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剛過三月中,宰相府偌大的庭院內,栽種的海棠樹枝頭已綴滿花。
陳設精巧的攬月閣內,丫鬟們擡着銅盆有條不紊的往出走。
攬月閣院落門口立着一位衣着華貴的婦人,她面容姣好,神色焦灼,扶着門框急切地朝小路盡頭張望。
不多時,身着玄色直綴的男子快步迎上來,握住她的手趕緊道:“瑤瑤如何了?”
“快請太醫去看看吧,燒的都開始說起胡話了。”婦人用帕子掩面,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
随後一步的太醫上前作揖:“秦夫人。”
瞧見她這樣,宰相秦元鞍心如刀割,攬着她的肩膀快步進入攬月閣。
屋子裏,纖瘦的粉衣女子正給床榻上的人換帕子,她聽聞動靜,直起身子回頭:“公爹回來了。”
“嗯。”秦元鞍沒工夫說別的,只趕緊叫太醫給號脈。
盯着床畔上雙頰通紅的姑娘,秦夫人背過身去,心疼的邊落淚邊道:“我兒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好好地病情怎就又反複了。”
秦元鞍還未開口勸解,只聽太醫道:“夫人不必過分擔憂,四姑娘無礙的。”
太醫未回頭,只是盯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臉。
秦宰相幼女丢失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尋回,卻不想身受重傷。
前不久他有幸前來為四姑娘號脈,然脈象上看這姑娘身子骨弱,又寒氣入體,病情反複也是有的。
太醫收回思緒,起身随秦元鞍去外間開藥方。
秦夫人被秦大奶奶扶着坐在床畔邊,兩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秦婳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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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秦家大公子秦讓從豫陽治澇災回京,馬車裏還載着秦婳,秦讓叫秦夫人先将她安頓在府上,等他從宮裏回來再詳說。
當時看着秦婳的模樣,秦夫人心生親切。
見秦婳久未蘇醒,她以為是秦讓在外頭收了個妾室受了傷。
等秦讓述職回府,連衣裳都還沒來得及更換,就被秦夫人拉到前廳細細盤查。
這才得知,回京前一日,秦讓留宿的人家在河邊洗衣裳,遇見了昏迷不醒的秦婳。
秦讓看她第一眼就覺得不對勁,一直到留宿的那位婦人給秦婳擦完身子後,剛出門瞧見他,随口提起:“那丫頭生的真是俊,肩膀上還有個胎記。”
秦讓笑着接話:“胎記這東西,好些人都有。”
“那胎記不一樣啊,還是朵花嘞。”
這話一出,秦讓察覺到不對,快步進了屋子。
他又怕那農婦看錯,還特意叫婦人給他露出了那胎記看。
秦讓才發覺面前這姑娘的胎記,與幼妹嬰孩時,肩頭上的胎記重合在一起。
将人帶回宰相府,一屋子人商議過後,做了滴血驗親。
看着那血跡漸漸融合,秦元鞍眼眶灼熱,秦夫人抱着秦讓失聲痛哭。
思及此,秦夫人眼眶又紅了起來。
秦大奶奶瞧她情緒又有些崩潰,伸手攬住她的肩頭道:“婆母,您別太傷心了,小妹是個有福氣的,定然會好起來的。”
秦夫人忍了淚水,拍着秦大奶奶的手背道:“好孩子,這些天多虧你了。”
“咱們是一家人,不必見外。”
夜色漸深,丫鬟将藥煎好,裝進碗裏送到攬月閣來。
等秦大奶奶扶起秦婳的身子,秦夫人小心的給她喂着藥。
可是這孩子也不知怎的,喝兩口吐一口,到最後硬是不肯張嘴。看着她着倔強的模樣,秦夫人只得先将藥碗放下,一碗湯藥分幾次給秦婳喂着喝。
夜裏回了正院,秦夫人去小佛堂拜了拜。
等秦元鞍拉着她回屋子時,秦夫人回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咱們日後,定要好生彌補瑤瑤。”
攬月閣。
秦婳滿頭大汗,她困在一片白霧的夢中許久。
走走停停,終于找到出口。
她眼前一亮,飛快的朝那邊奔去。
可還沒走幾步,秦婳就聽見身後有人在說話。
“秦婳、秦婳——”
是在喊自己嗎?
她回頭去看,白霧太濃重,秦婳什麽也看不清楚,只能堪堪瞧見,不遠處的竹林下站着身形颀長的青年男子。
那人背對着她,秦婳遲疑的轉過身朝他那邊走了幾步。
腳下忽然一陣晃動,她發覺那人遙遙朝自己看過來,秦婳睜大眼睛去看,卻被這地動搖的站不穩,地面忽然塌陷,她落了下去。
一陣失重,床榻上的秦婳猛地顫動,緩緩睜開眼睛。
守在床邊的丫鬟寶珠趕緊起身,想要彎腰去看,卻又不敢靠的太近,只得輕聲問:“姑娘醒了?”
秦婳神色迷茫,眼神呆滞的在寶珠面上停頓一刻,而後又移開視線去看屋子。
這般華麗的屋子,秦婳在記憶中搜不到半點思緒。
她仔細回想,才恍然察覺,除了方才在那夢中,她得知自己似乎名叫秦婳,其他的記憶都不甚清晰。
秦婳喉嚨幹啞,按着脹痛的太陽穴欲要起身。
瞧見她的動作後,寶珠快一步的幫她坐起,又在身子後頭墊了個軟枕。
做完這些,在門外喚來個丫鬟,叫人趕緊去正院那邊禀報。
待秦元鞍夫婦過來時,秦婳乖巧的捧着杯子喝水,眼神幹淨,望向他們時,帶了些茫然。
秦夫人松開秦元鞍的手,快步過去抱住她:“瑤瑤。”
突然被抱住,秦婳對這感覺有些陌生。
她認真的糾正秦夫人:“我叫秦婳。”
秦夫人松開她,淚眼朦胧的道:“瑤瑤,你還記得阿娘嗎?”
“阿娘?”秦婳越過她剛糾正的名字,皺眉回想着,片刻後,她按住腦袋縮在一處:“我記不得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都覺得蹊跷。
秦夫人正想要說些什麽,被秦元鞍按住肩膀。
他半蹲在床畔邊,溫柔的握住秦婳的手:“記不得也沒關系,日後爹爹再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秦婳放下手,遲疑點頭。
她看着面前的兩個人,記憶中雖無他們的存在,但秦婳仍能感到親切。
太醫檢查過,秦夫人叫人備了些粥給秦婳喂着。
秦元鞍帶着太醫出了屋子,細細說了方才的那些情況。
而後,太醫緩聲開口:“下官曾聽聞,若是受刺激或受到重創,許會導致人失去從前的記憶。”
秦元鞍想起,秦讓将人帶回時,她那額間纏繞的紗布以及後腦滲出的血跡。
他又問:“可有法子醫治?”
“四姑娘後腦受重傷,如今能醒來已實屬不易,此病症還是待日後身子康複些,再慢慢醫治。”
秦元鞍見太醫這般說,多少放下心來。
待太醫進了偏屋,秦元鞍站在攬月閣門口,忽然頓下腳步。
秦瑤書也好,秦婳也好。
終究這孩子如今算是回到了他們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怕你們亂搞出沈澈是婳婳父親這一說,我給你們說下人物。
世子妃秦錦書的爹秦大将軍跟宰相秦元鞍是親兄弟,秦錦書是秦婳的堂姐,如果秦婳沒有丢失,沈澈是她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