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好好等着

另一廂。

魏芳蕊被囚在了凝晖堂。

凝晖堂外, 建康帝冷臉伫立。

皇後朝他躬身拜了一拜,然後才獨自進了凝晖堂。

凝晖堂是宮中一處小佛堂,裏面供了佛像。

皇後踏門而入, 就見魏芳蕊坐在當中的蒲團上,哪裏有半點要向菩薩告罪悔過的意思?

皇後閉了閉眼,忍下胸中翻湧的情緒,道:“芳蕊。”

魏芳蕊聽見她的聲音,這才慢慢擡起了頭。

因是被建康帝下令囚起來的, 宮人們也都隐約知道, 她是和元檀郡主之間鬧出了大矛盾,因而魏芳蕊被關進來, 竟無人敢為她整理容裝。眼下瞧着, 還是前幾日那副亂糟糟的狼狽模樣。

皇後心下一痛, 上前就打了她一個耳光。

魏芳蕊捧着臉,也不出聲,不怨怼, 也不哭泣。

皇後急急喘了口氣, 啞聲道:“因你的莽撞行事,落到如此境地, 你可後悔?”

魏芳蕊的嗓子也嘶啞到了極點,她的眼珠子轉了轉,道:“後悔。我記起那日皇祖母壽誕,魏妙沁先出了大殿,邢正安緊随其後。可後頭我去見魏妙沁時,她身上披了件男子外衫。卻是玄色,而非邢正安身上所穿的月白色。”

魏芳蕊冷笑一聲:“她又何須我動手去害呢?她本身就是個不幹不淨的。那男子外衫,還不知是從哪個奸夫身上來的呢?”

皇後氣急, 擡手扇了她一巴掌:“蠢貨!蠢貨!到了如今,你還惦記着這事!”

魏芳蕊道:“不然呢?去求父皇原諒我嗎?沒用的。父皇疼她疼到了什麽地步……你不是知曉嗎?”魏芳蕊擡頭,直勾勾地盯着皇後,露出一點諷刺的笑:“不還是母後你同我說,皇室中血脈混亂不堪,通.奸私.情乃是常事。父皇只怕要不顧禮教,将來納魏妙沁為妃,那以後,定然沒有你我的活路了嗎?這話,是母後你說的啊!你說的啊!”

“你便是在埋怨我了?”

“不敢。”魏芳蕊擡頭,透過窗戶朝外看去。

她能看見建康帝漸漸走遠的身影。

原來卻是連來看她一眼,也不看,便當真将她這個女兒恨之入骨了啊。

“白費我這些年,花了那些心血功夫來教導你,卻是教出個眼皮子淺,只會盯着眼下耍耍手段的東西。”皇後痛聲道。

魏芳蕊臉色更白,她啞聲道:“母後又有什麽可怕的呢?母後不怕失去我。因為母後哄住了魏妙沁,換來了二皇子養在膝下。如今二皇子得封太子。母後地位便就此穩固,再也無所畏懼了。”

“我是不同的,我卻是怕的,我日日夜夜都怕,怕一切都叫魏妙沁搶了去。那便只有先下手為強了。”魏芳蕊說到這裏,笑了笑。

皇後站起身:“你既在佛堂之中,都不懂悔改,我也無法向皇上為你求情了。你且好自為之。”

說罷,皇後狠狠心,再也不看她,一腳邁了出去。

魏芳蕊在後頭拍掌譏笑:“好,好,好母後,一心為父皇着想。只怕父皇真要納她為妃,母後也是恨不得立即把人送床上去的。”

凝晖堂的門關上,漸漸将她的聲音隔絕在了後面,再聽不清楚,只隐約聽見一會兒笑,又一會兒哭。

皇後扶着嬷嬷的手走了出去。

她擡頭看了看天,竟然覺得有些眼暈。

她一手扶住額頭,道:“嬷嬷,去南安侯府上,請郡主進宮。”

嬷嬷驚訝出聲:“娘娘?”

皇後冷靜道:“還要同她說清楚的,本宮待她并無虛情假意。一切不過是芳蕊想左了,才鬧出這樣的誤會。”

嬷嬷躬身:“……是。”

皇後這邊派了人,建康帝那邊卻也派了人。

建康帝一想到那日,他去瞧魏妙沁的手傷了沒有,魏妙沁便立時往後縮了縮,顯然是聽了魏芳蕊的話,當真怕了。

一想到這裏,建康帝便覺得怕。

他怕極了。

結果宮裏的人到了南安侯府,都撲了個空。

南安侯府上的下人還心中驚詫。

“今個兒皇上、皇後怎麽都派了人來接郡主?”

“這不正說明郡主聖眷正濃嗎?”

“快快,去尋郡主。”

南安侯府上的下人們忙碌起來,而宮中派來的兩撥人,誰也不敢先行離去。宮中究竟出了什麽事,他們中間有人并不清楚。但卻知道皇上皇後瞧着都心情不大好,若是不能将郡主請進宮,只怕他們回去都要吃挂落!

于是這會兒架子也不敢拿,就這麽生等起來。

……

荀銳抓住邢正安的肩,将邢正安往他的方向擰了擰。

小書童口中頓時發出了震天的喊叫:“別別別動!別動我家公子!你若再要亂來……”小書童對上荀銳的面容,将後半句話頓時全咽了回去。

但他的喊聲之大,已經将軍營裏的人都驚動了。

闫焰和魏靜遠的動作最快,他們當即甩脫了手裏的兵器,從校場上一路疾奔而來。

“元檀!出了何事?”魏靜遠三步并作兩步,到了馬車前。

他一早便瞧見魏妙沁的馬車了,心頭癢癢,還不敢來見,怕魏妙沁罵他。這會兒到了跟前,他雙眼亮得驚人,恨不得立刻幫魏妙沁把人給教訓了。

荀銳卻看也不看他,更不理會後頭還有個闫焰跟了過來。

他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冷光,免得叫魏妙沁看見了。随即手下一用力,只聽見極其輕微的“喀嚓”一聲。

邢正安頭皮一麻,剎那間好像又被拉回了那條小巷子。宋六冰冷無情地注視着他,然後,也是這樣“喀嚓”一聲,他的腿就斷了。

邢正安的思緒恍惚了一瞬,然後才感覺到肩骨傳來一陣碎裂般的疼痛,他的慘叫聲堵在了喉嚨裏。

因為下一刻,他就被荀銳直接放倒在了地。

整個人倒扣下去,臉先着地。

粗糙的沙石混着泥土,蹭刮着他的臉,也堵住了他的嘴。

“喝……”邢正安只能發出倒抽氣的聲音。

魏靜遠都被這一手鎮住了,他微一驚愕,忙又問了一遍:“這是怎麽回事?”

闫焰很快追了上來,他靜默無言地立在一旁,看了看魏妙沁,又看了看荀銳。既然元檀臉上沒有受驚或憤怒之色,便可說明,這宋公子是來幫元檀的,而不是害元檀的。

荀銳頭也不擡,誰也不理。

他一膝蓋頂在了邢正安的背脊上,邢正安的整條背脊骨都傳來了酸脹疼痛的感覺的,他想慘叫,卻一張嘴就吃了一嘴的沙石,硌得他嘴唇都出了血。

荀銳壓低了聲音,一只手扣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還記得我先前與你怎麽說的嗎?”荀銳的聲音低低地響起,魏靜遠和闫焰都聽不大清,更別說在馬車內的魏妙沁了。唯獨邢正安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怎麽說的?

他說要折斷他的一雙手,挖了他的眼睛。

邢正安打了個哆嗦。

他被荀銳按在那裏,風度氣質全失,像是蚯蚓一樣拱着身子。魏妙沁從背後看上去,竟覺得有些滑稽。

魏妙沁閉了下眼,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她卻不知,在那副皮囊之下,竟是這麽個貨色!

可笑她還覺得此人極合她的胃口,該是個錦繡人物。方才叫她戳破,也不過顯得他是個陰險小人,可現下被荀銳一整治,竟是比陰險小人還要不如。

這頭魏靜遠也慢慢回過味兒來了,他驚道:“元檀,可是這個邢家小子欺負了你?”

魏妙沁沉默一下,道:“是。”

只是究竟為着什麽事,她沒有講出來。

她若是原原本本講了,那就真是徹底不給魏芳蕊留一絲餘地了。連帶皇家的臉面也要被拿出來一起踩。

魏靜遠卻是不需要理由的,他聽魏妙沁道了一聲“是”,當即眉毛一揚,一腳踹在了邢正安的背上:“你好大的狗蛋!敢欺負元檀!”

闫焰拉了魏靜遠一把,沒能拉住,于是面無表情地趁亂也踹了邢正安兩下。

邢正安痛得渾身都抽搐了。

偏他出不了聲,連擡頭看是誰打了他都看不見。

那書童早已經吓得尿了褲子。

他怕荀銳,是怕他的出手狠辣。

他同樣也怕魏靜遠和闫焰,因為這倆人的地位權勢不可小觑。

書童連滾帶爬,在地上叩起了頭,口中嗚咽道:“饒了我家公子罷……饒了我家公子罷……”

魏靜遠卻冷聲道:“莫說是他,就算是你邢家再來兩個人,我也打得!”

魏妙沁吐出胸中那口郁氣,再看他們三人圍着邢正安打,竟又生出一點好笑的感覺來,倒是沒什麽怒氣可言了。

“好了,別弄出人命。”魏妙沁出聲道。

她縱使再惡心邢正安這個人。

可這人卻到底是邢家的子弟,邢家大房老爺又很是偏寵妾室生的兒子。

就這樣将人活活打死,總是不好。到時候惡名恐怕是要算在魏靜遠他們頭上的。

魏妙沁都出了聲,魏靜遠罵了兩句髒話,便收了腳。闫焰也沒再趁亂往上添了。

荀銳卻沒有立即起身。

邢正安也沒有就此放松。

因為他知道,魏靜遠和闫焰再如何踹打他,都不過皮肉之苦。宋六不一樣……他不一樣……

荀銳壓低了聲音,道:“你便好好等着罷。”

邢正安快瘋了。

等着?

等着什麽?

荀銳松了力道,站起身來,重新面向魏妙沁。但他突地又意識到了什麽,于是忙又拍打起了身上的灰塵,似乎這樣才敢同魏妙沁說話似的。

小書童連忙将邢正安扶了起來。

邢正安一張臉都快被磨花了,臉上道道血痕,開口也是含糊不清,嘴角都帶了點血,他道:“我待郡主實為真心,并無半點欺瞞……我在府中地位低賤,也并不敢攀上郡主……告辭……告辭……”說罷,那書童連忙扶着他,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走遠了,似乎怕走得遲了一步,就要被生扒一層皮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邢正安自以為再一番剖白,能給自己洗一洗白,卻不知道他表白越多,就往荀銳肺管子上戳的次數越多。攤手。

PS:作者君寫起來比較慢,還差一更,沒寫完,中午12點補上那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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