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瘦了?”自打流放的夢做完, 薛蟠就活得極糙。聽越岩這麽說, 下意識的摸摸臉,完事還伸手拍拍自己的肚子,很是不以為意,“那我去年做的袍子到還能穿。”都是好東西,浪費了忒讓人心疼。
越岩:“”
“聽人說你小時候揮金如土,慷慨大方。怎麽就”越岩想到如今薛蟠吝啬的德行這話就有些說不下去。
想到親信調查的消息, 再看面前的人這也太極端了。
“那能一樣嗎?”吹了吹花生紅衣, 薛蟠一臉感慨, “這人呀, 總是要長大的。”
“那也沒見誰越長越摳搜的呀。”一旁侍候茶水的貼身太監四喜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
“小時花老子的錢, 大了花自己的錢。隔你你不心疼?”猛的喝了一大口茶, 又将茶杯遞給四喜,“倒滿。”這麽小的杯子,半杯都不夠他一口的量。
滿杯酒, 半杯茶。
四喜也知道薛蟠的性子,倒也不跟他理論, 只認命的将茶給他續上。
倒是一旁的越岩聽了薛蟠這話是越想越覺得有味道,片刻後, 大笑兩聲拍拍薛蟠的肩, 直接帶着人走了。
薛蟠嘴裏都是花生,傻愣愣的看着大步走出去的越岩, 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越岩這是腫麽了。
越岩也沒怎麽, 他之前就是自己跟自己鬧情緒。大道理他都懂, 可一些小道理,或者說為人子,總想得到父親偏愛的心在作祟,這才壓了一肚子的火氣。此時見了薛蟠,本就看薛蟠憨憨的樣子可樂,再聽他那憨話,一時間火氣降下去了,還升了三分鬥志來。
太上皇不是想要加恩諸皇子嗎?
那沒問題呀,他加,自己也加。反正政務國庫他一樣都撈不到,名義是他的,實際上還是他老子的。花再多的銀子,給再高的爵位都是用他老子的東西給自己做人情,他沒什麽舍不得的。
且等将來都得給他加倍吐出來。
就在薛蟠還在糾結着要花多少金子請待價而沽的楠笙給他們家畫兩幅寫實畫時,越岩早朝上給他的那些兄弟們加薪,下了早朝還在給太上皇和皇太後請安的時候,說了開枝散葉的話頭,賞了不少美人去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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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欲去之,必固舉之;百将欲奪之,必固予之。将欲滅度之,必先學之。’
越岩賞賜發下去的時候,不是沒想過《道德經》中的這句話。或者說,他想到了他的那些兄弟也許也會想到這句話。
陪着太上皇在禦花園散步的時候,越岩看着又不請自來進宮表孝心的兄弟,不知怎地突然間竟然想到了薛蟠說過的一句話。
那是薛蟠說聽完《水浒傳》後,對他說過的一句。薛蟠說整部水浒他最怕的一句話就是——大郎,該喝藥了。
薛蟠是從潘金蓮想到了夏金桂,這才有感而發。但越岩看着他那幫不省心的兄弟,卻笑出了同樣的弧度。
是應該喝藥了
于是那些被太上皇的高調寵愛寵的有些飄飄然的諸皇子王爺們在收到越岩的‘好意’時,不由內心揣揣不安起來。
這老六是什麽意思?
故作玄虛的擺了諸兄弟一道,越岩抽出空來還關心了一回憨憨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想到榮國府正在修省親別院,越岩第一反應就是賈家又朝薛家借錢了。不過轉念一想薛憨憨的摳門屬性,又覺得這錢不好借,他也指定不會因着借銀的事将自己弄瘦了。
“奴婢到是聽說了一則消息。”
“哦?”越岩挑眉看向自己的貼身太監四喜,動了動手指示意他別賣關子。
跟越岩一樣,這位也誤會了薛憨憨。于是楠笙訂親的事就被拿出來分擔薛憨憨掉膘的原由之一。
一聽說楠笙訂了親事,越岩便有些發愁。
這麽久的相處,越岩也發現了薛憨憨對女色和男色都不上心,唯一見他用惋惜語氣形容人的就只有這個林家的表姑娘。不但如此,還将人家姑娘的東西貼身帶着到是可惜了。
自從見過了那個寫實的肖像畫,薛蟠就一直想要找楠笙畫兩幅畫。
先畫一幅全家像,再給母妹畫兩幅單人的。
只是他近年摳慣了,又将楠笙玩笑似的潤筆費當真了。這才一連糾結了好幾個月。
其實薛蟠真不用太糾結,如果他張口,楠笙雖然不會全然應下,但卻不會真收他的潤筆費。
免費幫他畫一張全家幅,就當還他送樯木棺材的人情了。至于給薛姨媽和寶釵畫單身像,楠笙是一定不會接這活的。
寫實畫派在江南已經流行開來,如今雖說尚未傳到京城這邊,但這是早晚的事。楠笙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又是相傳最得林如海真傳的入室弟子,所以她的畫途前景仍然不需擔心。
回到京城大半年,楠笙一直很清閑的主要原因還是她的那位人老成精的經紀人。
榮國府出了位賢德妃,榮國府的地位水漲船高之時,連帶着楠笙這個繪畫的也可以‘挑三撿四’了。
這麽說吧,賈母和王夫人想要拿楠笙的畫做人情,但也不是誰來都行的。
檔次排面這玩意,已經可以講究起來了。
于是賈母過篩子似的挑客戶,楠笙可不就清閑下來了。
當然了,這位也沒真清閑,見天的運籌帷幄呢。
(→_→)
此時正暗戳戳的為大觀園的建設添磚加瓦的楠笙,轉天就迎來了一單生意。
薛蟠終于決定下單了。
他溜達回家,将在外面買的吃食交給丫頭,正好看見薛姨媽和寶釵說年底新衣首飾的事。
今年榮國府那邊喜事不斷,估計宴席只多不少,那衣衫首飾就更不能少了。
原著裏寶釵總穿半新不舊的衣裳,也不怎麽戴太過貴重的首飾,對外說什麽她不喜歡。可實際上又有哪個小姑娘不喜歡新衣,新首飾呢。
不過是條件不允許罷了。
記得原著中寶釵和邢岫煙說過七八年前她也是富貴閑妝的話,雖有勸慰邢岫煙之意,但到底也有幾分真話在裏面。
薛家有個不省心還到處惹事的薛霸王,花錢跟瀑布似的冤大頭。人家掙一個花一個,他是掙一個恨不得花上十個八個,再多的祖業也要敗禍光的。
寶釵跟着薛姨媽管家,如何不知道家中錢財進項花銷?再加上榮國府裏的好姨媽虎視眈眈,她所能做的不過就是從自己這方面節儉罷了。
如今的薛蟠雖然夢到了許多未來之事,但他仍然還是孝順老娘,心疼妹妹的地主家傻兒子。可能是做了那麽多的夢,所以他更心疼自己總是委曲求全的妹妹。
因此在給寶釵花錢這方面,這位的吝啬本能竟然會消失得一幹二淨。
榮國府給他們家的姑娘一季做四套衣裙,那我薛家的姑娘就一季做八套。首飾也要比他們家的姑娘多就是了。總之,薛家的姑娘一定不能在這方面被虧待了。
一個對自己都吝啬到能不做就不做新衣袍的人,卻願意為她這個妹妹花更多的銀子做更多的衣裙首飾,只為了不叫她輸給國公府的小姐。
一個不好面子的人能做到這一步,真的很難讓人不感動。也正是因為這樣,寶釵地自己這個哥哥的感情也更深了不少。
此時薛蟠一進來,先是霸氣側漏的坐在椅子上,然後一副爆發戶範兒的叫寶釵相中的就全買回來,多整幾套換着穿戴呗。
放心,你哥再摳,也不會讓你受委屈噠~
薛姨媽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說。”
寶釵抿唇笑笑,沒聽薛蟠的,只挑那看起來精巧別致的叫丫頭記下來。
薛家侍候的丫頭們都知道薛蟠的習慣,見他從外面回來也沒上茶,只将放在碳上烤的桔子拿了兩個用小瓷盤托着送來給薛蟠吃。
喝了小一天的茶,吃點烤桔子還真不錯。兩個烤桔子轉眼就進肚了,這位竟然還因為桔子的酸甜刺激了胃口,當即就吩咐侍候的下人,他晚膳要吃鍋子。
一聽鍋子,還要多準備些羊肉,寶釵為難的摸摸自己的臉,讓人給她準備素菜粥。
可不能再這麽胡吃海喝了。
膳畢,三人圍坐說話。薛蟠便将要請楠笙畫全家福的事說了。薛姨媽猶豫了下,顧忌賈母那邊的态度,一時沒應。寶釵早就想要這樣一幅畫了,只可惜她雖然從楠笙那裏知道了不少繪畫技巧,只她到底沒學過西洋畫,好多地方理論到位,實際操作卻沒有。住在榮國府也不好大張其鼓的給自己找西洋畫師,雖然她哥哥不會說什麽,但總免不了讓人傳了閑話出去。
現在的薛寶釵是真真怕了榮國府下人們的那張嘴了。
聽哥哥這麽說,又猜中母親所慮,寶釵想了想,覺得此事也未必不成。他們家到底和外面的人家不一樣。
而且楠笙最近也閑着呢,先畫起來,就算日後臨時有事顧不過來,他們也不急于一時,便是畫個一年兩年的,也等的起。
至于哥哥心疼的潤筆費,寶釵不由輕笑出聲,告訴薛蟠當時不過是句玩笑話,只他當真了。
一聽要金子只是楠笙随口開的玩笑,薛蟠就是一樂。不過轉念又覺得楠笙畫一幅畫還要休養數月,也挺不容易,便說多少給一些吧。
“那也不能給金子,不然成什麽樣子了。”你還真将人家當畫匠了?寶釵笑着搖頭,“哥哥只管放心,這事交給我便是。”
笑着說完這事,寶釵回到房裏輕輕嘆了口氣。
若是爹爹還在就好了。
寶釵的這聲嘆息,正好是黛玉此時的思念。
若是爹爹還在就好了。
看着跪在面前的紫鵑,黛玉雖然高興紫鵑的選擇,但心裏也委屈的跟什麽似的。
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做為賈家的家生子,她雖然被分到黛玉身邊,但卻無法改變她仍是賈家家生子的事實。但紫鵑沒有背叛黛玉,或者說她選擇了黛玉,就是背叛了賈家。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她卻知道她絕不能背叛林姑娘。
黛玉又是委屈又是氣惱了一會兒,只叫紫鵑起身來,什麽都沒說的帶着紫鵑去找楠笙。
到了楠笙的房間,黛玉看了楠笙一眼,又将視線看向了紫鵑。楠笙心有所悟,開始給房裏的丫頭挨個吩咐差事,轉眼間屋中就只剩下楠笙,黛玉和紫鵑三人。
沒了外人在,黛玉将自己扭成麻花挂在楠笙身上,一會兒揪一下楠笙的衣袖,一會兒拽拽楠笙的發梢。
被楠笙一巴掌拍在手背上,還一臉不平的拿額頭點楠笙的後背,一點一點的,不疼,就是磨人的不行。
“那日是我在二太太跟前說了你妹妹的事。”回頭将黛玉拉到身邊坐好,楠笙才對神色不安的紫鵑淡淡的開口,“你能如實說出來,也不枉玉兒一心為你做保。論看人,我是不及她的。”
“楠姑娘?”紫鵑聞言猛的擡起頭,臉上一片錯愕,眼底滿是驚慌失措。
“你既做了選擇,我們也不能寒了人心。玉兒房裏有什麽沒什麽,不妨如實告訴二太太。以後二太太但凡有什麽吩咐,你也不妨全數應下來。至于之後怎麽回複二太太,總不會叫你為難就是。”
至于會不會讓二太太為難,那楠笙就不敢保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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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不再看一會兒?”薛蟠坐在那裏,一手指着自己的臉,一手抻抻衣袍,看着楠笙提醒她。
楠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