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西瓜水多

申燃的胳膊本來交疊放在膝蓋上，聽完這話就笑了起來，撐着大腿站直說：“該不會你朋友來都會用你家的洗碗機吧。”

趙霁羽也笑道：“他們都不如你，你是第一個主動提要幫我收拾的。”

做飯洗碗拖地這些事申燃從小做到大，早就是刻在骨子裏的習慣了，他到洗碗池邊沖盤子上的殘渣，趙霁羽則從冰箱裏端出老吳切好的一碗冰鎮西瓜。

用叉子叉了一塊吃着，趙霁羽說：“老吳今天買的瓜也很不錯，沙瓤，好甜。”

以前父親還沒去世的時候，夏天的晚上經常會帶着申燃坐在院子裏乘涼，父子倆抱着半個冰鎮西瓜用勺子挖着分享，不愛吃西瓜的母親則坐在旁邊為申燃扇風，免得細皮嫩肉的他總招蚊子疼愛。

那些年的記憶太過深刻，以至于每次看到一些特定的物品都會勾起他的回憶，就像西瓜這種水果，這幾年他都很少會吃。

趙霁羽解決了三塊，見他垂眸專注地沖着盤子，便叉了一塊長條形狀的遞到他嘴邊：“嘗嘗吧，它的水也很多。”

申燃想要拒絕的，可趙霁羽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一滴紅色的汁水滲進唇縫裏，舌尖嘗到了冰涼的甜味，下意識就張開嘴。

趙霁羽偏着頭看他，問道：“怎麽樣？是不是水很多？”

申燃頭點了點，咽下去說：“是蠻多的，老吳可真會選。”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趙霁羽又叉了一塊喂他：“甜就多吃幾口，我吃不完，也不能放過夜。”

這回申燃沒再接了，他腦袋往後偏了點：“你放着吧，洗完了我再吃。”

趙霁羽沒勉強，在旁邊邊吃邊看他沖盤子，又随口問道：“這次怎麽會去西安玩？”

“本來就有打算暑假出去一趟，”申燃解釋着，“剛好有幾個朋友訂好了去西安，我就跟着去了。”

“西安是還不錯。”

“是很不錯，之前總聽老師提起那邊的歷史博物館和博物院，這次去了才發現裏面真的大到會迷路，展覽品也多得看不過來。”

“沒拐去洛陽？”

沖過的碗碟整齊壘放在旁邊的平臺上，申燃搖着頭：“他們幾個對洛陽沒興趣，而且他們都不是學歷史的，我打算下次單獨去。”

趙霁羽說：“我也沒去過，有時間也想去走走。”

聊到學科，申燃好奇地問：“你大學選歷史是興趣？”

放下叉子，趙霁羽抽過牆上的濕巾擦嘴：“不能算興趣，我有個叔叔是歷史學教授，我不想學金融管理，就随便挑了歷史。”

申燃大學報歷史系是因為對中國史有着濃厚的興趣，不過同學裏不乏像趙霁羽這樣的，随便挑專業學什麽都無所謂。

他道：“你這樣也很好，想做什麽都很自由，不會被限制。”

趙霁羽靠在後面的牆上，打量着他的背影說：“其實我那個叔叔每年寒暑假都會外出考察，帶學生做項目，我小時候跟着他去過兩次，挺有意思的。”

申燃并沒回頭，洗碗池裏只剩最後一個盤子了，他沖完轉過來說：“就這麽放進去？”

瞄了一眼他沒什麽變化的表情，趙霁羽垂下眼簾應了一聲。等到他把要洗的餐具都放進去并設定好後，便接過趙霁羽遞來的西瓜碗，到餐具架裏拿了把新的叉子來用。

洗碗機要運作兩小時，申燃吃完西瓜看了下時間差不多九點半了，擔心趕不上末班公交車，便拿着自己的包要離開。

趙霁羽想送他，被他攔着說：“我自己走就好。”

“你對這附近不熟，”坐在玄關的換鞋凳上，趙霁羽仰起臉看着他，“我送你好了，反正晚上沒事。”

“真的不用，”不想被趙霁羽知道他現在住的環境，申燃随便找了個理由，“我又不是女的，你還怕我能出意外啊。”

穿鞋的動作一頓，趙霁羽捏着皮鞋前面的系帶轉了半個圈，将鞋帶綁好後站起身：“那我送你到樓下，你剛才是從地庫上來的，走大廳容易迷路。”

這回申燃沒拒絕他的好意，兩人乘電梯下到一樓，穿過富麗堂皇的大廳，再繞過門外的園林式噴泉，便看到大廣場了。

公交站就在廣場左側的位置，申燃來時已經看到過，他回頭對趙霁羽說：“你上去吧，我走了。”

趙霁羽說：“好，那你路上慢點。”

“今天謝謝你的招待。”

“別客氣，你比我那些來吃飯還挑剔不停的朋友好多了。”

申燃不知道他說的朋友是什麽樣的，不過還是謙虛地笑了笑，道別後快步走向公交站。趙霁羽兩手收在褲兜裏，在原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轉身上樓。

到了站臺前，申燃确認了末班車的到站時間，随後便接到母親徐惠絹的來電。

聽到他那邊的車流聲，徐惠絹問：“燃燃，這麽晚了還在外面啊？”

“準備回去了，剛和朋友吃完飯。”申燃說道，“媽你找我有事？”

“是啊，”徐惠絹的嗓音帶着笑意，“你不是打算跟李葶去揚州玩嗎？這暑假都過半了，怎麽也沒聽你倆有動靜？”

申燃張了張嘴，望着車道上由遠及近的車流燈光，片刻之後才解釋說：“她有點事不去了，我跟幾個學長去的西安，已經回來了。”

“你倆沒一塊出門啊，媽還想讓你傳幾張合照過來看看呢。”

“下次吧。”

“那也行，你注意身體啊，不管是在外面玩還是打工都要按時吃飯睡覺，別總是吃泡面那些沒營養的知道嗎？”

每次打電話過來，徐惠絹都會唠叨一遍同樣的話，申燃耳朵都聽出繭子了，不過他還是耐心地應着，遠遠瞥見公車要來了，他和徐惠絹說下次再聊，上車坐到了最後一排。

當初剛追到李葶的時候，由于鄭明今一時說漏嘴，他交女朋友的事傳到他媽耳朵裏了。

那會兒徐惠絹可高興了，尤其是在看到李葶的照片以後，一個勁誇李葶漂亮又大方，讓他好好珍惜人家，誰能想到在一起才兩個月就分了手。

靠在車窗上，他戴上耳機聽歌。在趙霁羽家飽餐了一頓，現在坐着搖搖晃晃的公車，很容易就犯困了，他擔心再坐過站，于是坐直身體看窗外的夜景，過了幾站有兩個穿初中校服的學生在他前面下了車。

原本他只是随意一瞥，沒想到那兩人下車後牽起了手，在四周望了一圈才往前面走去。

申燃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倆，心道現在的小孩真不是一般的早熟，這倆看着也就初一初二的年紀，想着自己到了大二也才剛和女生牽過手，甚至沒感受過女生嘴唇的溫度，他又覺得老天太不公平。

不過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張不應該出現的臉浮現在了眼前。

他是沒有感受過女生嘴唇的溫度，但是陰差陽錯地試過了男生的。想到趙霁羽那雙好看的嘴唇上沾着西瓜汁水，看着就很軟的樣子，他又意識到自己的注意點好像跑偏了，拿出手機來刷視頻分散注意力。

回到青旅的房間，他取了換洗的衣褲去洗澡，進去後發現前面一個用完浴室的人不但在洗澡的時候幹那種事，還濺到了牆壁上沒沖。

用花灑的水流把那東西沖幹淨了，他忍着惡心的感覺開始洗澡，等到呼吸間盈滿洗發水的檸檬香氣後才放松下來。把衣褲也洗幹淨後，他訂好鬧鐘就睡了，結果半夜下鋪那人又回來了，和昨晚一樣折騰了許久才消停。

連着兩天沒能好好睡覺，他心裏煩得厲害，尤其是下鋪搖晃的動靜會讓他聯想到游艇上的那張床。

同樣是躺上去會有搖晃的感覺，同樣是和別人一起睡，但是感受到的就是惬意又輕松的氛圍。

趴着将臉埋進枕頭裏，申燃借着憋氣的舉動來讓自己平靜下來，告誡自己再忍一忍，等開學搬回宿舍就好了。

次日中午，鄭明今打來電話，提醒他傍晚去籃球社開會，說是教練安排了一場友誼賽，要求所有隊員都要積極參加，就算不參加也要去報個道。

暑假開始到現在，他為了打工很少去籃球社練習，教練清楚他的情況，但還是有了微詞。他也不好總是不見蹤影，便答應下班就過去，然而等他到了學校又被導師逮着了。

被叫去辦公室填了兩張問卷，申燃走下樓梯，剛要離開教職工樓就聽見有人在叫他。

那聲音太過熟悉，以至于他的身體都産生了下意識反應，回過神之前就轉頭看去。

李葶穿着一襲淡白的連衣裙，如一株清麗的百合花倚在轉角處看他。

距離上次微信說過話以後，申燃就再也沒和她有過交集了。

站在原地沒有動，申燃看着李葶問：“有事？”

李葶抿緊嘴唇，片刻後才說道：“我要走了，我們能再坐下來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