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顧錦原和溫長風的關系其實很奇妙。
說是朋友,但也不像。
顧錦原一邊防備着溫長風,一邊卻笑嘻嘻的把他當成了朋友。他其實隐約知道溫長風在用邪術渡魂,但從未在溫長風面前提及過此事。
自從十年前相識以來,他見過溫長風換過一次身體。
也就是溫家小少爺。
他也相信既然溫長風會渡魂一術,肯定不止渡魂過這一次,但他還是一如往常一樣和溫長風交往。
這事兒就連溫長風自己也有些奇怪,他怎麽會和顧錦原相處了那麽長的時間,都沒有殺掉他。
君羽墨剛剛發着呆,彈錯了一個音,讓溫長風的眉頭忽然輕蹙了起來:“今日這是怎麽了,怎麽如此心神不定?”
君羽墨眼神閃爍了起來,還不是因為昨天他莫名其妙的去維護溫長風過後,溫長風又接他回家,然後晚上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做了一個夢,醒來的時候褲子濕濡了,還被紅螢笑了好久,連連說他長大了什麽……
君羽墨彈着彈着,手指忽然就停了下來。
“先生……”
溫長風見他直直的望着自己,不由勾了勾嘴唇:“怎麽了?”
君羽墨的心跳忽然變快……
他簡直變得不正常!
君羽墨連忙将注意力放到琴上,他應該分得清什麽是愛才對,他對東方的那種才應該是愛……時而會甜,又帶着苦澀又愧疚,想要盡全力彌補他,對他好……
溫長風的手掌忽然落在他的額頭,君羽墨卻因為他的觸摸而掙紮了一下,被他觸碰的那裏就像是發燙一樣,君羽墨連忙拍開他的手,就連說話也結巴了:“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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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羽墨又聽到溫長風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果然……我就說你今日太不正常了,原來是發燒了。”
……發燒?
君羽墨卻因為這兩個心頭忽然松快了下去。
他這麽不正常,原來是發燒了!
終于找到原因的君羽墨也不排斥了,簡直松了一大口氣一般傻笑起來:“原來我是發燒了。”
溫長風眉頭輕蹙,有些不明白君羽墨這是怎麽了。
發個燒就能一直傻笑?
他都快懷疑他燒壞腦子了!
溫長風一想到這裏,連忙走過去,把他橫抱了起來。十四歲的君羽墨身高比同齡人矮一些,按理說這樣會很不好看,但偏生他的身材比例好,長得也十分精致,這個缺點反而會變成優點。
溫長風面無表情的抱着他,君羽墨卻快被吓傻了。
“先生,我自己能走!放我下來!”
溫長風自從上次接他回家過後,便時常這麽觸碰他,明明他對溫長風的觀察,發現他并不是一個喜歡外人觸碰的人。
溫長風沒有聽他的話,仍舊把他抱着回了屋子。
“今日的課就到這裏吧,先把身體養好。”
他把他放在了床上,又淡淡的看着他:“把手伸出來。”
君羽墨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麽,聽到他的話,才慢慢把手伸了出去。
溫長風給了把着脈,四周靜悄悄的,君羽墨靠在床上,見溫長風一言不發,但嚴肅的樣子卻更好看了。他本身就清瘦,一席青衫更帶風骨,簡直要飄飄而去。
君羽墨忽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連忙将視線移開。
溫長風給他把完脈,才說:“虛火太重,你現在感染了風寒,不能做那種事。”
君羽墨猛烈的咳嗽起來,讪讪的問:“什麽事?”
溫長風眼神黝黑的看着他:“你都這麽大了,不懂嗎?”
君羽墨白皙的臉上染上紅暈,而溫長風還慢慢的靠近了他,低啞着聲音,輕輕道:“要我教你嗎?”
“先生!”君羽墨用手推着他,驚慌失措的吼了兩句,“我懂!我懂!”
溫長風終于憋不住笑,輕輕的笑出了聲。
而君羽墨才傻眼,敢情他剛剛是被溫長風耍了?
他的臉色有點黑:“先生,我想休息了,你輕便吧。”
但溫長風失常卻只有片刻,很快就恢複了那個淡薄而溫潤的溫長風了,他給君羽墨蓋上被子,才對他說:“你好好休息,等下我讓紅螢把藥給你送來。”
君羽墨捂着被子,臉都被丢完了,更不敢看他了。
直到溫長風走了,他也沒有再看他一眼,而是這麽捂着被子睡着了。
睡夢裏,有誰一直抓着他的手,用冰冷的指尖觸碰過他的額頭,他卻覺得那個人格外溫柔。
等到君羽墨一覺睡醒,已經是晚上了。
紅螢的藥不知道熬了多少副,但少爺見小公子睡得那麽好,便吩咐下人別去吵醒他,而是把藥重新煎了一次又一次,為的就是想讓他睡醒就能喝。
“我睡了多久?”
紅螢把藥端給他,微笑着說:“已經一整天了。”
君羽墨把藥一口喝了幹淨,還沒醒過來多久,那昏昏欲睡的感覺又上來了。
見他這個,紅螢悄悄的熄了燈,把門掩好,退了出去。
今天下午的時候,少爺便出了門,明明小公子還病着,也不知道少爺要去哪裏。
…………
………………
君羽墨吃了那藥,整整三天都是這麽昏昏欲睡,他逐漸發現是那個藥的緣故。
他的病的确好了,到後來,他漸漸的也不肯吃藥了。
他不知道溫長風非要在藥裏加入讓人昏沉的藥物是為什麽,但經過他這幾天的打探,發現溫長風已經好多天沒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直到五天後,溫長風滿身是血的回到了溫府。
君羽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腦子裏空白一片。
這段時間的猜疑全都因為這樣的場景而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滿滿的擔心而已。
“先生,你——”
顧錦原卻對他做出了一個噓聲的表情,然後拉着他退了出來:“現在最好不要接近他。”
君羽墨陡然被一個陌生人拉出來,腦子還沒有回轉過來,便問:“你是誰?”
顧錦原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說:“我們原本去了青玉壇,在回南曲的路上……”
接下來的話,他卻怎麽也不肯再說。
回南曲的路上發生了什麽?
君羽墨不再糾結這件事,而是把目光放到了溫長風身上。
那絕對是他看到過最令人生寒的畫面,溫長風現在這個身體,或許撐不下去了,他大概又要渡一次魂。他撐着最後一口氣,回到溫府之後就陷入了昏迷。
顧錦原之所以叫君羽墨在這個時候不要靠近他,也是為了君羽墨好。
“他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失去所有的意識了,看到誰都會……”
君羽墨聽出他隐藏在話語深處的意思,便狠狠皺緊了眉頭:“你們為什麽要去青玉壇?”
顧錦原卻不能回答他這句話,只做出一個似笑非笑的模樣。
君羽墨見他一句話也不說,便知道他嘴裏沒有一句真話,他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君羽墨狠狠的甩開了他的手,推開了門慢慢走了進去。
顧錦原卻站在門外,眼神變得黝黑:“這下子別怪我啊,溫兄。是他自己要進去的——”
若是溫長風醒過來發現自己渡魂的對象是自己喜歡的人,真不知道會有何種表情。
他倒是……挺期待的。
他身上存留着妖怪的血,本來也不算什麽好人。否則……也不會和溫長風這厮做成了朋友。
而正在此時,君羽墨走了進去。
“先生——”
在漆黑的屋子裏,君羽墨聞到了滿滿的血腥味。
溫長風并非必須渡魂不可,只要這具身體的血止住,便不用渡魂。相比溫長風自己也是清楚的,否則不會拼了最後一口氣也要回到溫府,他在路上便可以找一個人渡魂了。
君羽墨知道渡魂的時候會有多麽痛苦,要融入新的一具身體,說千刀萬剮都算輕的。
他走到床邊,靠近了他:“先生——你這裏一定有治你的藥對不對?”
溫長風聽到了他的聲音,沒想到真的緩緩睜開了眼,只是他的臉色極為蒼白,因為疼痛而說不出話來。
這具身體能治,但之後便要一直躺在床上,那還有什麽意義?
可顧錦原竟然把所有人都叫走,在他面前的唯有君羽墨一人而已。
——那人的心思昭然若揭,着實……可惡!
另一邊。
因為殷大娘又生病了,因為想見他一面,殷大娘叫殷如初來了溫府。
殷如初走到溫府,發現這裏的氣氛十分詭異。就連平時守衛在門口的護院也不見了。他也說不上來,但是一種違和感,讓他覺遍體生寒。
“敢問這位姐姐,您知道溫少爺帶回的那位客人現在在哪兒嗎?”
紅螢見他闖了進來,也沒個人通報,便皺緊了眉頭。又聽他是來找君羽墨的,口氣才略微和緩了一些。
“小公子現下應是在少爺那裏。”紅螢也有些擔心,“但和少爺一起回來的那位客人不準我們靠近那個地方。也真是奇怪……老爺和夫人竟然同意了。”
殷如初點了點頭,又問:“那怎麽走呢?我真的有急事!”
殷大娘快要撐不住了,最後的心願就是見君羽墨一眼,殷大娘從小養着他長大,這個心願他一定要幫她實現。
紅螢為他指了一個方向,殷如初道了謝,這才急急朝着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