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空落了細雨,打濕了殷如初身上的衣衫。
他順着紅螢指着的地方,慢慢的靠近了溫長風的屋子。
來到這裏的時候,殷如初竟然發現溫長風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他不由左右看了一下四周。
恍惚間,殷如初聽到了從屋子裏面,傳出了君羽墨虛弱的聲音。
他從窗口探出了身子,想要望向裏面。
“先生,你醒醒,咳咳……”
屋子裏漆黑一片,視線并不算太好。而感受到了其他人,那股黑氣便朝着他湧了過去。
君羽墨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肺部也因為生冷的空氣而生疼。他還來不及阻止什麽,就看到了溫長風渡魂的全部過程。
那是一種極其殘忍的手段,不僅對本人還是渡魂者。
霸占別人的命魂,而沒了命魂的那個人最終會消散,然後歸于天地之間。渡魂的那人雖然接手了別人的命魂,借此活了下來,卻仍然逃不過命魂逐漸消散的慘狀。
況且強行把魂魄融入到別人身體裏去,兩人皆會痛不欲生。
君羽墨看到了全過程,心裏卻越來越沉重不堪。在消亡之跡,溫長風控制住了自己,不想強占他的命魂,卻看到別人的一瞬間就飛了出去。
外面的細雨已經下了一陣兒,讓地上的泥土變得松軟。
地上然後積起了水潭,殷如初起初還在掙紮,漸漸的也就什麽都做不出了。
因為掙紮得太過劇烈,那些泥濘沾染在了他俊秀的臉上。
殷如初徹底消失了,而溫長風占據着那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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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這麽渡魂,終究……會被吞噬的一點不剩的。
他的眼神宛如一個孤獨的猛獸,去用盡全身力氣看向他:“你覺得我惡心嗎?”
天地間忽然下起磅礴大雨,溫長風臉上的表情格外脆弱。
“你覺得我……可怕嗎?”
那雙眸子死死的望向他,就像是看着唯一的救贖一樣。
執着到瘋魔。
殷如初也是他認識的人,他和殷如初二人還是朋友。而一個認識的人在眼前活生生因為渡魂而消失,君羽墨知道這是錯,也罪大惡極。不該……為他找借口,也不該因為他的話心軟而去原諒他。
雖然明白,但泥濘已經弄髒了他大半的衣衫。溫長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十指在地上狠狠的支撐着身體的重量,朝着他的方向,一點點的爬過來。
君羽墨的腳步就像生根了一樣,如何也離不開。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花燈會的畫舫上,溫長風對他說的那句話:[爬得再慢,手腳再痛,也不可停下,否則你将永遠等不到站起行走的那天。]
這樣的畫面,讓君羽墨的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波瀾。
溫長風狠狠咬住嘴唇,借助疼痛,他的意識稍許清醒了一些:“你覺得……我是妖怪嗎?”
君羽墨的臉色忽然蒼白起來,看着他的一舉一動,眼神卻再也離不開了。
——他輸了。
“先生……”君羽墨念出他的名字。
若這是錯,便讓他一錯到底。
“等着我過去!”
他的腳步從快速的動了起來,飛快的朝着門外跑去。直到轉了一個彎兒,到窗戶的那一側,他才看到地上的溫長風。他十指裏有泥土,卻仍舊執着,他的視線不肯離開君羽墨的臉。
這股執拗,讓君羽墨的心中升起一股心疼。
外面的細雨快要将他打濕,君羽墨腳上踩着松軟的泥土,然後走過去将溫長風的身體抱住。
“先生……先生……”他的聲音一直在溫長風耳邊回旋。
因為疼痛,溫長風将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他的身上。
那數百年的渡魂裏,他永遠都是孤單一人,沒有人願意去相信一個異類。
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少年,而他的肩膀雖然小小的,卻抗住了他的重量。
仿佛……讓他有了可以依靠的東西。
溫長風閉上了雙眼,嘴唇輕輕落到了他的發尖。
那些話,已經不需要回答。
君羽墨剛剛全身心的朝着他跑過來,便足夠回答一切。
在他的眼中,天地全都是如此蕭瑟,卻唯有君羽墨——擁有最溫暖的色彩。
…………
………………
被君羽墨扶着回到了屋內,溫長風用最短的時間掌握了這具身體,因為他知道,溫府不能久留。不僅是因為顧錦原在這裏,溫父溫母也很有可能得知了這一切。
他現在剛剛接手這具身體,根本無法保護君羽墨。
“你先離開溫府,記得不要回來。”
溫長風細細的囑咐着他,臉上的擔心不是作假。
君羽墨知道他想要去處理一些事情,并不想讓他知道。聰明如他什麽也沒有問,而是點了點頭:“我在紙坊等你。”
殷如初來這裏,相比是殷大娘出了什麽事。
一想起這個名字,君羽墨都會垂下眼眸。
溫長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等君羽墨走後,他才将那身沾滿泥濘的衣服換下,然後走到了溫母那裏。
顧錦原早就離開了,他倒是逃得快。
還沒走到後宅,他便聽到溫母對他的咒罵——
“你根本就不是我兒子!你這個妖怪!”
溫母狠狠的咒罵着他,甚至用花瓶狠狠的朝着他砸了過來。
溫長風受了這一擊,卻也沒有還手。
花瓶砸在他的身上,十分生疼。他現在這具身體還只有十五歲,當然受不住。
溫長風看着她,眼裏露出悲哀:“我也如同世人一樣,恭敬着你,想要給你養老……”
溫母渾身都氣得顫抖:“住口!你這個妖怪!我附身在我大兒子身上的時候,我沒有看出來,活生生讓你附身了十年,現在又來危害我的小兒子,我們溫家是怎麽得罪你了?為什麽要纏着我的兩個兒子不放!”
溫長風垂下眸,身影顯得蕭瑟而單薄。
而溫母卻拿着一把細小的匕首狠狠的朝着他刺了過來:“你還我的兒子!你把他們還給我啊!”
溫長風沒有躲開,生生的受了這一刀。
溫母愣住了,看到他身上的鮮血一點點染紅了衣衫。
“我也曾與你有十年的母子情分,這一刀……我不躲。”
她終于嚎啕大哭了起來:“你這個妖怪,為什麽總是要附身到別人所愛的人身上?我詛咒你!別人知道你的真面孔的時候,永遠都不會有人願意接納你……”
這一句話,狠狠的刺痛了溫長風的弱點。
他拖着手上的手臂,滿心悲涼的走出了溫府。
而溫母看着他的背影,滿臉厭惡。她忽然想起自己兒子還在那個屋子裏,連忙去了那裏。
漆黑的屋子裏并沒有點燈,她深吸一口氣,眼裏滿是悲哀的走了進去。
她點燃了燭火,直到……她看到了裏面的屍身,滿是鮮血,身體沒有一塊好的地方。
“長風!你醒醒……看看娘啊。”
溫母嚎啕大哭起來,她兩個兒子都死了……被那個妖怪害死了。她這麽活着,到底還有什麽意思?
溫母坐在床頭,看着桌上的微弱的燭光,神情恍惚。
然後……一步步的走了過去。
另一邊。
溫長風拖着受傷的手臂走出溫府,面色慘白。
這數百年的渡魂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每一次渡魂都會丢失一部分記憶,時時恐懼着,自己會變成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溫母說得沒錯……他就是這樣一個怪物。
所以當顧錦原告訴他們一切的時候,他們才會同意不讓任何人接近他。
……顧錦原。
一想到這個人的名字,溫長風的心中還忍不住升起一股狠狠的厭惡。
但他厭惡的更多的,卻是自己。
溫府的一側着火了,火光将整個溫府照亮,很快就牽連到了其他屋子。溫長風眼神一縮,回望過去,才驚覺那是自己的屋子。
他猜到了什麽,然後不顧剛剛才渡魂的身體,施放了一個仙術。
在溫府的小範圍裏,大雨忽至,将大火熄滅。
十年相處,換來一句妖怪。
溫長風閉上雙眼,剛剛的受傷和施放仙術都讓他現在極為虛弱,他卻一步步的拖着受傷的身體,一刻也不肯留在溫府。
——因為這裏再也不是他的栖身之所。
大雨很快就停了,溫府上下都混亂一片。
而當他終于踏出了溫府,夜晚的漆黑卻讓他不敢邁出腳步。
而有一人在昏暗的街道深處等他。
“阿墨……”
他甚至不敢看他的臉,害怕他也是嫌棄他的。
君羽墨點燃了手上的紅燈籠,把周圍照得暖暖的,待他看到溫長風的時候,便提着燈籠走了過去,溫柔的叫他:“先生。”
溫長風終于望向他,發現四周極為黑暗,而他拿起燈籠,走過的路都因為這微微的燭火而開辟出新的光亮。
他走過的路,将再也不黑暗。
溫長風快要被這份溫暖給淹沒,剛剛溫母的詛咒,仿佛悉數消散一般。
溫長風過去牽起他的手,接過他手中的燈籠。
手心涼,夜風也涼,但身旁的這個人卻是溫暖的。
他終于淡淡的露出一個微笑。
——有人在等我呢。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君羽墨才驚覺溫長風受了很嚴重的傷。
君羽墨扶着他,見他右臂血流不止,便忍不住心驚:“先生,我們先去找大夫吧,你這樣不行的!”
溫長風淡淡的笑了起來:“你忘記我就是大夫了?”
君羽墨終于忍不住停了下來:“你上次給我了好多藥,我都帶着呢,我幫你上藥!”
和溫長風一直微笑着看他的表情不同,君羽墨全程都皺着眉頭,也不明白溫長風為什麽笑得這麽開心。是真的那種發自內心的笑。
以他這段時間對溫長風的了解,溫長風一般不會真心笑的。
正在此時,燈籠還被一陣狂風挂過,裏面的燈光熄滅了。
君羽墨死死的看着熄滅的燈,正在思索着為什麽三月突然一陣強風的時候,忽然又聽到溫長風說:“這裏這麽暗,你怎麽幫我上藥?”
“……”君羽墨臉黑着試探,“要不先生自己上藥?”
溫長風猛烈的咳嗽了兩聲,一副虛弱到極點的模樣。
君羽墨這下子便懂了,他就說怎麽突然刮來了一陣狂風呢。他把懷裏的藥摸了出來,然後把溫長風扶到隐蔽的巷子:“先生,你傷到了哪裏?我幫你上藥吧。”
黑暗之中,溫長風的聲音變得低沉:“你的手移一下,對……再上來一點。”
君羽墨完全是兩眼一抹黑,根本看不到,只能任由溫長風指揮。
他的手指在他的身體上流連,溫長風看向他的眼神變得炙熱,然後趁他分散了注意力在他身上的時候,溫長風一把吻住了他的嘴唇。
“嗚!”君羽墨掙紮了起來,用手一直推挪着,卻沒想到溫長風一個受傷的人都能抵擋住他的力氣,還一直親吻着。
他冰冷而溫柔的手指順勢插入他的發間,輕輕的揉了起來。
君羽墨像是觸電一樣,黑着臉狠狠推開了他。
“先生!”那聲音咬牙切齒,“你不是受傷了嗎?”
因為靠得很近,君羽墨能隐約的看到他。
溫長風卻輕輕的笑了起來,他笑的時候通常眼睛裏沒有笑意,而現在卻沾染了滿滿的笑意。
君羽墨說道:“……別裝傻。”
溫長風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流連:“阿墨怎麽知道我在裝傻?”
君羽墨的臉色瞬間就紅了,讪讪的捂住耳朵,躲得老遠老遠。
溫長風這才拿起地上的瓶子,然後撕開右臂的衣服,自己給自己上了藥。
這一系列動作做完,他擡頭看了君羽墨一眼,發現他雖然不喜歡他這麽做,卻始終沒有逃走。而是站在一旁,帶着幾分擔心,一直朝這邊望過來。
溫長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這性子還真是……得好好利用才行。
他這麽膽小,別人一進半步,他就縮半步,不好好示弱他就不會過來。
“阿墨,我受傷了,實在起不來……”
君羽墨有些詫異,數了數這應該是溫長風第一次對他示弱。
想起他剛剛渡魂,又受了傷。君羽墨目光複雜,還是走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先生現在很難受嗎?”
溫長風剛剛的示弱不是作假,現在碰觸到溫暖的熱源,忽然安心下來:“我們趕緊離開吧。”
“好。”
他一直扶着他,順着記憶走向通往紙坊的路上。天空無星無月,明天或許是個雨天也不一定。溫長風剛剛塗了藥粉,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這也讓君羽墨的擔心少了一些。
兩人終于來到了紙坊,君羽墨推開了大門,扶着溫長風進去坐了下來。
他點燃了這裏的燈,當世界重新變得明亮,君羽墨看清了溫長風現在的樣子。
是殷如初的臉,還只有十五歲的模樣。但混雜了溫長風的氣質,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君羽墨連忙收回眼神,心中忽然有些複雜。
他已經決定了,溫長風所有的一切他都會接受。
“去吧,記得在殷大娘面前記得別叫我先生。”
君羽墨點了點頭,慢慢的走進了那個房間。
而這一邊。
殷大娘生着病,不太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麽,但殷如初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回來了。她也忍不住擔心的掙紮着起身,想要去溫府看看他。
沒想到剛剛走出來,便迎面和君羽墨撞了個着。
君羽墨陡然看到她,才發覺她的氣色更加不好了。
“大娘,你最近有好好吃藥嗎?”
此時他倒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殷大娘,畢竟殷如初已經被長琴渡魂……他十分愧疚。
殷大娘突然看到君羽墨,忍不住露出喜悅,但朝着他身後看了看,又忍不住擔心:“如初呢?我讓那孩子去叫你過來……但都這麽久了。”
君羽墨僵硬的擋住她的視線:“我讓如初去給您煎藥了。”
殷大娘才放下心:“原來是這樣。”
君羽墨扶着她走回房間,才發現殷大娘身上十分冰冷,就像……死人的溫度一樣:“大娘,你最近有好好吃藥嗎?”
殷大娘的笑容忽然變得難看,她忽然岔開話題,問君羽墨:“你說……你今年十四歲對不對?”
君羽墨點了點頭。
而她的眼中泛起淚花:“的确……如果真的有輪回的話,的确……”
君羽墨看着她這樣,臉色忽然有些白。
殷大娘牽起君羽墨的手:“阿墨,是你回來了對不對?”
君羽墨想要去喚她,可她的意識好像有些不清楚了,一直在念着阿墨。
不如……就騙騙她,為她造一個美好的夢。
君羽墨握緊了那只手:“阿娘,我回來了。”
殷大娘臉上終于露出釋然的笑容,眼裏含着淚:“阿墨,是阿娘錯了……阿娘不該讓那個人誤會你。否則你們現在一定也好好的……”
而殷大娘的手緩緩的滑落,像是做了一個甜美的夢。
夢裏她的兒子回來了,她的阿墨乖乖的叫她娘親。
她做了一些杏仁酥,阿墨吃了一口,對她笑得很燦爛。
君羽墨卻沉痛得說不出話,身體也顫抖了起來。外面窗戶沒有關上,讓屋內昏暗的燭火搖晃。君羽墨站了起來,把四周的燈全部都點燃,他才發現這個屋子裏不像是老婦的房間。
房間被屏風分割成了兩個樣式,這一邊看着清苦,而那一邊卻塗滿了紅紙,就像是新婚的房間,四周挂滿了紅色的燈籠,堂上還有一個大大的囍字。
而囍字的下面,寫着殷子墨的排位,他講眼神移到旁邊,和那個排位共立的,還有一個排位。
——程冬悠。
那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他大約就是故事裏另外一個主角,長琴十五年前的渡魂對象。
君羽墨低下頭,手撫摸過那兩個排位,忽然狠狠的顫抖了起來。
他知道世人把這個稱作什麽——
是冥婚。
原來她早在十五年前,就承認了兩個人的關系,把這個屋子扮成新房的模樣,是想殷子墨魂兮歸來的時候,能看一看嗎?
他的眼淚忽然忍不住低落下來,滴到牌位上的香爐裏。
所以殷大娘看到他的時候才那麽歡喜,就像看到了什麽救贖一樣?
“阿娘,我回來了,我全部都看到了。”他對她這麽說着。
君羽墨偶然間瞥向了外面,天空竟然一點點的透出曙光。晨曦将至,天空裏所有的黑暗都被驅除幹淨。他呆愣的看了許久,卻見到床上的殷大娘仿佛做着什麽美夢一樣,笑得很甜。
君羽墨看到溫長風慢慢的走了過來,在看到牌位的時候,他也是一臉複雜。
“找個地方,我想好好安葬殷大娘。”
溫長風的眸光閃了閃:“如此的話……我知道一個地方。”
程冬悠的身體他只用過五年,便支撐不住了。
殷子墨走後,殷大娘就把那兩個人的身體合葬在了一起。
…………
………………
出殡的那天,天空都是陰沉沉的。殷子墨和程冬悠合葬的地方在郊外一處風景極好的地方,每年殷大娘都會去掃墓,所以墓地不似其他的墓雜草叢生,反而很幹淨。
君羽墨親眼看到殷大娘的墓碑葬在他們身旁,他往籃子裏抓了一把黃紙,看着那些黃紙紛飛起來。
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知道該站在殷大娘這邊,還是長琴那邊。在看到兩個同樣讓他震驚的畫面過後,君羽墨徹底的沉默了。
他正在撒着紙錢,溫長風卻皺起眉頭狠狠望向另一個墓碑。
君羽墨問他:“先生,怎麽了?”
溫長風的目光閃爍,卻微笑的看着他:“沒什麽。”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只是在這種日子,昏暗的天空更能帶起一切陰暗的情感,君羽墨一想起殷大娘給殷子墨和程冬悠準備的冥婚,便臉色蒼白。
他和溫長風欠殷家的太多了。
“先生,接下來的日子,我們該怎麽辦?”南曲鎮已經不能待了。
溫長風的手輕輕的放在他的發間:“我只要有你在,哪裏都無所謂。”
這一句話裏夾雜着什麽,君羽墨一下子就能聽出來。
——是深深的孤寂,除了他,他什麽都沒有。
“我也想和先生一直在一起。”
等燒完紙錢以後,君羽墨便和溫長風一起回去了。
只是第二天,溫長風又獨自一人來到那個墓地。
他用術法打開了那個墳墓,卻真的發現只有一具屍骨。
他在溫家大公子的身體裏的時候,曾親眼看到殷大娘将兩具身體合葬,今日過來偶然間看到這座墳,卻發現泥土尚新,不像是舊墳。
他留了一個心眼……沒想到,真如他所猜想的那樣。
他不由想到了一個人。
——顧錦原。
晚風吹拂而過,溫長風的心中卻充滿了冰冷。
應該是發生了一些事,所以顧錦原才背叛了他。
此時,另一邊。
顧錦原把程冬悠的屍骨磨成骨灰,時刻将它帶在身上。
就這麽把他帶着,仿佛那些失去的時光也會一并回來一樣。
“冬悠,你肯定不願意跟不認識的人合葬在一起,對不對?”
程冬悠,程家幼子,曾對顧錦原有一飯之恩。
當他看到他的那一眼,顧錦原便知道自己深深的陷入了情障之中。
那個叫君羽墨的孩子……倒是和冬悠有幾分相似。
不會……把他這樣的人視為異類。
顧錦原的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悲涼,轉而又被瘋狂所深深感染。
十五年前,他學成歸來,本來想去找程冬悠,卻發現……之前對自己有一飯之恩的人,早就不是他了。
他能毀殷子墨一次,也能毀了他第二次。
溫長風太過幸運了,能找到愛的人的轉世。只是,溫長風卻不配有這樣的光。
顧錦原病态的親吻了那個荷包:“……冬悠,我連你的轉世也找不到。”
因為被渡魂的人,根本沒有轉世。
他再也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