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送你回去
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踩下剎車,趙霁羽拿起車門邊的手機,解鎖後看了看微信。
消息列表裏有一堆未讀提示,他都沒點開,一直下拉到一個名字是太陽圖标的人才停下。
這人是前幾天他主動添加的,至今一句話都沒說過。他點開這人的頭像,放大了這張飛身上籃的帥氣背影,抵在唇上的手指撫了撫翹起的嘴角。
放下手機,趙霁羽切了一首車載播放的歌曲,前面的紅綠燈仍在等待狀态,他百無聊賴地看着旁邊,視線轉了半圈瞥到側面的巷子口圍了好幾個人,那些人似乎在看什麽,還拿着手機拍。
他對湊熱鬧的事一向沒興趣,剛要收回目光就看到有人從巷子裏沖了出來,由于跑得太急還回頭看,那人絆了個狗吃屎。
圍觀的人群都嘩然了,随後又有第二個跑出來,扶起地上那個,回頭不知叫了什麽,很快第三個人也出現了。
這三人看着都很狼狽,臉上有不同程度被打的痕跡,圍觀的人群在他們逃跑時紛紛笑了起來,這時前面的紅燈開始倒計時,趙霁羽右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随着音樂節奏敲擊着,倒計時閃到六秒時,他看到了最後一個從巷子裏走出來的人。
那人推着一輛藍白色山地車,嘴角有血跡,許是剛打完架的緣故,神情有些陰狠。趙霁羽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對方的走路姿勢沒什麽問題,也沒搭理圍觀人群,到旁邊的麥當勞停好車,拉開大門進去了。
薄薄的鏡片反射着那道身影,直到後面響起喇叭聲他才回過神,踩着油門過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忍不住又看了眼後視鏡裏的麥當勞,到了下一個路口,他打轉方向盤掉頭了。
上樓梯時申燃低着頭走,他臉上的傷不重,因此沒被察覺出異樣,等到進了洗手間的隔間才靠到牆上,脫力一般彎下腰,捂住小腹罵了聲“操。”
嘴裏滿是血腥味,他用舌尖抵了抵破皮的嘴角,針紮的刺痛感激得他又想罵人了。剛才動手打那三個混蛋的時候,他也被對方打到幾下,不過那三個只有塊頭能吓唬到人,真正動起手來沒什麽威懾力,否則他也不可能占上風。
掀開T恤下擺看了看小腹的位置,這裏挨了一拳,已經有點紅腫了,腰也被踹了一腳,好在角度都比較偏沒傷到要害。他按着腰側皺了皺眉,想着要不要去校醫務室看看,又怕校醫問起他怎麽受傷的不好解釋。
剛才在巷子裏是他先動手,即便他是被挑釁的一方,但是先動手的人已經落了下風。他嘆了口氣,放下T恤推門出來,到洗手臺前處理嘴角的血跡。
在臨時停車位停好車,趙霁羽推開一樓的門,環顧一圈後順着樓梯上了二樓。
這家麥當勞在校門對面,目前正在放暑假,也不是用餐高峰期,故而店裏客人不多。趙霁羽在二樓也沒找見人,便走進洗手間,果然看到申燃背靠着門的方向,低頭在接水洗臉。
洗手池的流水聲嘩嘩響着,申燃沒注意到後面的動靜,洗完想抽旁邊牆上的紙巾,一擡頭看到身後的人,動作頓時停住了。
趙霁羽兩手插在褲兜裏,眼眸沒什麽情緒地隔着鏡子和他對視,在他先移開目光後說道:“除了嘴角還傷哪了?”
抽了兩張擦手紙按在唇邊的傷口上,申燃轉身想離開,剛邁出一步就被拉住了手腕。
他一肚子火正無處發洩,趙霁羽這個最不該出現的人就撞上來了,但他還是克制着情緒,只斜眼看着被抓住的手:“放開。”
趙霁羽不是來吵架的,聞言便松開他的手,提醒道:“如果有受傷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內出血會很麻煩。”
申燃一聲不吭出去了,等門關上後,趙霁羽低下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左手心,也拉開門出來。
他在申燃後面下樓,申燃能感覺到,想走快點甩掉他,偏剛才被傷到腰的位置走不快,只好忍着當沒他這個人,離開麥當勞往前面的人行天橋走去。
趙霁羽也往學校去,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走着,一直到了圖書館門口,他沒辦法再裝無視了,只得停下來回頭瞪去。
跟着他的人站在赤金的夕陽光下,地面鋪開的影子将那具高挑的身形拉得更長了。不同于那一晚隐在夜色下的打扮,今天趙霁羽穿着一件幹淨的白襯衫,領口松開兩顆扣子,長袖随意卷到手肘,露出來的胳膊膚色和臉一樣白皙。
在他瞪過來時,趙霁羽彎起嘴角,給了他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
風吹過草坪,也拂起了趙霁羽的發梢。他擡手撥了下被吹亂的劉海,走到申燃身邊時手沒放下,申燃看到了他光潔的額頭,以及鏡片後那雙細長迷人的眼眸,瞪向他的氣勢都有點後繼無力了。
趙霁羽很懂得自己的優勢,他微微偏着腦袋,清澈明亮的瞳孔看進申燃眼中,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溫柔地說:“怎麽不走了?你在等我?”
申燃被他輕挑的靠近點醒了,皺起眉退了一步。
這一步邁得有點大,半個腳掌踩在了臺階上,見他晃了晃,趙霁羽牽住他往自己這邊一拉,手臂伸出來護着他的腰,等停下來時已經是一個将他抱在懷中的姿勢了。
忽然變親密的舉動觸到了申燃的底線,申燃猛地推開他,終于忍無可忍地道:“趙霁羽,你到底想怎麽樣!”
被兇了的人用無辜的眼神看過來:“我只是怕你摔倒,你自己看後面。”
這圖書館申燃來過無數次,不必回頭都清楚後面是一排向上的臺階。他悻悻地轉過身,踏上兩級臺階又停了下來。
趙霁羽看着他的背影,以為他有話想說,然而他只是站了站就繼續往上走。
趙霁羽跟上他,看他到圖書館三樓的值班室借了一沓材料,上樓梯時他的動作還比較正常,下樓梯就明顯吃力了,尤其是那一沓材料好幾斤重,用白色塑料袋提着很不好拿。
走到他身邊,趙霁羽将袋子勾到自己手裏,在他想要拿回去時往下走,說:“送你回去。”
申燃站在原地,僵持了片刻才又憋出一句:“你鬧夠了沒?”
“這樣有意思嗎?”
趙霁羽的背影像是在嘆氣,随後回過頭來,自下而上地望着他:“別對我這麽大惡意,我只是看你受傷幫個忙而已。”
晃了晃手裏沉重的塑料袋,趙霁羽說:“你拎着這個走只會加重腰傷,男人的腰很重要,你也不想以後被其它女人嫌棄不行吧。”
這話題關乎到男人的尊嚴,趙霁羽也把女人這個詞說出口了,申燃和他大眼瞪小眼對峙着,竟然再一次被噎得無法反駁,只好和他一前一後原路離開。走過天橋時,前面的趙霁羽停了下來,低頭打量旁邊一個賣貝殼的小攤子。
廈門是靠海的城市,街邊經常能看到這樣用一塊布兜售各式貝殼的小攤,不過通常只有女孩和小孩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申燃走過趙霁羽身邊時,趙霁羽忽然問他:“有沒看得上的?”
申燃被問得一臉莫名。
趙霁羽搖了搖頭,又自言自語一般道:“算了,這種東西還是要自己挖有意思。”
他繼續往前走,申燃看着他的背影覺得無語,等到兩人一起下了天橋,來到申燃停車的地點附近,趙霁羽回頭看申燃,果然見到他一臉晦氣的表情。
那輛藍白色的山地車被人踹倒在地上,坐墊劃開了十幾道,車輪癟了,連中間的橫杠都被重物敲到變形。
看着自己的車被人毀壞成這樣,申燃反而感覺不到憤怒了,只有一種深深的疲憊感浮上心頭。
這輛車是考上大學時他獎勵自己的禮物,當時花了他大半個暑假打工的工資才買到,這兩年他都很小心地用着,車子的成色一直很新,沒想到今天會被人破壞成這樣。
趙霁羽掏出手機解鎖:“我幫你報警。”
“不用了。”上前扶起自己的車,申燃握住把手才發覺這上面還淋了超黏性膠水,掌心剛貼上去就整個粘住了。
這種手段簡直幼稚到了極點,申燃将掌心用力往外翻,忍着撕扯的疼痛感想把手和車把先分開,沒兩下就被人按住,趙霁羽說:“我車上有機油,你在這等一下。”
趙霁羽說完就走,申燃“哎”了一聲他也沒停,望着他大步走遠的背影,申燃的注意力最後停在他拎着的塑料袋上。
現在除了等也沒轍了,申燃繼續看着自己這輛慘遭報複的車。今天來招惹他的這三個應該和之前那群看他不順眼的人差不多想法,在他追到李葶的時候就有意見了,等到上周那件事發生了便找機會來嘲諷他,看他笑話。
趙霁羽沒讓申燃等太久,很快就拿着機油和紙巾回來了。他打開蓋子,用紙巾沾濕後看到申燃把另一只手伸過來接,便說了句“我來”,開始幫着清理。
申燃只剩一只手,要扶着車确實不好弄,不過趙霁羽在清理的時候換了兩個姿勢,靠得有點太近了,申燃覺得不自在,還聞到他身上那陣好聞的淡墨的味道。
不同于那天晚上裹着雨水和汗水的潮濕,今天的氣息像一塊染了墨香的幹燥木頭,散發出的幽香厚重而悠遠。
這味道讓申燃想起了小時候父親還在世時,他跟着父親在書桌上學寫鋼筆字,書案上就有類似的氣味。
泛起的回憶載着思緒飄遠了,直到趙霁羽清理好了他才回過神,左手心的觸感仍有些黏膩,不過一點皮也沒破,反倒是趙霁羽白淨的手指因為幫他清理蹭得很紅。
收拾好東西,趙霁羽對他說:“車推到我車後箱放着吧,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