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如今的薛蟠和原著中的呆霸王比起來, 名聲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也因此在寶釵做主叫她哥哥一起過來用膳時,楠笙并未反對。
甚至可以說楠笙內心對寶釵愛護自己哥哥的行為是認可到滿心贊同的。
都過了七歲不同席的年紀,已經有房裏人的寶玉不是比薛蟠更需要避諱?
再一個,便是不提房裏人這種私密事,只說如今的薛蟠也不是原著中那等混帳人, 如果寶釵這個被薛蟠捧在心尖上疼的妹妹還不知道愛護自己哥哥,那寶釵就真的再不值得結交了。
對于親情, 楠笙對它有期待,也有排斥和糾結。小時寄人離下, 一邊對親生父母懷念渴望,一邊也對所謂的骨肉親戚失望冷漠。
她一直期待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家裏有相親相愛,相依相偎的家人。她追求被愛的感覺, 也在尋找可以讓她全心去愛的人。
一個心貼着心,讓人放心的港灣。
有的時候楠笙像極了史湘雲, 她時常會想但凡我有個親姐姐,要如何如何。但凡有我個親哥哥,我要如何如何。
記得當初看原著時,楠笙最煩感史湘雲說什麽‘凡有這麽個親姐姐,就是沒了父母也是無妨礙的。’當時楠笙呲之以鼻,心忖若是能将親生父母還給自己, 別說親姐姐了, 她願意用任何東西來換。
然而現在楠笙卻能體會到史湘雲說這話的無奈了。
因為父母已經失去了。因為她在嘗試用各種讓她溫暖的感情去跟她從未體會過的父母親情做對比。更因為她已經學會了妥協
薛姨媽坐在上位, 原本若無薛蟠坐位從左依次是黛玉,寶玉,寶釵和楠笙。而薛蟠要一道用膳,位置便又有所變化。
黛玉和楠笙一左一右坐在薛姨媽兩側,黛玉下首是寶玉,楠笙下首是寶釵,寶玉和寶釵之間隔着身材結實的薛蟠。
薛家的飯菜檔次自然不會太低,因又要照顧黛玉守孝食素,所以一張飯桌上更注重了渾素搭配。
一般這樣時候,都會喝些甜酒。寶玉一上桌看到飯桌上薛家糟的鴨信便叫着要吃酒。
薛蟠擡起頭,微微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撇嘴回眸之際正好看到楠笙詫異又好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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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釀酒離不開糧食後,薛蟠就對酒沒愛了,也因此他家常極少飲酒不說,也不太喜歡一些吃酒聚會的場合。
放着一桌子好菜不吃,就知道喝喝喝的,人幹事兒?
此時心裏嫌棄了一回寶玉事多敗家,就對上楠笙的眼睛,薛蟠沒由來的升起一陣心虛。
眼底全是迷茫的收回視線,薛蟠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心虛啥?
對了,她在笑啥?
火腿炖肘子這道菜不光薛蟠愛吃,楠笙也是極愛它的。等這道菜一被丫頭端上來,不說本就沒将心思放在薛蟠身上的楠笙心滿意足的開吃,就是剛剛思緒轉了一個跑馬場的薛蟠也放棄糾結那些沒有吃大的事了。
薛家這道菜的做法,是帶着不少鮮湯的那種。吃着肉,喝着湯,能鮮掉舌頭。
古時衣裙不講s和l,家常衣裙還好些,出門見客全都是xl打底的那種寬松款,因此也就叫楠笙對減肥這種事情并不上心。所以楠笙在出了孝期後不怎麽戒口的情況下,直接将之前守孝減掉的肉肉都一點一點補回來了。
有着比其他閨中姑娘都要好的胃口和食欲,讓跟着楠笙一道用膳的人都胃口大開。
黛玉還在孝期,吃穿皆以素衣素食為主。但見楠笙用的香甜,也吃了不少。
整個飯桌上,薛姨媽上了年紀,楠笙和黛玉不飲酒,薛蟠以食為天,寶釵到想盡些地主之誼陪寶玉一道飲杯酒,可她和寶玉中間夾着薛蟠,每每她要說話,薛蟠就夾一筷菜到她碗裏,弄得最後就寶玉自己個兒在那裏自飲自斟。
甚是沒趣。
掃興的吃了一頓席面,寶玉就坐不住嚷着要回榮慶堂。楠笙和黛玉本也想離開,見此連忙起身配合着寶玉一道出門了。
楠笙和黛玉并排走着,寶玉走在她們前面,一邊倒着走,一邊陪她們說話。說的還是一些怎麽聽都不像有營養的話。
黛玉兩次進京,先後經歷喪親之痛,世态炎涼,其絕對比寶玉有見識。但黛玉卻能極認真有耐心的聽寶玉說完那些沒甚建樹的話。雖說她也會奚落寶玉幾句,或是挑幾句寶玉話裏的刺,但黛玉對寶玉的耐心卻仍叫楠笙嘆息。
看來不管怎麽樣,寶玉對黛玉來說到底是不一樣的存在。
看一眼跟黛玉說得眉飛色舞的寶玉,楠笙眼眸微垂,回憶心理學書藉中的一段文字。
毀掉一個人最少有三種兵不血刃的辦法。
一是貼标簽,二是捧殺,三是全面持續的否定。
所謂貼标簽,就是在生活中為你的目标貼上各種形容性質的标簽。比如說暴脾氣,天真,沖動,愛笑,易哭等。然後時間一長,人在潛移默化中就會受到這些标簽的影響,從而讓自己的性格朝着這些标簽靠攏。
捧殺,顧名思義就是對你的目标長期進行誇張并且不切實際的誇獎。慢慢的,這個人就會變得盲目自信,找不到自己真正的定位,最後很容易在這處心态中迷失自己,自驕自大,最後毀掉自己。
而全面持續的否定,卻洽巧與捧殺相反。即使再自信的人,也會再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中懷疑自已,從自信堅定變成一個畏手畏腳的人。
這三種方法,但凡學過心理學的人都會有所了解。而面前的寶玉,在楠笙看來就符合前兩種狀态。
他的生活,他的人生都被人貼滿了标簽和随處可見的捧殺。
賈母一句小孩子家家,寶玉還小,就讓十來歲的寶玉一直将自己當成大型幼嬰。
長輩親戚的一句銜玉而生,必有大造化,也叫寶玉內心堅信自己不用努力,便生而不凡。
寫幾個字,就被人說寫出了精髓。做上一首輕浮詩詞就被一群人拍着馬腿送上雲霄。又說長的好,又說性子好,又說大方慷慨,體貼入微
這樣想來,寶玉其實真的不是被溺愛長大養壞了的孩子,而是一開始就掉進了一個無底深坑中。
寶玉就這樣被養廢了,原著中的黛玉也是被人這樣貼了标簽。
體弱,敏感,小性,伶牙利齒不容人。
想到這裏,楠笙不由慶幸她來了這裏,陪在了黛玉身邊,潛移默化的改變了黛玉的性格,也不叫她受那些标簽的影響。
除了寶玉和黛玉,賈家的其他小爺其實也生活在這種怪圈子裏。
他們更像是第三種,被一次次的否定後,破罐子破摔。
就像是壞學生想要學好,想要上進,可周遭的人都告訴他,你就是一塊爛泥,你不是那塊料。
上進猶如逆水行舟,是一件需要毅力和恒心的事,但結果往往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顯于人前。在這個過程中得不到肯定,而是一直被否定,被誘惑,若無堅定信仰,極有可能半途而廢。
這樣一來,結果就仿佛認證了那些人說的話。于是別人的否定,他自己的放棄和內心深處的認同換來的就是今天放縱的結果。
寶玉如此,賈家小爺們也如此,就連客居榮國府的薛家蟠大爺也逃不過這個真香定律。
你們越說我摳門,那我就越摳給你看,哼~
(→_→)
想到薛蟠,楠笙輕輕抿了抿唇角,不得不說薛蟠那虎頭虎腦的憨樣子怪有意思的。
以前楠笙對薛蟠的印象就是某個版本的猥瑣呆霸王樣,後來見了真人,又發現那個版本的薛蟠過于追求藝術性。
人家到底是寶釵的親哥哥,元春,寶玉和鳳姐兒的表兄弟,容貌再怎麽樣也不至于太随心所欲。今日盯着薛蟠畫畫,楠笙就發現這人雖憨但五官卻極為耐看。
思緒一下子就跑偏的楠笙又從薛蟠的臉轉移到了薛蟠的身材和身高上。
薛蟠別看是南人,但身高體型卻極有北方人的特質。
大骨架,大長腿,比寶玉高出一個頭不說,一看就特別結實的那種。
表兄弟站在一起,一個是诠釋了紅樓的‘妹妹救我’,一個則是水浒版的‘哥哥我來也’
進了臘月,家家戶戶都忙了起來。榮國府要一邊忙着省親別院的事,一邊還要忙着親戚故交年節走禮和宴請的事。
當然了,今年楠笙和黛玉這邊也沒閑着。兩人分別給各位師兄弟和師姐妹寫信拜年,然後又讓人采買了些京城這邊的伴手禮打包送到各家各戶。
按禮,黛玉還在孝期,這些走禮的事也不是她們兩個在室女兒要操心的。可人情是越走動越近便,越不走動越生疏。當初會開山立派收徒教畫何嘗不是為了給她們姐妹留個人脈?
文人清高,她們又都住在榮國府這個‘皇親國戚’府邸,路途遙遠,若她們不主動,怕是這關系可能就真的白建交了。
其實在進京沒多久,楠笙和黛玉就時常與那些所謂的同門師兄姐妹們通信。
第一封就是簡單的報個平安。然後那邊或是禮節性的回信,或是真的關心她們姐妹,也或是關心京城中的生活這才慢慢的以信件做橋梁進行溝通聯絡。
此時也不用弄太多貴重物件走禮,不過是幾本書局的官制新書,以及再送一份京城的果脯也就罷了。
哦,值得一提的是楠笙在寫信和準備節禮的時候都‘忘記’給有劉泰這個人了。
沒辦法,姑娘家家的,總要講究點矜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