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蒙一、屠學二人聽了東方不敗的話,雖然并未繼續對君羽墨施刑,但他也因為之前的那些刑罰而意識模糊。
君羽墨咳嗽了一聲,将哽咽在喉嚨裏的血吐了出來。
他看上去十分狼狽,呼吸也淺淺的,像是馬上就要昏厥過去。但憑着超強的意志力,硬是沒在這個時間裏暈過去。
系統的聲音裏帶上了哭音:[你放心睡吧……]
君羽墨的眼睛眯起來,抵抗着身上的疼痛:[五岳劍派現在正在攻山,我……我有些擔心東方……]
明明都這個樣子了,他還在想這種事。
君羽墨又說:[我上次托桑三娘查探,不知道怎麽樣了……]
他還未完,竟然真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系統才恍惚的想起:對!還有桑三娘!當天君羽墨這麽說,桑三娘可全部都看在眼裏,這次君羽墨能不能出去,全靠她了!
另一邊。
那天君羽墨讓桑三娘留心山下,她便一直在小鎮打探情報,沒想到一回山上,就聽說發生了那麽多事。
——君管事是奸細?把日月神教的地形洩露給了五岳劍派?
這怎麽可能?!
桑三娘聽說君羽墨一句話都不肯為自己辯解,還被教主下令關到了暗房,便心中焦急起來。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去找教主說個明白,來到這邊的院子。她竟然也看到了童百熊同樣躊躇着腳步,臉上也挂着為難的表情。
看到桑三娘的時候,童百熊眼前一亮:“我們一起去給君兄弟說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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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三娘嘆了口氣:“教主現在還處于氣頭上,我怕我們現在過去就是幫倒忙!”
童百熊也焦躁了起來,嗓門很大的嚷嚷:“君兄弟那身子骨,在暗房不出三天,準得丢了小命!怎麽這些日子所有的髒水都往君兄弟身上潑?上次教主全力站在君兄弟這邊,偏偏這次聽信了小人的話!”
桑三娘長了一個心眼:“什麽小人?”
童百熊冷哼了一聲,十分不待見楊蓮亭:“就是上次誣陷君兄弟的罪魁禍首,叫什麽楊蓮亭的。”
桑三娘将整件事情想了一遍,才心中一跳。
楊蓮亭和那個駝背不過都是顆棋子,之前徐默的那件事整出這麽大的陣仗,難道不就是為了打探出黑木崖的地形嗎?
那個駝背受不住刑罰,早就畏罪自殺了,誰清楚那個駝背之前有沒有把消息洩露出去。
想到這裏,她覺得不能再坐視不管,連忙拉起童百熊:“向問天可能有問題,我先和教主禀告,你先去穩住向問天!”
她想得不如君羽墨周全,但把事情連在一起,便豁然開朗了起來。
童百熊撓了撓頭發:“這又是哪出兒?”
桑三娘沒時間跟他解釋,便把他推了出去,自行過去見東方不敗了。
走到院子裏,桑三娘滿臉冷汗的跪了下去:“屬下未經通傳就來到這裏,的确是有要事禀告,還請教主聽屬下說完!”
裏面忽然沉沉的傳來一聲:“說吧。”
桑三娘才呼出一口氣,又連忙起身,想要進入內屋。
正在此時,東方不敗卻滿臉蒼白的咬咬牙:“本座讓你就這麽說!”
桑三娘聽出東方不敗的聲音有些奇怪,但隔着大門,她什麽也看不清楚。
她又不敢再上前,而是把當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東方不敗說了:“教主,那日君管事刻意提醒我要留意山下的動靜,否則這次五岳劍派攻山,我們不可能這麽快就得到消息!”
見裏面沒有響聲,桑三娘大着膽子繼續說:“教主,屬下又查到了很多,君管事去刺殺任我行也是因為向問天——他參與了葉興那件事啊!君管事害怕向問天聯合任我行對您做出不利的事情,才……才出此下策!”
東方不敗微微一怔,可他問了他那麽多次,為何他一句都不肯解釋?
“君管事已經進了暗房快有兩天,他的身子骨無論如何也熬不過的!還請教主放了君管事!”
桑三娘的話,讓東方不敗的心口直跳,他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麽事。
這段時間本身就十分特殊,思緒也變得混亂。可他卻說不出話來,因為葵花寶典終于開始反噬,陰寒的內力逆行經脈,讓他渾身冷汗。
他從來不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虛弱的一面,這也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傲骨,即使被打斷了骨頭也要傲氣的擡起頭。
東方不敗狠狠的咬住舌頭,直到鮮血滲出,借助疼痛,他才緩緩開口:“本座同你一起去。”
桑三娘臉色一喜:“是!”
當桑三娘去暗房放人的時候,看到了君羽墨的身上滲出了血,浸染了白色的衣衫。
他已經昏死過去,額頭也滾燙。
“去找平一指!”
桑三娘回頭望了一眼東方不敗,卻看到他的身影十分蕭瑟,臉色甚至比君羽墨還要蒼白。她不敢耽誤,連忙去藥廬找了平一指。
系統看到兩人的時候簡直不要太激動,就連它都以為這次又要重啓了……!
重啓……?
一想到這個字眼,系統這才心驚。
君羽墨死活不說,難道是想重啓世界?
它把之前的事情聯想了一次,才頓時恍然大悟。難怪他單槍匹馬的一個人去殺任我行,明明他可以選擇更加穩妥的方法,卻非要自己去送死,選擇了最笨的一種。
之前它善意的提醒過君羽墨,而那時君羽墨微笑着告訴它,至少等到中秋過後,他想和東方過完中秋。
它當時以為是君羽墨中秋過後就會好好的做任務了,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意思。
[我原先以為你傻……沒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還傻。]系統輕柔的在他耳旁說道。
黑暗裏,君羽墨陷入了迷障之中,他已經許久沒有做過夢了,沒想到這次竟然是一個如此甜美的夢境。
白色的杏花被雨打濕,落了一地。
周圍的空氣帶着幾分濕潤,晚風薄涼,他正在彷徨不知歸途的時候,卻看到有一個人站在杏花下。
紅衣似火,風華絕代,而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永遠那麽柔和。
“怎麽這麽看着我?”他輕輕的笑了起來。
君羽墨多麽不想醒過來,眼裏含着深深的不舍。
——若是可以一直不醒來,那該有多好。
君羽墨踩過濕潤的泥土,腳下發出輕輕的聲響,然後一步步朝着他走去:“東方……我一直忘了跟你說一句話。”
那人淡淡的看着他,回以微笑:“什麽話?”
君羽墨貪婪的看着他的臉,然後喃喃的說出了三個字。
——我愛你。
這句話穿越了三個周目,彙聚了無數的思念,卻再也不能傳達給他。
眼前似乎有光亮,沒想到這次醒來,已經在東方的屋子裏了。
君羽墨申請呆呆的,淚水尚未幹涸。
平一指正在給他號脈:“不要緊,只是傷口發炎引發的炎症,吃了藥就沒事了。”
平一指看到東方不敗難看的臉色,才緩緩說:“君管事的身體沒關系,但教主……”
東方不敗站在那裏,內息翻湧,終于吐出一口血來。
君羽墨全身無力,卻從床上艱難的爬起來。
是他的私念,讓這個世界的東方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忽然想起二周目自己拒絕東方不敗的時候,他臉上慘白的表情,和現在如出一轍。
平一指回頭看了他一眼:“胡鬧!病人就好好躺着!”
君羽墨走到他的身邊,等他觸摸到東方的指尖時,發現那裏只餘冰冷。
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當雨水打濕了蓮池裏已經開始腐敗的枝幹和葉子,腐臭又冰冷的空氣從外面傳了進來。
東方不敗見他的手一直握住自己,便苦澀極了。
他一點都不想放開這份溫暖,可縱然不舍極了,經過這件事以後……他必須得放開他了。
他一直走在黑暗裏,獨自一人走了很久很久。
猛地一回過頭,發現自己終究是孑然一身。什麽也沒有,也沒有誰會為他停留。
“你走吧……”當他說完這句話,終于昏迷了過去。
君羽墨的心中被狠狠刺疼,比起身上那些傷口更疼。
平一指搖了搖頭,他看得明白,這兩個人對對方是在乎的,卻還是要這麽互相折磨。君羽墨把東方不敗抱起放到床上,平一指才過去號脈:“寒氣逆流,恐怕有傷壽命。”
“還能治好嗎?”
平一指皺緊眉頭:“先別心疼,你身體本來就差,又在暗房待了太久,不好好調養同樣有傷壽命。”
君羽墨垂下眸,臉色發白:“先治東方。”
平一指嘆氣,才慢慢退出了房間,他合上房門,看到君羽墨最後一眼的時候,是他沾染鮮血而又單薄的身影。
[他也是東方,所以……我不重啓了。]
這個決定有多艱難,系統是知道的。一旦治愈了這個東方不敗,就意味着君羽墨再也不能重啓了。
他做了一個選擇。
一個他很有可能會後悔一生的選擇。
因為一旦選擇了現在的東方不敗,他就再也無法去見他愛的那個人了。
系統陪伴了他走過了三個周目,知道君羽墨是以怎樣的心情來到這個世界的。
滿心的愧疚,想要把一顆心給他,想要他幸福,想要保護好他。
所以當他和君羽墨知道這已經不是那個東方了,系統才會騙他。
到頭來,終于兩處茫茫皆不見。
随後,五岳劍派的攻山還是沒能成功,教主不能主事,所以便由君羽墨代教主下了些命令。他們得到了黑木崖的路線圖,所以他們專門在弱點的地方增派埋伏。
他們無功而返,還折損了許多人馬。
而向問天卻乘機在這段時間逃出了黑木崖。
這些君羽墨都不想管,他唯一擔心的是東方不敗已經有四天未醒了。
一日又是一日,他等得一天天心焦起來,兩人日日的湯藥都沒斷過。
在一個晨曦裏,東方不敗睜開了眼,看到守在他身邊的君羽墨。
他臉色十分憔悴,眼下的青黑很嚴重,像是守了他很久一樣。明明兩人有那麽多的誤會,他卻依舊予以他溫柔。東方不敗動搖起來,黑暗之中,有一道光,讓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
他的眼眶忽然有些酸澀:“為什麽還不走……”
君羽墨對他說:“我不會走。”
當他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便已經清楚自己究竟放棄了什麽。
“你的餘生有我呢。”
東方不敗的心忽然被一股酸漲的情緒填滿,一點甜,又一點苦。他望向他:“你知道這句話意味着什麽嗎?”
君羽墨像是放棄了太多太多的東西,然後終于對他露出一個微笑:“知道。”
于是東方不敗便不再問下去了。
等他調養好身體,才約莫清楚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
向問天逃出了日月神教,五岳劍派攻山無功而返。他是知道自己的結局的,但因為這一世任盈盈很早便不在日月神教裏待着了,所以他派了桑三娘去找任盈盈,也是監視之用。沒有任盈盈,任我行就會一直被看管在西湖地牢。他自己是有防備着的,卻沒想到君羽墨竟然用了最直接的法子,把任我行殺掉了。
之後的日子裏,君羽墨待他果真如往常一樣,任誰都看不出之前發生了的事。
一日,東方不敗從晨曦裏醒來,看到君羽墨在為他調茶。
茶香陣陣,升起了氤氲的白煙。
東方不敗望向他,心中被滿足感填滿。
也許,也正如他所說,他把餘生都給他了。
他不該貪心其他,因為得不到,留下溫暖也好。
…………
………………
當這個任務完成過後,就連君羽墨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快。
只是十年,他便聽到系統的提示音——
[任務完成。]
在這十年裏,兩人的關系沒有再進一步,似情人,也似朋友。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打算把自己的餘生都賠給他,卻沒想到竟然……
君羽墨行走在雨天裏,擡頭望向天空,雨水順着他的臉流下,而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哭了一樣。
“這下子,真的不能再見到你了。”
[這個世界結束後,有一個任務獎勵。]
君羽墨緩緩的睜大了眼,嘴唇顫抖起來:“我可以許願嗎?”
[什麽願望?]
他微微的笑了起來,雨水明明已經把他淋濕,可他卻笑得很甜:“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