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仇人

此時的王宮遍地都是屍體,原本的金碧輝煌此刻遍體鱗傷,張琰看着仰着頭,看着大殿上亮晃晃的三個字——宣德宮。

上一輩子他就是在這裏重生的,這是周竟前世的寝宮,裏面收藏着各式各樣的慕容炎,那些都是他未曾見過的慕容炎,或者說,是被他忽視了的慕容炎,而周竟,他一生效忠的帝王,竟然對他的妻子有那樣非分之想,最後竟因着他收回了舊南府而将他按上莫須有的罪名。

前世他與周竟也有幾分交情,周竟是太子,而他只是一個守着一城的諸侯,他們相交淡如水,止忽于禮,況且他曾經拼了命的救他,助他重建王國——北信王朝,為他四處征戰讨伐,他只不過得了一處被旸族占領着的城池。張琰心裏始終挂着一個疑問,若是因為慕容炎的緣故,周竟有很多機會可以安罪于他,為何在他收回舊南府才賜他罪。

想當初自己收回了舊南府,正高興終于可以讓他們焰軍有屬于自己的安生立命之所,可等他班師回朝,迎來的不是皇恩浩蕩,而是勾結外族人意圖謀反的大罪,而那個外族人,就是他的元妻,被他忽視的慕容炎。

張琰莫名覺得想笑,當初慕容炎與他成親是惠王賜的婚,而如今他的兒子卻以這一樁婚姻叛了他個謀反的罪名。

周家果然是一樣的荒唐種。

顧郡城帶着人馬過來時剛好看到張琰站在宣德宮門前望着天發呆,那神情,微妙的讓他這個老粗不知道該怎麽說,反正就是感覺侯爺很難過又很開心。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張琰有這樣的表情。

“侯爺......”顧郡城上前,打斷了張琰的回想。

張琰應了一聲,問道,“怎麽樣了?”

“前來救駕的都是些散小的諸侯,咱焰軍還算人數多的了,屬下發現,旸族人馬很少,我們并沒有對峙多久他們便撤軍了。”顧郡城如實回禀,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王城受難,為何臨近的諸侯不來救駕,反而要宣使找小諸侯遠道而來,更奇怪的是,旸族人馬不像是來攻城的,他們并不戀戰,否則憑借他們的威力,焰軍再怎麽強悍也抵擋不住。

張琰倒是清楚這其中的道道,惠王為博美人一笑烽火臺戲耍諸侯,最後敵軍攻城,他再點燃烽火時,臨近的諸侯卻再不上當,王城被攻陷得很快,惠王也死了。

顧郡城的疑惑張琰并沒有替他解答,正準備邁步踏入宣德宮,忽然一小兵前來禀報,周惠王已死,屍體挂在正德殿前。

張琰倒是沒多大反應,只是無奈嘆息,昏君無道,禍國殃民,信朝氣數差不多了,天下崩盤是鐵定的事。

示意顧郡城留在這,他一個人提着刀進了宣德宮。

宣德宮被掀得很亂,桌椅床鋪全部被劈成了兩半,張琰環顧四周,提着刀小心翼翼朝那微弱的氣息處走去......

周竟拿着一把匕首握在胸前,瞪大了眼睛看着朝自己越來越近的陰影,他渾身冷汗,呼吸急促,握着匕首的刀柄在劇烈的顫抖,陰影越來越近,腳步聲停了下來,門被打開,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覆蓋在他上方。

周竟一鼓作氣,利落的握着匕首直逼那人面門。

張琰頭一偏,躲過迎面而來的匕首,有力的手掌緊捏住他的手腕,周竟感到手腕一麻,匕首掉落在地上,發出‘當’地一聲。

“太子...”張琰開口,語氣并無多少的恭敬,周竟擡頭便撞進一偏深邃黑暗的汪洋,他眼睛狠狠的瞪着他,像一只被囚困住的小獸。

張琰看着剛到自己肩頭顫抖不停的人,那雙憤恨的雙眸和腦海裏總是出現的那雙一模一樣,上一世,周竟就是這樣冷冷的看着他,眼裏的恨意一覽無餘。

張琰拼命壓下心底的仇恨,雖然此刻他很想就這樣掐住他的脖子,他細長的脖子只要他的手這麽輕輕一用力,周竟立馬死的悄無聲息,反正敵軍攻城,這麽混亂的環境,有誰知道他還活着。

但是心底的野心和理智告訴他,周竟還有用,這個時候不能讓他死。

周竟是周惠王唯一的兒子,周惠王死了,他便是信王朝唯一的繼承人,此刻各路諸侯蠢蠢欲動,但是軍權還是掌握在天子手中,若此刻周竟一死,那麽信王朝也便覆滅,依他手上的兵力現在很難與其他諸侯抗衡。

周竟的身份正好可以幫助他一段時間。

壓下心裏的怒氣,張琰單膝跪在周竟面前,“微臣救駕來吃,望太子恕罪。”

周竟被他一撩衣擺一跪吓了一跳,戰戰兢兢的抖着聲帶,“将...是...是...前...前來救孤的?”

“微臣來遲一步,讓太子受驚了。”

張琰的态度很是誠懇,讓人覺得特別真誠,周竟看着他一臉正氣,弱聲聲道,“将...将軍請起。”

周竟将信将疑,但是無論怎麽樣,此刻他孤身也打不過這人,不過看這人長相,并不像外族人,興許真是救兵。

張琰起身,微微彎身,側身給他讓出一條路,“太子,請。”

硬朗的臉龐威武的身軀,一襲軍甲器宇軒昂,高高豎起的頭發顯得特別張揚,周竟偷偷的看他一眼又很快的收回目光,這個人英姿勃發,定是人中龍鳳。

“将軍是?”張琰護他很周道,又恪守禮節,而且他站立如青松一般,周竟的目光時不時的瞟向他,這個人不會是壞人。

對于年紀尚小的周竟,張琰的臨危救難簡直是太偉大了,周竟對他的印象也正悄然的轉變中。

顧郡城見張琰一個人進去,最後兩個人出來,疑惑,當看到他旁邊是何人時,他張大了嘴,難怪不見太子的身影呢?宣德宮很偏,可能是躲藏在這太子才沒有被人發現,逃過了一劫。

反應過來的顧郡城慌忙跪下參拜,衆将士随着他動作參拜太子,周竟此刻情緒不那麽激動了,擺擺手示意起身,說了一些客套的話。

對于他的某些處事手段,張琰還是挺看重的,但是周竟心機過重,沒有遠見,這注定他走不遠的。

張琰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斂下目光,不知道在想什麽。

“大哥...”一聲凄厲的喊聲,霍權扒開人群沖了過來,看到安然無恙的張琰松了一大口氣,“聽說你一個人提着刀殺了過去,還以為你出事了,還好還好......”

跟在他身後的慕容炎緊繃的心髒也放松了,緊縮的胸口松了一口氣。

張琰拍拍霍權,“我沒事。”他的目光看向慕容炎,挑嘴微笑。

慕容炎避開他的目光,看向他一旁的周竟,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眉頭緊縮,他正想說先行離開,“我先過去看一下傷員......”

“等一下...”

“炎大哥...”

他話音未落,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說出的內容卻不一樣,張琰看周竟又看看慕容炎,炎大哥?慕容炎和周竟關系貌似不簡單啊。

慕容炎卻好像并不待見周竟,蹙了蹙眉,并未應他,看着張琰,“我去看看将士們的傷勢,”

說完,轉身欲走,張琰闊步穿過人群拉住他,“這裏剛剛結束戰争,誰知道還有沒有旸族人埋伏,你不能一個人行動。”

慕容炎無奈看他一眼,“我會保護我自己。”

“你身體還未好,怎地保護自己,後面的傷好了?”張琰微微愠怒。

慕容炎抿着唇,看他,他知道張琰是故意的,光天化日,生怕別人不知道嗎?這裏都是張琰親信,鬧過洞房什麽的,慕容炎看了看霍權等人,只見他們眼神到處蕩,裝作一副我什麽也沒聽到的樣子。

慕容炎無奈,暗暗瞪他一眼,張琰繼續說,“受傷的将士有軍醫,你去湊什麽熱鬧?”

這是吃火藥了?慕容炎張大了嘴看他,果然,這人陰晴不定的,之前還好好的,這麽一會兒,誰惹着他了,沖他發什麽脾氣啊。

不過慕容炎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撇撇嘴,表示一下不滿,倒是一旁的周竟看他們的互動,眼眸微微暗沉下去,髒兮兮的臉上扯出一個笑,“炎大哥,你和這位将軍,認識啊?”

慕容炎面色不善的瞥他一眼,還未答話,一邊霍權熱情的拍了拍周竟肩膀,笑嘻嘻,“唉,兄弟,你不知道麽,這是侯爺夫人。”

霍權并不認識太子,更何況此時的周竟衣衫不整,一副髒兮兮的樣子。

聽霍權的話,周竟瞳孔縮了縮,像是想到了什麽,前段時間父王給慕容炎賜婚,沒想到是這個人。

周竟咬牙,眼裏一片陰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