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留下來吧

默默地接過玻璃杯,申燃喝了一口就微微愣了下,視線描向對面的人。

等他喝完了,趙霁羽接過杯子問:“味道怎麽樣?”

雖然有些不太自在,但申燃還是坦誠地回答:“很好喝。”

“早餐想吃什麽?老吳剛好在超市。”

“不吃了,”申燃去看床尾凳,“我的衣服在哪?”

“我起來的時候放洗衣機洗了,你要是覺得穿睡袍不舒服就先穿我的吧,”趙霁羽過去打開衣帽間的白色拉門,“自己挑,喜歡哪件就換上。”

申燃跟過去看了一眼,衣帽間按照不同風格的服飾分成了幾個區域,所有衣褲都按照色系整齊懸挂,中間的多層玻璃展示櫃收納着各式皮帶以及腕表袖扣等配飾。

比起上次看到趙霁羽專門用一間房來放酒,這次看到偌大的衣帽間,申燃一點也不覺得吃驚,只是拒絕道:“不用了,等衣服烘幹了我直接穿吧。”

“也行,”趙霁羽沒勉強他,出來後接了個電話,按住手機下方問:“真的想不出吃什麽?”

申燃搖頭,還沒回答就聽他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他昨晚喝了不少酒,你看着買吧。”

結束通話,趙霁羽又說:“宿醉起來不吃點東西太傷胃。”

他都單方面決定了,申燃也不好再反駁,況且這些都是小事,現在申燃最想知道的是昨晚自己怎麽換的衣服。可他不好直接問,只能拐着彎試探:“昨晚我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想起陪他上廁所又幫他洗澡的畫面,趙霁羽右手握拳,擋了擋嘴角彎起的弧度:“還好,你喝醉了挺乖的,還懂得自己洗澡。”

“我自己洗澡?”

“對,”趙霁羽一本正經地在胡扯,“你昨晚吐到身上了,我想幫你擦一下,你堅持要洗。”

“後來我擔心你會摔倒,沒想到你洗完自己走出來了。”

申燃一臉“你在說什麽”的表情,接着又崩潰地坐在了床沿,抓了抓劉海的頭發:“我怎麽完全想不起來了?”

走到他旁邊,趙霁羽拍着肩膀安慰道:“昨晚你不開心喝太多了,想不起來正常的。”

申燃也知道昨晚是喝太多了,他的太陽穴現在還在痛,可他怎麽又在趙霁羽面前喝多了?上次就因為喝太多才出事的,這回應該什麽也沒發生吧?

他盯着趙霁羽腳上的白色運動拖鞋,小聲道:“我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

“沒有,你只說不會跟李葶複合,不喜歡她了。”

這話申燃有點印象,他記得當時自己還沒醉,是趙霁羽先問了這個問題。

“昨晚真的麻煩你了,等下衣服幹了我就回去。”

趙霁羽問:“你又不記得了?”

“不記得什麽?”

“昨晚你把青旅的床位退了,行李都拿到我這邊來。”

申燃仰起臉看着趙霁羽,喉結在薄薄的皮膚下滾過,片刻後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

“什麽……意思?”

“昨晚我送你回去,你說被房東趕出來了,帶我去了現在住的地方。”趙霁羽在他身邊坐下,“下車的時候你已經走不動了,我自己上去看的環境。”

申燃低着頭,兩只手用力交握住,随後彎下腰去,掌心搓了搓臉。

“那種地方的人流動很複雜,你連行李都只能放在床腳,睡覺根本沒有安全性。”語氣嚴肅了下來,趙霁羽盡量避開了會讓申燃難堪的字眼,只把重點放在安全問題上。

“我幫你辦了退房,今天開始住我這吧。”

申燃維持着剛才的姿勢沒有動,一會兒後才撐着大腿站起來:“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

他繞過趙霁羽往房門走去,經過床尾凳時聽到趙霁羽說:“你寧可住在那麽差的環境裏也不願在我這待着,是不是因為我們之前做過,你到現在還覺得我對你抱有那種目的?”

停下腳步,申燃目視着前方道:“我沒那麽想過,但是我們也沒有熟到這種程度。”

揚起嘴角,趙霁羽的笑容帶出了幾分自嘲的味道,指腹按壓起手裏的玻璃杯壁:“你果然一點也不記得了。”

申燃轉頭看着他:“什麽不記得?”

趙霁羽沒有馬上回答,他持續着用力按壓杯壁的動作,固執地在透明的玻璃杯身上粘上自己的指印。

“什麽不記得了?”申燃又問了一遍。

将玻璃杯放到床頭櫃上,趙霁羽擡頭看向對面的窗簾,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層雪白的面料,望向了遠方。

“上次你來我家吃飯,洗碗的時候我跟你說過,我有個叔叔是歷史學教授,寒暑假經常會帶學生出去做項目。”

“我跟着他去過一次永寧村,那年我讀初一。”

坐在客廳寬大的沙發上,申燃望着陽臺外面正在操作烘幹機的身影,眼前再度閃現那年夏天的記憶。

現在的趙霁羽和那年看到的印象差別太大,以至于他完全沒有聯想起來是同一個人,還有一點他也想不通,既然趙霁羽早就認出他了,為什麽閉口不提?

難道還在介意當年被他撞破的那件事?

一陣舒緩的門鈴聲從大門方向傳來,申燃回過神,看到穿着米白色居家服的趙霁羽走進來,站在一束光線旁邊對自己微微一笑:“應該是老吳來了。”

他點了下頭,趙霁羽過去開門,來人果然是老吳,提着兩大袋東西和他打了招呼便走進廚房。

趙霁羽也跟進去,他聽到趙霁羽問老吳買了什麽,老吳說今天的金鲳魚很好,可以用來清蒸。

在他們說話時,申燃走到了這個視野有270度,帶轉角的大陽臺上。

趙霁羽的家來了兩次,這還是他第一次走到陽臺看外面的風景。

不同于他老家窗外望出去便是連綿不絕的山脈,趙霁羽這套住宅位于五緣灣的商務中心,背靠大片高樓建築,前方便是臨海大道以及遼闊的海景。

手臂交疊放在雕花護欄上,申燃眯着眼睛眺望波光粼粼的海面,思緒乘着搖擺的波浪越飄越遠,連有人來到身後了也沒注意到,還是趙霁羽把手伸到面前,擋住眼前的光他才閉上了。

“不要這麽看海,對眼睛傷害很大。”趙霁羽提醒道。

申燃閉着眼睛,眼皮上果然有兩團過亮的光暈,還有掌心溫熱的觸感。他拿開趙霁羽的手,仍舊閉着眼說:“怪你這裏風景太好了。”

趙霁羽的笑聲低低的,輕輕撞着申燃的耳膜:“你要是住下來了每天都能看到,陰天的景會更好。”

申燃還是第一次聽說陰天的海比晴天好看,他轉過臉,睜開眼睛看着五官變得模糊的人:“其實那時候我們也就打過幾天交道。”

“嗯,”趙霁羽和他一起靠着護欄,感受着迎面而來的海風,“所以你還是要拒絕?”

申燃覺得有必要把話先說清楚,可他開了口,又停在一個“我”字上面,後面的話始終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合适。

趙霁羽清楚他心裏的顧慮,到了這一刻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下去了,便主動打開話題。

“你上次見過的俞雪彤,的确是我現在交往的對象,不過是我爺爺安排的。”

“那她,知不知道你的另一面?”

申燃換了個沒什麽攻擊性的詞,趙霁羽笑了起來,手指扶了下細金邊的眼鏡框:“她不知道,她也是迫于家裏的壓力不想浪費時間在相親上,我們是做做樣子,暫時妥協各取所需。”

“那你是打算以後向家裏公開性取向?”申燃遲疑着問。

趙霁羽的唇邊始終挂着一抹恬淡的笑意,他反問道:“怎麽,因為我和你上過床,所以你覺得我跟女人就不行了?”

申燃還真沒想到這一點上,不過趙霁羽也就随口一說,不想他因此誤會自己:“我明白你在擔心什麽,你可以放心,我只是把你當一個能說心裏話的老朋友,沒有要改變你的想法。”

他這麽坦誠,申燃也沒有一開始的不自在了:“那你身邊的其他朋友知道你的情況嗎?”

“一點點吧,都沒你了解的那麽多。”趙霁羽看着申燃,眼神裏有着過于明顯的暗示意味,“畢竟你在初中的時候就見過我幹那種事了,這個秘密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思緒随着這句提醒回到了那個酷熱的傍晚,申燃仿佛又站在了那株樹影濃密的大樹旁邊,看着靠坐在樹下,一邊盯着視頻裏兩個男人親熱,一邊在做禁忌的事的男孩。

其實當時看到的無論視頻內外的畫面,對于在鄉野出生長大的他而言沖擊都很大,也許就是因為這一切超出了常規的認知,他才會在趙霁羽離開了以後迅速淡忘掉,不再去想。

不過那時候的趙霁羽才讀初一,剃着很短的寸頭,沒戴眼鏡又成日裏臭着臉不搭理人,和眼前這個五官完全長開,只看臉很難辨識出性別的人差距真的很大。

如果當年遇見的是現在這個愛笑又好相處的趙霁羽,那他應該就不會忘記了吧。

他在不知不覺間盯着趙霁羽看了好一會兒,趙霁羽很享受被他注視的感覺,也沒想着打擾他,直到他自己收回視線,接着問道:“你一直都住在這裏?”

“住幾年了,我媽在香港定居,我爸和他現在的老婆兒子另外住,平時不會過來。”

他們這個年齡還能擁有完整家庭的沒幾個,申燃摸着金屬護欄的雕花部分,還沒想好接下來再說些什麽,趙霁羽就接着說道:“這麽大的房子我一個人住挺無聊,你要是能來,我們還能打打游戲說說話,多一個人在老吳做飯也更方便。”

申燃抿着嘴唇,看樣子仍在考慮,趙霁羽左手心托着下巴,說:“其實你這麽糾結會讓我誤會一件事。”

申燃問:“什麽?”

輕輕一笑,趙霁羽靠到他耳畔,語調暧昧地說:“你到底是在害怕和我做,還是說其實你也覺得很舒服,矛盾地在期待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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