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口像被什麽東西壓着, 上不去下不來, 堵得人喘不上氣來。看着那數十只‘姑蘇林氏’的箱子, 王夫人猶如犯了心絞痛一般, 整個人都不好了。
如果說王夫人是又氣又急, 那陪在王夫人身邊的周瑞家的就是比王夫人更心疼的情緒在發酵了。她一早就惦記着林家這批東西了, 好不容易等到太太手裏的銀子花得差不多了, 沒想到卻是白惦記了。
她那女婿是開古董鋪子的,她多少懂些行情。林家運來的東西, 光看琏二爺交上來的清單,就知道價值幾何。
典當古董的事,二太太必然會交給她們倆口子來做,這一出一進多少銀子掙不來。可如今看着所有箱子呈現出來的物件都刻了字別說她女婿的鋪子不敢收,就是太太也不好将這些東西倒騰出去。
唉!
這讀書人家就是跟旁處不一樣, 寫字畫畫要署名也就罷了, 竟然連傳家的物件也要署個名, 标刻一下‘身世’,真真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
王夫人和周瑞家的看着這批只能看不能動處置林家物件, 心情都不太美好。周瑞家的還罷了,她總能弄到‘勞務費’,可王夫人那裏卻急着用銀子建大觀園和采購各種園中所需物件。
這批東西不能動, 又要她上哪籌措銀子去。
“叫琏二來。”王夫人轉了轉了佛珠, 沉聲吩咐了一句。
金钏剛要轉身去喚人, 周瑞家的卻給她擺了個手勢, 讓她站住了。“太太許是忘了, 琏二爺一早就被老爺打發出去辦事了,怕是要起更了才回轉呢。”
王夫人皺眉,擡眼看周瑞家的,張嘴便要叫鳳姐兒過來,想了想又咽了回去。鳳丫頭指不定也不清楚這事兒。于是揚聲道:“你親自去榮慶堂看看楠丫頭在做什麽。若不在老太太跟前,便叫她過來陪我說說話。”
周瑞家的聞言點頭應聲而去。
榮禧堂跟榮慶堂極近,穿過後罩房,從鳳姐兒和賈琏居住的小院走過去,再走上一段路便是榮慶堂。
黛玉和幾個姑娘們都陪在賈母上房說笑,楠笙正在自己房裏整理之前張士友教她的那些藥方。
藥方都是豎排繁體字,楠笙想要将它們寫成橫排簡體字,然後裝訂成冊。工程量不大,但跟藥方有關的事必須集中注意力,不能寫錯一個字,所以做的到是極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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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閑來無事拿這些藥方打發時間,楠笙還讓人收集了些藥材種子,想要在空間裏試種。
不過這個時候的藥材大多都是野生的,種子的收集并不順利。
早年喬媽媽到是留了些藥材種子,楠笙也通過網購買了些。但不知道是楠笙的心理作用還是旁的什麽原因,她就是覺得現代的一些藥材,在藥性上不及古代的。
楠笙不太願意去賈母跟前湊熱鬧,正好她按規矩已經出了林如海的舅孝期,便用一種大家都明白也不用說出來的理由留在房間裏繡嫁妝。
至于她到底繡沒繡,估計阖府也就黛玉對此事上心了,旁人可沒有那個閑心關注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
不過黛玉被楠笙忽悠了一通,只以為楠笙偷懶将嫁妝什麽的都送到府外讓繡娘弄了,便也老實的給她打掩護。
周瑞家的過來的時候,楠笙剛寫好一份藥方,正在那裏吹墨等它幹了好收起來。聽到丫頭聲音不高不低的問好聲時,還有些詫異這黃鼠狼幹嘛來了。
雖然知道周瑞家的也認識不了幾個字,但楠笙還是主動站起來,遠離書案。
周瑞家的自門外進來,正好看到楠笙站起身走過來的樣子,心下還以為楠笙客氣,未語先笑的給楠笙問好。
“姑娘大安。”
“如今正是最忙的時候,周姐姐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麽事?便是有事,只打發個人過來,做甚自己巴巴的過來?快坐下歇歇腳。”笑着讓坐,楠笙态度和氣的問楠瑞家的,“将咱們在路上收集的江心水燒一壺來。”
所謂的江心水就是他們回京城時走運河,在運河裏收集的河水。是楠笙心血來潮,專門為榮國府的貴奴準備的好禮。
“書上說江河之心唯有行船第二十日太陽初升的那一刻取方可。古來多少文人墨客奉為佳飲,那日行船便也學着附庸風雅了一回。說起來,這江心水也不是什麽稀罕物,只不過多了幾分新鮮別致。旁人弄的也未必幹淨,我那日總共就只收了一瓷罐。周姐姐來的巧,且嘗嘗它和咱們家常吃的有什麽不同。”編了一套現代人聽了都得唾人的瞎話,又吩咐丫頭取這個月府裏分到她房裏的茶葉。“旁人來了,我是再舍不得拿出來的。”
周瑞家的哪有那個閑心跟楠笙品茶,寒喧了兩句便跟楠笙說二太太這會兒子正好得了空,想跟楠笙說說話。
楠笙聞言,自是要表現出不敢耽擱的模樣出來。于是一邊讓周瑞家的稍坐,一邊起身去了內室。
借着換衣服功夫,楠笙悄悄的給莳珊打了個手勢。莳珊明白的點頭,然後将手上的差事交給向蘭退了出去。
去打聽打聽黃鼠狼為啥來拜年。
江心水泡的茶到底味道如何,楠笙怕是這輩子都不想知道,但被熱情周到一回的周瑞家的卻還真細細的品鑒了一回。
大半盞茶進肚,周瑞家的才放下茶碗,沒滋沒味的,心忖了一句,讀書人整的虛玩意。
周瑞家的喝茶這會兒功夫,莳珊便已經将王夫人和周瑞家的今日行程問到了。于是轉瞬間楠笙便明白王夫人為何要見她了。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有心未必可怕,但可怕的是她一直很有心。若非楠笙早做準備,莳珊也不可能那麽快就打聽到這些消息。
和周瑞家的一路有說有笑的進入榮禧堂,王夫人沉得住氣,見到楠笙來了還能笑着來了一場下鄉領導慰問老鄉的套話。完事了才淡淡的問起林家財産上的刻字問題。
“婆子們手腳粗笨,打翻了只箱子,擔心摔壞了裏面的物件,便請了我過去看看。說來也巧,那箱子裏裝的還是林丫頭母親當年的陪嫁”
你林家的物件有刻字,為啥賈家的陪嫁上面也有呢。若不是那玩意她印象深刻,還真一時想不起來。
“啊?”
這點還真沒注意到,不過這并不妨礙楠笙裝傻。
只見她瞪大一雙眼睛,一臉一副比王夫人剛剛知道時還要震驚的無辜表情。聲音微微提高的驚叫出聲:“竟然有字?”
“失禮了。這事楠笙也是頭一回聽說,這才吃驚了些。”話落又一臉不好意思的對王夫人笑了笑,“好叫太太知道,當日舅舅沒了,表妹傷心過度,我一直陪着表妹也無暇他顧。府裏的事情大多都是大管家和琏二哥哥打理。時而也有舅舅的弟子上門幫襯一二。後來大管家冒犯了琏二哥哥被全家發賣了,那些瑣碎的事便都只由琏二哥哥一人擔着。物件上的字,我竟是今日才知曉,若太太好奇是個什麽說法,不妨問問琏二哥哥。若琏二哥哥也不清楚內裏究竟,不如叫個林家老人過來問問吧。”
“不過是一時說到這裏,知不知道算得了什麽。林丫頭最近可好,可憐她小小的年紀,姑太太和林姑老爺便去了。”拿起帕子在眼角摁了摁,也不知道是眼角刺撓了還是在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淚,“‘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林姑老爺去時,定是極放心不下。”
楠笙聞言也拿出帕子在眼角碰了碰,不過她比王夫人敬業,從空間裏移了幾點水珠到臉上,将帕子用‘眼淚’擦濕後,這才跟王夫人‘閑話家常’。
“誰說不是呢。舅舅生前最遺憾表妹不是男丁,不能撐起家業。不過臨終前,舅舅仿佛也看開了。只交待表妹萬事全聽長輩的話,閑來多讀詩書是正道。家中産業全托付給琏二哥哥,他自己大半精力都用在教導那些弟子身上。舅舅曾言,若寫實畫能夠經久流傳,也算對得起林家列祖列宗了。便是一時不顯,多幾位師兄弟和師姐妹,于表妹将來也是極好的人脈。”
搖了搖頭,又沖王夫人笑道,“外人再好,也好不過自家人。表妹有老太太和太太關心教養,又有姐妹們一道玩耍。寶兄弟性子好,兩人在一起,又跟她親生兄弟似的處着,打打鬧鬧跟在自己家沒兩樣。舅舅和舅母都不在了,可自來了這裏別說表妹了,便是我這個跟府裏沒血緣的都不曾受到半分委屈怠慢,這麽一看,未必不是福氣。”
王夫人什麽心思不難猜,林家和林家的財産都是現在這種情況,她能看得上黛玉這種兒媳婦的唯一可能就是被穿越了。她此時提起黛玉,一來是想知道黛玉是不是對物件上的字知情,二來也想知道黛玉手裏是不是還有旁的東西,比如說銀票,地契
楠笙沒正面回答王夫人,她直接偷換了概念不說,也将王夫人的試探壓了回去。
“說起來,今兒太太不叫我來,我也要來太太這裏求個恩典。”
王夫人還在想着剛剛楠笙的話,聞言便示意楠笙往下說。
“表妹房裏的紫鵑是咱們府上的家生子,她侍候表妹一直盡心盡力。前兒聽說她妹子也到了年紀,楠笙想請太太給個恩典,給她安排個差事。也不拘什麽活,能學些眉眼高低就是她的造化了。”
此時油鹽不進才是最危險的,所以楠笙親自給王夫人撕了個口子,其他的只看王夫人如何操作了。
“等省親園子建好了,用人的地方多的是,哪裏還值得你巴巴的替她求什麽恩典。”王夫人笑着嗔了楠笙一句,又關切的問楠笙房裏可缺人使喚?
“林丫頭那裏原就不缺人,老太太還賞紫鵑過去侍候。到是你房裏,只有小貓三兩只,很不像樣子。”不等楠笙說什麽,就自話自說的要給楠笙再安排個丫頭過去侍候她,“你自來身子弱,可不許推遲。”
“不過一個丫頭,既是太太疼我,安敢推辭?”笑着收下王夫人的‘好意’時,還特別認真的跟王夫人商量,“不過太太可不許給我找太漂亮的,人家用不慣呢。”
拿自己的容貌說趣,逗得王夫人也不由笑了一回。二人又閑聊了幾句,便有管事婆子來回話,楠笙見此,便起身告辭回去了。
等楠笙離開,回事的婆事也走了,王夫人才問起周瑞家的關于紫鵑的家事。
紫鵑确實有個妹妹,春天的時候出痘,耽誤了選拔沒能進府。知道這些消息後,王夫人便讓人叫了紫鵑老娘過來。
至于王夫人見紫鵑娘說了什麽,又許諾了什麽,楠笙想,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紫鵑之後會做什麽。
至于會進她房裏當差的丫頭,楠笙想,她都不用多做什麽,只要表現出一副自己要重用那丫頭的樣子,屋裏的其他丫頭就不會幹看着?這種雙簧,楠笙主仆都不知道唱了多少回了。每次效果都不賴~~~
千日防賊,不如直接打開了門戶請君入甕。
楠笙是希望在這種時候有個人幫她們姐妹清點一下房中財務狀況的。清點完了,她們才能消停過日子,不然這事那事的總不會完。
而且說不定哪日你想玩個無間道,都省下不少布置時間呢。比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