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出了密室,四人簡單的吃了些東西後, 上學的上學, 上衙門的上衙門, 留清溫看守二姨娘後,石玖家的便去了榮國府。
茲事體大, 石玖家的不敢耽誤片刻,生怕去晚了楠笙遭了算計。然而她到底心有成算,久經世事,心中再是焦急不安, 面上也是一派自然,生怕旁人看出什麽來。
入榮國府走的仍是西角門, 不過片刻功夫便到了榮慶堂。因最近姑娘們都在跟着宮裏出來的教習嬷嬷學規矩,石玖家的來了楠笙的房間也未見到人。
好在石莳今日并未跟着楠笙身邊侍候,見石玖家的坐立不安,便找了個借口讓春燕去将楠笙叫回來。
黛玉和寶釵與元春有血緣關系,但她們因是外姓也是無诏不得上前, 更何況楠笙這個沒有血緣關系, 外姓的外姓親戚了。當日元春都未必會見她, 也因此她課上請個假,并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事。
聽春燕說石玖家的來了,楠笙便知道這是一定問出了什麽。想到石莳眼巴巴讓人叫她回去,楠笙便知道事情一定不小。
一路不停的回了房間, 楠笙剛進屋子, 石玖家的嘴還未張開, 臉上就浮現憤怒的神色。
楠笙一見,連忙給石莳使了個眼色,石莳連忙帶着春燕出去了。
向蘭在屋裏侍候,石莳站在窗戶前,春燕隔着門簾子守在了門口。保證除了她們幾人再無旁人靠近。
等人就位,石玖家的直接對楠笙哭訴道:“我可憐的姑娘呀,竟被一群殺千刀的算計。若不是姑娘當機立斷扣住了二姨娘,姑娘就要被人給害了。”
一聽石玖家的這開場白,原本還有些心慌害怕的楠笙竟是瞬間不害怕了。
“別急,慢慢說。向蘭,給石玖家的倒碗熱茶來。”吩咐完向蘭,楠笙又問石玖家的,“可都問明白了?”
“回姑娘的話,都問明白了。”接過茶,也顧不得規矩體統,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石玖家的才将昨日詳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來。
楠笙擔心二姨娘說謊話诓騙她們,還特意派人傳話,讓她們将同一個問題反反複複,來回颠倒的問上幾遍,看一看每次的答案是否都是一樣的。若一字不差那也有可能是瞎話。若每次都差的不多,真實性更大一些。
石玖三人結合楠笙說的辦法,再加上他們自己想到的,不但将他們自己問的口幹舌燥,也将被灌了酒的二姨娘問成了傻逼。
這一問,還真将所有算計問了個清楚明白。
事情的起因還是楠笙的那個超寫實畫弄出來的。
學到手的技藝,永遠都不會被人搶走。然而技藝搶不走,卻不代表人也搶不走。
除了天縱齊才,沒有什麽是一蹴而就的。哪怕是速成,學會的也只是一些技巧。再加上超寫實畫,是需要油畫基礎的,而此時的人更多的是水墨畫的畫法,所以三兩年內跟本看不出多大成效。因此哪怕畫派的弟子都是林如海精挑細選出來的,但能在短時間內将超寫實畫畫好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雖然按着時間來算,林如海的孝期都要過了。但這個時間全部用來學畫都未必能成才,更何況那些人還只是将超寫實畫當成功課之一。
于是這一來二去,楠笙這個已經出師的弟子就極為醒目了。
早前楠笙畫畫也就是在京城上流圈子小範圍內傳播,但随着時間的拉長,以及元春省親和賈家人向來嘴上沒把門愛說愛炫耀的性子,楠笙的名號直接被打響了。
劉泰本就是這一門的弟子,他又是楠笙的未婚夫消息自是靈通。雖然劉泰聽說了楠笙的事,但遠在江南也只當旁人寒喧,商業吹捧。但後來回了北方,消息更靈便後,才知道楠笙已經小有名氣了。
旁的不說,就連宮裏的貴人們都聽說了楠笙的畫,有心請楠笙為她們畫像這一點,就叫劉泰有些搖擺不定。
江南文風盛行,時常有書生小聚。在江南時,劉泰偶然與因事來揚州的喬簡相識,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二人彼此道出身份後,還一見如故了。
相攜着從江南來到京城待考,兩個無恥之人竟在楠笙這件婚事上有了一個默契。
楠笙不仁,所以喬簡準備不義。楠笙不賢,所以劉泰也準備不禮了。
他們的計劃是什麽呢?
按原定婚約迎娶楠笙,然後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婚後兩三個月再讓楠笙去上香求子。之後路遇‘盜匪’總之就是名義上楠笙為保名節自盡身亡了。而實際上卻是劉泰不嫌棄楠笙失貞失節将楠笙養在別院另娶他人。
劉泰迫于壓力和子嗣傳承娶了他人,但心中依舊惦念原配發妻,于是時常去別院與楠笙相聚。劉泰會告訴楠笙,有人求畫,他卻因功課差事等事一直無暇他顧。夫妻一體,為叫幽居于此的楠笙不無聊,劉泰便請那些想要畫畫的人來別院,或是帶着容貌大改的楠笙上門做畫。
明面上是劉泰畫畫,實際上卻是楠笙在背後操刀,總之就是魚與熊掌都兼得了。
狗血他媽吃了狗血,生出一只血狗來。你說說這咋跟拍電視劇似的呢。
又雷又毒,還特麽有些似曾相識。
石玖家的哪怕向楠笙複述一遍劉泰等人的算計,仍是心有餘悸。而楠笙在聽完這一環套着一環的算計,除了最開始有些震驚外,倒是沒了昨日的慌亂。
她昨天純屬于自己吓自己,吓出來的心慌意亂。今日聽了石玖家的複述,心頭竟然只是略過一句‘就這樣呀’。
相較于石玖等人的憤怒和初聽到這等算計的向蘭三人的又驚又懼,楠笙鎮定的樣子倒是極具安撫人心的作用。
“我還以為他們能玩出什麽新鮮花樣呢。都是前人玩剩下的東西,也就拾人牙慧那點出息了。”低頭擺弄手上的累絲鑲珠镯子,楠笙面上帶着幾分不屑,“無妨,慢慢收拾就是了。”
“姑娘,此事重大,切不可掉以輕心呀。”石玖家的聞言,擔心楠笙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輕聲勸道。
“我明白。坐以待斃是等死。坐以待對手斃,未嘗不是等死。我與劉家這門親事,兩三年內定是成不了的,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前兒老太太便叫我畫一幅全家福,将兩房主子以及東府的那一家子都畫上。待畫好後送到宮裏給娘娘賞閱。阖家老小多少人,便是什麽都不做,也要畫上一年半載。再有,今兒一大早,宮裏還來了人,叫我畫一幅省親時的團圓畫你且算算這日子,便是劉家再着急,也得老太太放人不是嗎?”
其實這活不光是賈母吩咐的,還是楠笙自己找來的活計。
原本是想劉家總不給個消息,有這個活計撐在明面上,她面上也好看。住在榮國府也更加理直氣壯不說,還能備受禮遇。
但現在看來,這活計還真的給了她一個緩沖時間。
石玖一直知道自家這位姑娘是個有大主意的,見她這麽說,心中稍安。不由又問了一回楠笙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先大義滅親,收拾喬簡吧。”楠笙歪了歪頭,深吸一口氣又長長的吐出來,“我記得早年就讓石玖以喬簡的名義去放利子,年根歲末了,你們可以去催債了。”
還想借着她步步青雲?美不死他。
“還是姑娘聰慧,早就做了準備。”石玖家的聞言終于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
不說主仆情深的話,只說楠笙有什麽事,覆巢之下無完卵這種事就會驗證到自家身上。所以楠笙好,他們這些侍候的人才會好。
楠笙想了想,又補充道,“喬簡心機詭詐,極喜鑽營打蛇不死随棍上,這一次別再叫喬簡有翻身的機會了。”往後餘生她是再也不想聽到這個名字了。
“老奴明白。”石玖家的點頭應下,又問楠笙二姨娘如何處置。
楠笙擡頭直視石玖家的,用最平靜的語調說着最殘酷的話:“先關上一陣子,等府裏省完親再将人送到水月庵去,呵呵,那可是個好地方。對了,世界這麽美好,她不配看見,也不配聽見。不要叫她的污言穢語弄髒了這個世界”又瞎又啞又聾,這也許是她對二姨娘最後的仁慈了。
“姑娘仁慈,竟然還留那毒婦一條性命。若是老奴,早就亂棒打死她了。”
楠笙搖頭輕笑,溫柔和氣,“到底是侍候過父親的老人。”
“那姑娘要怎麽處置姑爺,呸呸呸,是處置劉泰。”向蘭習慣性的叫劉泰姑爺,一張嘴就發現不對,連聲呸了幾口,直呼劉泰姓名。
楠笙抿唇,“這我還沒想到呢。左不過他的事也不着急,慢慢看吧。”
說起這個劉泰,那可叫楠笙為難極了。
其實楠笙在想到劉泰的時候,腦子裏出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科舉作弊。可惜了,真叫劉泰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日,這混蛋玩意一定會緊緊的抓住她不放呢。
所以收拾重了,劉泰怕是也娶不上別人,最後只能砸在她手裏了。若是收拾輕了楠笙又覺得辜負了人家對她的一番心意,也對不起自己的僞善性格。
而且收拾劉泰這事還不能叫賈家人插手,因為楠笙怕她會成為第二個嫌貧愛富的尤二姐。
如果能守望門寡就好了。
不過想守望門寡,就必須得弄死劉泰。
殺人嗎?
下意識的将空間裏放着的解剖刀移到手中,楠笙發現這個有些專業不對口。
也許,她可以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