕一動就撕心裂肺的疼。
青武見他神色恍惚的望着水橋,低聲開口:“王爺,現在回府嗎?”
傅時珣眼睛酸澀,他慢慢吐出口氣,正要收回眼,目光不經意撞上一個身着月白縷金挑線紗裙的姑娘,她背影與秦婳極其相似。
只一眼,傅時珣的心跳就驟然加速。
他的呼吸停滞,忽然撥開人群快步朝那邊而去。
腳步越近,傅時珣發現自己的氣息愈發稀薄,他喉嚨幹澀的站定在那人的身後,顫抖着擡手覆上她的肩膀。
秦婳緩了大半個月,傷勢漸漸痊愈。
自從得知秦元鞍尋回幼女,府上來往衆人絡繹不絕,先前秦夫人還有心思去挨個告知,秦婳身子抱恙不宜見客。到後來,秦元鞍覺得麻煩直接一口回絕。
有了秦元鞍出面,府上清淨不少。
外頭人便又開始傳,自古續弦難當,秦夫人當是京城續弦裏的好手。
當年先秦夫人生下秦讓第二年,便懷了龍鳳胎,只不過生産時大出血難産,最後沒能救活。
兩年後秦元鞍迎娶戶部尚書女入府,秦夫人悉心教養三個孩子,一直到龍鳳胎滿十歲,才産下秦婳。
後來為了二姑娘秦娴書的婚事,秦夫人更是用心。議親兒郎中,秦夫人最看好她娘家哥哥面前的嫡次子,但還是先問過秦娴書,知曉她也覺得不錯,才定下這親事。
這麽些年,兩人蜜裏調油,感情愈發好。
正因真心相待,所以秦讓三個極其敬重秦夫人。
秦婳如今終于找回來,府上的人自然将她當眼珠子般疼愛着。
這些日待在府上養病,秦夫人知曉她悶,便将秦娴書叫回來陪秦婳。
從寶珠口中得知花燈節極其熱鬧,秦婳一早就纏着秦娴書,非要叫她帶着自己去長街玩。
秦娴書擔心秦婳不盡興,便又叫上秦大将軍府的三堂妹秦妙書一道出門去。
秦婳對這京城沒什麽記憶,她乖乖牽着秦娴書的手指頭,四處打量,瞧見什麽都新奇的緊。
途徑水橋時,秦婳忽然頓下腳步。
秦娴書被她拽着,回頭柔聲問:“瑤瑤,怎麽了?”
秦婳沒作聲,莫名擡起頭朝上空張望。
見她這奇怪舉動,秦妙書也跟着仰起頭看,嘴裏笑着道:“妹妹是在看什麽,這般認真?”
“這裏好熟悉。”秦婳眨眨眼,低下頭小聲說。
秦娴書覺得好笑:“傻丫頭,年末這兒會有花炮盛宴,姐姐帶你來玩。”
秦婳點點頭,心口有些悶。
水橋下面正巧有人帶着面具戲耍噴火的,秦婳眼睛亮亮的,小聲對秦娴書說:“姐姐,他不會燙嘴嗎?”
“這姐姐可就不知道了。”秦娴書失笑。
秦婳眼下什麽都記不得,依賴性很重,也不知為何,見着生人總喜歡往人後躲。
捏着衣角又悄悄露出一只眼睛,像受驚的小鹿般小心打量。
逛了一陣,幾人打算去醉仙居用飯。
街邊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秦妙書非得買一包,秦娴書拗不過,只好帶着秦婳先一步上樓。
秦妙書正摳着手指,忽然被人按住肩膀,她下意識回頭,只見攝政王怔忡的看着自己。那一雙亮着光的漆黑瞳孔中,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霎時黯了下去。
她吓了一跳,趕緊行禮:“臣女見過王爺。”
不是她。
傅時珣莫名松口氣,可空蕩蕩的心口,又被冷風吹着生疼。
那人他認識。
秦大将軍的嫡次女。
掌上明珠,自幼衆星捧月。
跟秦婳年歲一般,可她還在父母膝頭撒嬌時,秦婳就已經能夠獨當一面。
思及此,傅時珣捂住眼立在原處。
他喉嚨哽的難受,吞咽幾下,眼角濕潤。
作者有話要說:婳婳:難受嗎?疼嗎?想哭嗎?狗男人這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