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按斤收金子潤筆這是薛蟠本年度聽到的最獅子大開口的吆喝了。于是一臉險些被坑的走出門, 薛蟠還在心裏嘀咕楠笙,你咋不去搶呢。

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又回頭看了一眼正房。得了,這都晌午了,他也得找個地方蹭飯了。

薛蟠沒騎馬, 帶着幾個長随小厮,慢悠悠的溜達到了大栅欄附近。站在街頭,左右看了看, 在一臉嚴肅的做了一番嚴格對比後,帶着人殺進了爆肚鋪子。

臨窗要了兩張桌子,主仆都沒客氣的點了一桌子涮品。

牛百葉、牛百葉尖、牛肚仁、牛厚頭, 羊散丹、羊肚領、羊肚板、羊肚芯

對于吃, 薛蟠從來都是認真而又虔誠的。

不浪費一點食物,不錯過半份美食。白嫩的圓臉, 嘟嘟的小嘴,眼睛時而眯起, 時而睜大, 一筷子就将腮幫子吃得鼓鼓的,光是看他這副吃相,便不由嘴饞起來。

尤其這位還是臨窗而坐, 一盤子牛百葉下肚, 直接吸引了不少路過覓食的饕鬄老客。

于是做在窗前認真吃喝的薛蟠還無意間給這家食鋪打了回廣告, 點爆了整間食鋪生意。

一桌子涮品全掃到肚子裏, 最後再喝上一碗滾燙的羊湯, 發了一身的汗卻透着爽快。

四月末的天氣,吃上這麽一頓,絕對跟水洗過似的。從涮肚店出來,薛蟠頂着一身的鍋子味也不着急回家洗漱,而是不緊不慢的在街道上閑逛。

這個點去聽書,犯困還聽不進去啥,到是白白浪費了茶水錢。不如先在街上逛一回,然後再回家得了。

估計那倆蹭飯的應該已經走了。

沒錯,就是蹭飯的。

楠笙和黛玉去了梨香院才發現已經是臨近晌午飯的時辰了,本想說上兩句話遍離開的,奈何薛姨媽和寶釵都熱情留客,寶釵還說正好她們今兒一早就讓下人午膳準備素食,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楠笙聞言淺笑,想到賈母那邊必然不會給她們準備守孝吃的素食,到也順水推舟的和黛玉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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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笙訂親的事,府裏已經得了消息。如今圍桌用膳,話趕話的便提起來了。

對于自己那位未婚夫,楠笙很不願意提起他,只略做羞澀的低頭不語,垂眸間卻沒半分喜色和羞意。到是一旁的黛玉笑嘻嘻的說了幾句她知道的消息,這話題才轉到旁的上面。

上了年紀的人最願意說的話題便是兒女親事,然而陪着薛姨媽用膳的卻是三個雲英未嫁的小姑娘,那這個話題就有些不合适了。

看了一眼自家教養得端莊大氣,溫柔內斂的寶貝閨女,薛姨媽不由輕輕嘆了一聲。

薛家是商戶,哪怕是商皇也離不開一個商賈出身。寶釵最好的親事,不是嫁到親戚家裏,便是去給一些小官人家做媳婦,也或是嫁到門當戶對的皇商人家。

左不過都是嫁人,要嫁就嫁個最好的,本也是人之長常情。然而薛姨媽知道寶釵除了自己有那青雲志,更重要的是她不放心家裏。

寶釵心裏有不安,也有恐懼。

自薛父去後,每況日下。族裏的人不安生,外面的人也非良善。每每有事,不是求舅舅庇護,就是求姨媽幫襯。

雖是親戚,但人情紙薄,世事如棋。時間長了,總是落了下乘,讓人瞧不起。而且便是求親戚幫忙,也從來不是白求着他們,花出去的銀子和打點旁人也不差什麽。然而花了銀子,卻還讓她有一種在親戚間擡不起頭來的不自在感。

寶釵就想過一種不求人,也不會受人欺負的活法。

然而她雖自負一身不輸男兒,至少不輸自家哥哥的眼界手段,卻礙于女兒身不得不困于淺灘。

世道如此,寶釵也認了。

怪只怪她生的太晚,若在武朝,有女皇在位,即便不能登堂拜相也必然青史留名

如今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哥哥的不理解和天真。

這世道欺軟怕硬,不是你老實守成,旁人就不欺負你。

要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你越老實,他們就越要欺負你。

寶釵的擔心和想法其實并沒有多大的錯誤,但她卻不知道她那憨憨親哥竟然提前認識了新皇越岩,并得其另眼相待。

因擔心讓人知道他和越岩認識,他妹妹再更幹脆走這關系進宮,所以薛蟠是誰都沒告訴。

就難得聰明了這一回。

也幸好薛蟠誰也沒告訴,不然指不定又要出什麽幺蛾子呢。

╮(╯▽╰)╭

薛蟠和越岩在一起時常就是吃吃喝喝,聽聽評書,或是說些府裏府外市井八卦。越岩沒登基前,薛蟠付帳的時候多。越岩登基後,薛蟠付帳的時候就少了。不過薛蟠哪怕摳成了習慣,但對朋友也沒話說,鋪子裏要是得了什麽好的,也會給越岩捎一份。

美其名曰你們宮裏的東西未必有外面的好,然後又坑了一回人而不自知。

越岩擔心憨憨被人欺負,求助無門。特意将他貼身太監在宮外的宅子地址告訴了薛蟠,讓他有事可以去那裏捎話。

但薛憨憨對于宦官私宅有種發自內心的抵觸,哪怕跟着越岩的那位公公笑着強調他不收禮,憨憨都還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這陰影絕對是元春那一波人給摳憨憨留下噠!

╮(╯▽╰)╭

聰明人都喜歡和不太聰明的人一起玩,這樣可以在智商上得到一種,還可以不用費太多的心神去揣摩對方言語之間的各種心思。

越岩是這樣,能成為越岩貼身太監的人也是這樣。

因為跟薛蟠在一起,可以讓腦子得到充分休息,也能讓他們放松一直保持的警惕心。再加上像薛蟠這種沒啥心眼,也對上進沒任何想法的人更讓他們升起了一股保護欲。

他們對薛蟠最大的期待就是希望他能一直保持現狀,不要改變。而他們也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保護薛蟠最後的‘堅持’

在街上閑逛的薛蟠,想着剛剛将母妹惹生氣了,不由多進了幾家鋪子,買了些傳說中的熱銷貨。

被人忽悠的花了一大筆銀子,薛蟠轉頭就覺得自己比出門前更理直氣壯了。樂呵呵的回家,卻不想楠笙和黛玉還沒走。

膳畢,楠笙和黛玉本想回榮慶堂午睡,不想寶釵又說起了寫實畫。林如海開山授徒後,繪畫技巧便不再是秘密,此時寶釵問了,楠笙和黛玉便留下來給她解惑。薛姨媽對畫畫和小姑娘的一些話題不感興趣,擡眼去了裏間歪着。

“那個,”薛蟠不是寶玉,自小在姑娘堆裏長大。此時見還有外姓姑娘在,互相見了禮,就要轉身退出去。不過轉身時聽到楠笙正在跟寶釵說畫寫實畫的話題,不由又站住腳朝楠笙問道:“學你這個畫,需要多長時間?”

楠笙笑着搖頭,“這個說不好呀,要看個人悟性了。我也是學了十幾年才畫成這樣的。”如果你要學,時間應該是有生之年系列。

哦,十幾年,那可夠久的了。

不知想到了什麽,薛蟠視線對上楠笙,上上下下的掃了她一回。比一兩年前長開了不少,不過左邊坐着林姑娘,右邊坐着他妹妹啧啧啧~

想到他自小被寶玉比着長大,薛蟠不由有些同情楠笙夾在美人堆裏的艱難生活。

人生不能更慘烈了。

她是得多掙些銀子,哦不,是金子。

“畫畫是不是很熬精血?”想到府裏傳的那些關于楠笙畫畫總是病病歪歪的事,問完了不等楠笙說什麽,直接轉頭對寶釵道,“還是甭學了,家裏也不差那點子,哥給你出金子。”

寶釵:

楠笙:

寶釵和楠笙,一個是對薛蟠有了解,知道他是真心疼愛自己,所以雖然覺得這話很失禮,但到底還是欣慰自家哥哥手足情深。

而楠笙卻直接被薛蟠氣笑了,她早前就是開個玩笑,緩解一下尴尬,沒想到這混蛋玩意真将她當成畫畫的了。

看薛蟠一臉擔心,認真表态又渾然天成的憨氣,楠笙好氣之餘又有些好笑。

黛玉卻沒有寶釵和楠笙的好心态,聽到這話直接炸了。‘刷’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粉面含霜的看向薛蟠,那眼神奶兇奶兇的,一副想要用她的小乳牙撲殺獵物的幼崽模樣。

“薛大哥哥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姐姐難道就是專門給人畫畫的不成?”怒目瞪視,聲音裏還帶着怒極的顫抖,“姐,我們走。”不過一點子阿堵物,誰稀罕。

就算沒了爹爹,她們姐妹也不是旁人幾兩銀子就能折辱的。

薛蟠被黛玉兇了一頓,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呢,就看到黛玉一臉委屈的叫楠笙走。寶釵連忙起身,先是瞪了自家哥哥一眼,緊接着就替薛蟠給楠笙陪不是。

楠笙看着傻愣在那裏不知發生了什麽的薛蟠,一臉內疚尴尬歉意的寶釵和氣嘟嘟替她抱委屈的黛玉,不知為啥竟有些想笑的沖動。

有些東西在現代是藝術,是非遺,是帶着歷史氣息的文明沉澱。但在這個時空它們在人們的心裏地位卻洽洽相反。

心态不同,理念不同,時代不同,竟讓屋中的四人有四種不同的想法和思維,也算是一種難得了。

拍拍黛玉的手,心下滿意黛玉的維護,不過,妹紙的性子還得繼續磨呀。

旁人的話,好聽你就聽一聽,不好聽你就全當耳旁風。什麽都聽進耳朵,放在心裏計較——顯得他們多有面子似的。

寄人離下,就得有個好心态,不然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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