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在介意
趙霁羽那份的口感确實更好,不過申燃沒跟他換,埋頭把自己那份也很美味的牛排吃完。趙霁羽抽完煙也開始吃,見他一直不碰澳龍和大蝦,便給他夾了些。
他倆吃飯期間,老吳都在廚房忙甜點。蛋撻的香氣從烤箱飄到了甲板上,申燃放下叉子回頭望了一眼,趙霁羽笑道:“很快有的吃了,老吳做甜品手藝也很絕。”
上船待了小半日,申燃已經看出來了,老吳不但會開游艇還會做菜,而且趙霁羽這個樣子應該不是第一次出海,他問道:“你經常出海玩?”
重新點了一根煙,趙霁羽靠到椅背上說:“心情不好了就出海吹吹風,海上很安靜,不會有人說個不停。”
申燃對着不熟的人話也少,只是趙霁羽這番話的重點落在了前半句上。回想着他今天的态度,申燃沒感覺到他心情差,但也許是沒表現出來。
申燃望向旁邊的海面,趙霁羽也不再說話,兩人之間的氣氛安靜了下來,海浪聲就漸漸顯出了存在感。
人坐在甲板的椅子上,身體會随着波浪幅度微微搖擺,海平線盡頭的落日射向天空,為雲霞渡上絢麗的金邊,申燃用手心籠着眉,欣賞了一會兒就從浴袍口袋裏拿出手機,拍了幾張落日。
“我幫你拍吧,”趙霁羽撚滅煙蒂,起身道,“房間裏有相機。”
“不用了,”申燃說,“我只随便拍兩張。”
“剛好我也想拍,”趙霁羽回頭對他笑了笑,“今天的風景很适合留念。”
在趙霁羽去船艙拿相機時,申燃接了通來電。
鄭明今問他晚上要不要打球,望着四周遼闊的海景,他仰臉靠到椅背上:“今晚去不了了,你約別人吧。”
“還在店裏忙呢?”
鄭明今低頭綁着球鞋的鞋帶,他已經到籃球館了,身後的啦啦隊正在練習助威的新動作。申燃在電話那頭聽着,不想說趙霁羽的事,便順着應了一聲。
“你這幾天太拼了吧,後面不是還要出去玩,別把身體折騰壞了。”鄭明今提醒他。
“我會注意的。”申燃閉起眼睛說道,其實今天下午在趙霁羽的游艇上他就覺得挺放松,也沒有想象中該有的尴尬狀況。
“那就行,我大概九點打完球,你有時間吃夜宵吧?”
“還是改天吧,估計會忙到很晚。”
“好,那我去打球了。”
鄭明今那邊先挂了電話,申燃拿着手機懶了片刻才睜開眼睛,想換個更舒服的姿勢靠着,沒想到趙霁羽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今晚有約?”趙霁羽問他。
“嗯,”彎腰撿起掉地上的手機,申燃用下巴點了點旁邊的海面,“不過去不了,推了。”
趙霁羽的右手垂在身側,握着一臺輕便的全畫幅微單,鏡頭已經被打開了,對着夕陽的屏幕上金光四射,将他腿邊的一片肌膚照得光滑雪亮。
收回注意力,申燃問道:“這是微單?”
“對,”趙霁羽把相機遞給他,“單反太麻煩,我懶得研究。”
申燃玩過季明倫那臺幾萬塊的單反,功能确實複雜不友好。他接過來,看了眼鏡頭旁的徕卡标志,又對焦夕陽試拍一張,放大看了細節後感嘆道:“這鏡頭真棒。”
趙霁羽對拍照興趣不大,這臺微單是随便買的,平時都丢在游艇上,現在看申燃并非門外漢的樣子,他便問:“你喜歡玩相機?”
申燃笑了起來,琥珀色的瞳孔被餘晖點亮,紅潤的唇瓣間露出一點白皙的牙齒,他把微單還給趙霁羽:“這東西太燒錢了,我只是玩過學長的單反。”
趙霁羽是清楚他的家庭情況的,又把微單遞回給他:“你來拍吧,我技術不行。”
走到靠近夕陽的那一側,申燃半身倚在護欄上,擡高雙臂開始找拍攝角度。趙霁羽則坐在了他剛才坐過的椅子上,從口袋裏摸出自己的手機,打開錄像功能對準他拍。
今天的天空算不上特別藍,傍晚時分,陽光被稀薄的海霧切成一片片的,零散地鋪在海天之間。申燃拍完左側濃烈的火燒雲,繼續拍了幾張如同被金色顏料染過的海面,回身想到背面再拍幾張就發現趙霁羽舉着手機對着自己。
申燃動作一頓,問:“你在拍什麽?”
趙霁羽面不改色地切到自拍畫面,将屏幕轉給申燃看:“自拍。”
他神色太過自然了,申燃看了眼他那張很适合自戀的臉,也沒有多想,到背面取景了幾張,回到他旁邊問:“看看怎麽樣?”
翻着申燃拍出來的照片,趙霁羽點頭誇贊道:“技術很不錯,比我拍得好太多了。”
申燃的位置被趙霁羽坐了,他便坐在趙霁羽的椅子上:“我也只懂點皮毛,我有個學長玩單反很牛逼,他的成片都很專業。”
手指在屏幕上繼續滑動,趙霁羽看似不經意地問:“就是那個借你相機的學長?”
“嗯,他也是我們籃球隊的。”申燃喝了一口冰涼的起泡紅酒,放下時才反應過來他和趙霁羽換位置了,他端的這杯是趙霁羽剛才喝過的。
放下酒杯,他讓自己看過去顯得無事發生,趙霁羽用眼角餘光瞄到了,配合他裝作不知道,繼續問想問的:“這人我認識?”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新傳研究生院的季明倫,校隊的主力。”
他倆都是大二,對于同系的同學,趙霁羽尚且沒幾個眼熟的,何況研究生院那邊。把相機放到桌上,他起身道:“我去看看點心好了沒。”
老趙烤的芋圓芒果蛋撻和椰絲麻薯卷都是申燃以前沒吃過的,趙霁羽把盤子端上來時,濃香甜蜜的味道直往申燃鼻子裏鑽。
趙霁羽遞了把幹淨的叉子過來,申燃叉起一塊芋圓芒果蛋撻送進嘴裏,沒想到他不吹就吃,趙霁羽想提醒他吐掉,結果就看到他被燙得一下站起來,捂着嘴吸氣。
“吐出來。”
趙霁羽去拉申燃的手,申燃側身避開他,把面前酒杯裏剩下的冰涼液體灌下去了才舒口氣,用手對着舌頭扇了扇:“怎麽這麽燙啊。”
“剛出爐的當然燙,”趙霁羽看着他被燙到通紅的舌頭,給他倒了杯酒,看他喝完了才繼續說,“剛才怎麽不吐出來?”
“不要浪費食物。”
申燃去拿冰桶裏的酒瓶,接着發現他之前用的又是趙霁羽的酒杯。
太陽沉下水面後,夜色從遠方延伸而來。
申燃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拂過身體的海風漸漸涼爽下來,聽着潮汐湧動的沙沙聲,神色較于白天愈發放松了。
他不是沒見過入夜後的海,但沒試過在遼闊的海中央眺望暮色四合的美景,頭頂的皎皎明月輝映着四周的點點星子,想來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了。
昂首看了一會兒,他拿起桌上的微單,對着月亮拍了幾張。
趙霁羽在駕駛艙裏放着歌,慢搖的爵士樂與歌手慵懶的嗓音很搭,像另一道海浪溫柔撫過耳朵,即便是陌生的旋律,他也輕晃着腦袋偶爾哼兩句。
游艇的馬達聲在不知不覺間停了,他聽到手機鈴聲響起,回頭發現趙霁羽從駕駛座離開,拿着手機下了樓梯。
十幾分鐘後,老吳端着一碗濃稠的燕窩銀耳羹上來,見他遞給自己,申燃解釋道:“不用了,我很飽。”
“沒事,這東西不漲肚子,你放着一會兒吃也行。”老吳說。
申燃只好接過來:“只有一碗嗎?”
“霁羽對燕窩過敏,這是他讓我炖給你的。”
老吳和申燃相處了一下午,已經沒有一開始的生疏感了,不過他還有事要忙,送完燕窩便下去了。
把碗放在小桌上,申燃坐在躺椅上看手機,過了許久覺得頸椎不舒服就換了個躺的姿勢,翻身時瞥到桌上那碗燕窩,不禁擡頭看向駕駛艙的樓梯。
趙霁羽下去一個多小時了,不懂是什麽電話要接這麽久。他百無聊賴地想着,繼續看了一會兒開始犯困了,打過幾個哈欠後,舉手機的手垂了下來。等到趙霁羽上來時,他已經趴在椅子上睡得很香了。
手指在申燃的大腿皮膚上貼了貼,趙霁羽又去摸他的眼角,就算是夏天的夜晚,海風吹久了也容易着涼。看了眼桌面上完全沒動過的燕窩銀耳羹,趙霁羽在申燃的唇瓣上輕輕按壓着,指尖稍稍用力便鑽了進去,穿過牙齒碰到了柔軟的舌。
申燃含住手指的樣子有些傻氣,趙霁羽沒忍住,抿嘴笑了笑,過後抽出手指,俯身在申燃的嘴角親了一下,這才把人叫醒。
申燃睡得正迷糊,睜開眼之前先伸了個懶腰。
他的浴袍一天下來都裹得很嚴實,這會兒随着伸展動作,下擺往上縮了一截。趙霁羽的目光在他露出的腿根處稍作停留,被他發現之前又轉開了,道:“去房間睡吧,這裏睡會感冒。”
申燃是覺得有點冷,他跟着趙霁羽走進駕駛艙,聽趙霁羽交代了老吳幾句,接着下樓穿過一人寬的走廊,打開左手邊盡頭的房門。
“進來吧。”趙霁羽說。
這間房是他白天洗了兩次澡的套房,他站在門口沒進去:“我睡這?那你呢?”
趙霁羽的手還握着門扶手,半側着身回答道:“我也睡這,這是雙人床,夠寬。”
雖然今天發生了不少狀況,但是申燃都能不去聯想,只當做一般朋友之間相處,不過現在這一刻卻完全不同了。
他指了下身後盡頭的房門:“那還有間房,我能不能過去睡?”
“那是我爺爺的房間,”趙霁羽耐心解釋道,“這艘游艇是他的,那間房平時都上鎖。”
游艇只有兩間卧室,申燃記起樓上駕駛艙還有一張沙發,轉身道:“那我上去睡沙發吧。”
趙霁羽沒攔着,等他走到轉角處才說:“你在害怕什麽?”
申燃腳步一頓,趙霁羽看着他被廊燈投向自己這一側的影子,繼續刺激他:“還是說你在介意上次和我上床的事?”
維持了一整天的和睦氣氛被這一句話輕易打破了,申燃的右手搭在樓梯扶手上,過了片刻才轉身看着趙霁羽。
“我開玩笑的,”不等他生氣,趙霁羽主動給他搭了臺階下,“那張沙發要留給老吳,他晚上守夜。”
申燃還是不動,趙霁羽接着說:“過來吧,我什麽也不會做。”
盡管趙霁羽最後的态度很誠懇,但是申燃又莫名感覺到了那種騎虎難下的滋味。這艘游艇能躺的地方很有限,甲板上倒是有一張躺椅可以選擇,可夜晚的海面風太大,要是真在躺椅上扛一夜肯定會生病,想到過兩天要去西安旅行,他又覺得這種固執很沒有意義。
再說了,他幹嘛要怕趙霁羽?
做好了心裏建設,申燃冷靜下來,越過趙霁羽進了房間,但他沒去看床的位置,只站在榻榻米座前。
關上房門,趙霁羽說:“我給你拿牙刷。”
“謝謝。”申燃的語氣有些生硬,趙霁羽從衛生間櫥櫃裏拿了套新的牙刷出來,他接過一看,所謂的一次性牙刷居然是把沒拆封過的電動牙刷。
“我這沒有酒店的一次性用品。”趙霁羽解釋得理所當然,從大理石臺面一角拿起自己的同款電動牙刷,開始擠牙膏,“将就用吧。”
看着手裏這把一看就不是便宜貨的電動牙刷,申燃想了想說:“這多少錢,我轉給你吧。”
趙霁羽正要把牙刷塞嘴裏,聽完就笑了:“一把牙刷你還跟我客氣?快刷吧,弄完早點睡覺。”
申燃還想說話,趙霁羽已經開始刷牙了,他只好拆開包裝,兩人并排站在洗漱池前面。牆上的大玻璃鏡光潔明亮,鏡面後的暖色氛圍燈亮度剛剛好,趙霁羽的視線從鏡子裏穿過來,申燃與他對視了一眼便低頭去看洗漱池。
刷完牙,申燃用趙霁羽遞的一次性洗臉巾洗了臉,要出去時又被拉住了,趙霁羽往他手心裏擠了乳液,說海風太幹燥,讓他擦一下免得不舒服。
等趙霁羽也出來後,申燃問道:“你睡哪一邊?”
既然沒辦法避開了,他便選擇坦然地接受,反正只是睡一覺沒必要介意那麽多。
“我習慣右邊。”趙霁羽說。
申燃繞過床尾走到左側,掀開被子坐進去。趙霁羽從衣櫥裏拿了兩件黑色的真絲睡袍,回頭看着他說:“換一下再睡吧,浴袍太厚了穿着不舒服。”
申燃兩條腿都伸進了被子裏,還沒說不用了,趙霁羽先背對着他轉過去,低頭開始解腰帶。
在遇到趙霁羽之前,申燃在籃球部和泳池的更衣室裏見過無數次同性換衣服的背影,甚至鄭明今還在他面前脫光過。但以往每一次他能坦然面對的景象一旦發生到趙霁羽身上,他就沒辦法直視了。
并非是趙霁羽有什麽地方長得跟其他男人不一樣,目光順着那人挺拔優美的肩背弧線一路滑到收窄的腰際,申燃略過了被面料包裹住的渾圓部位,去看那雙腿。
趙霁羽的長相很中性,眉眼細長但不女氣,身材也不纖瘦,身上的每一處肌肉都練得恰到好處。盯着那兩條分開的大腿,申燃不禁記起了那一晚他跪在自己面前撞擊時,大腿肌肉爆發出的力量感以及不斷收縮的腹肌與人魚線。
抖開睡袍套上,趙霁羽在系腰帶時轉過身,恰好看見申燃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的臉。被他撞破了,申燃移開視線去看旁邊,盡管想表現得自然,但氣氛還是微妙了。
瞥了一眼申燃泛紅的脖子,趙霁羽不動聲色地拿起另一條睡袍丢給他:“換了吧。”
申燃去浴室換上,再出來時趙霁羽已經躺下了。
被子鼓起來的弧度太過明顯,申燃硬着頭皮走回自己那一側,躺上床才想起燈還沒關,想掀被子起來,這時一條手臂從他身後伸出來,有人在他耳邊說了句“我來”,接着便是輕薄的真絲面料拂過他的側臉,帶起一陣若有似無的幽蘭香氣。
由于伸手過來關燈,趙霁羽的整個胸口都貼上了他的臂膀,摸到他床頭的觸控鈕時,房間裏的光線一下熄滅了,随着擋臉的真絲面料被移開,趙霁羽收回胳膊,在他耳畔又輕聲低語了一個詞。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