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掰着手指算一算, 鳳姐兒已經消極怠工整整一年零十五天了。然後一年十二個月, 一個月平均有六次進宮探監的機會。王夫人只要一個月進宮兩次,都夠元春了解阖家情況和鳳姐兒這個不聽話的表妹兼堂弟媳是如何扯她老娘後腿的。

眼見未必都是真實, 更何況從別人嘴裏聽到的故事。但王夫人不是旁人, 那是元春的親生母親。母親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是依靠是港灣, 也是最值得信任的存在。所以元春在王夫人那裏聽到的關于鳳姐兒的事,絕對的讓鳳姐兒辯無可辯。

無論省親還是每逢二六的探親都是太上皇和新帝這對爺倆折騰出來的, 不管出發點是什麽, 倒是實實在在叫不少有女兒在宮裏的人家得以探監, 一敘天倫。

元春可能也知道太高調了不好, 所以每月只叫家裏人進宮一次。但這一次也是好多低位嫔妃或是家人在地方的嫔妃羨慕不已的。

而且每次進宮,王夫人都像是買門票似的一路打點,這筆銀子累積下來也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進一次宮抛出去的銀錢,都能養活十個以上劉姥姥那樣的人家了。

╮(╯▽╰)╭

話回當下,此時元春沒有當衆叫鳳姐兒下不來臺,已經算是好涵養了。

畢竟在王夫人‘高于藝術’的描述裏, 鳳姐兒已經十惡不赦了。當然,元春背後會如何對鳳姐兒, 那此時就看不出來了。

鳳姐兒可能也知道自己得罪狠了王夫人母女, 但這一年多的日子于鳳姐兒來說, 絕對有着不一般的收獲。

她和賈琏的感覺越發好了, 對自己生的大姐兒也越看越喜歡, 陪伴的時間也更多了。不但如此, 她的身體已經調養得極好,随時可以懷下一胎了。

管家沒撈到多少好處,但不管家卻沒少了她應得的。

除了這些,鳳姐兒又發現自己悟出了借刀殺人的多重使用方法。

比如說她那有心計但卻沒甚手腕,耳根子又軟的繼母婆婆。讓她沖鋒陷陣,不比自己沖在最前面好?

再有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早些時候在楠笙那裏聽到的話也叫鳳姐兒有所心得。于是在對待寶玉和賈環這對嫡庶兄弟上,鳳姐兒越發的‘一視同仁’了。

寶玉不缺好東西,賈環卻要靠公中份例過日子。于是鳳姐兒時常将一些尺頭或是外面做給賈琏的衣袍讓人改一改送給賈環這個不受寵的庶出子那裏,很得了趙姨娘一頓感激。

都是一家門裏出來的姑娘,這姑侄的差別咋就辣麽大捏?

瞧瞧,這都會借刀殺人嘞~

趙姨娘又不傻,能看不出來鳳姐兒的算計?她要是看不出來,探春和賈環也活不到今天。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更何況趙姨娘也挺贊同那句‘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的。

鳳姐兒自然看不上庶出子,但如果這個庶出子是她好姑媽家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凡是能給她姑媽添堵的事,鳳姐兒都樂意幹。

不論大小。

所以畸形的友誼戰線就這麽建立起來了。

→_→

此時,聰明的鳳姐兒自然看出來元春對她冷淡下的不滿,于是這位的單鳳眼一轉,不動聲色的湊到李纨身邊。

诶,你兒子不是娘娘的親侄子嗎?咋不見娘娘傳喚?

拉出來遛遛呀。

李纨眼底升起一抹不滿,卻沒受鳳姐兒的挑唆,上趕着将賈蘭推出去。

賈蘭做為賈珠的獨子,是元春的親侄子,也是目前為止唯一的親侄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仙逝的賈珠面子上,元春也應該在見過寶玉後,見見她這個自小失去父親庇護的親侄子。

可惜了,元春心裏壓根就沒有賈蘭這個人。

李纨本就不滿,又碰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鳳姐兒,怒氣值在飙升的同時,還能理智的不叫自己氣暈頭,也算是這些年的寡婦生涯歷練出來的結果了。

斜了她一眼,李纨沒搭理鳳姐兒這話。

姑娘中間夾着寶玉,正在一側做詩,賈母和邢王兩位夫人坐在下首陪坐在上首的元春話家常。尤氏,鳳姐兒和李纨等媳婦們都侍立在一側,恭敬的等着使喚。

楠笙突然發現自己好幸福。

真噠。

凍掉下巴的夜裏,她坐在離元春最近的位置,那裏最是暖和不說,也是看熱鬧最佳的地方。

因為拿着素描本,所以楠笙不但可以坐着,還可以在坐累的時候,悄悄的站起身,然後從元春身後的屏風繞到正殿另一側,仔細觀察元春的側顏時,還能順便看看另一側正在做詩的黛玉等人。

人生不能再嗨了。

少時,寶玉和姑娘們做的詩從殿內傳到了殿外,由着守在殿外的賈家爺們和跟出來的臣工們一一傳閱。

寶玉的也罷了,但姑娘們的詩卻是真有做的好的。不過考慮到元春的心意,衆人到是一致狂誇贊寶玉。

薛蟠沒讀幾年書,大字認識幾個,但也多是日常慣用的字。不過從盤古開天地到前朝舊事,江湖野史,名著傳記這些,因那幾年沒少聽書,到是以另一種方式被他熟記于心。

但哪怕是這樣,讓薛蟠看懂那些詩呀詞呀的,也是為難他了。他頂多會用幾個成語。

詩詞傳出來時,薛蟠還湊上前去看了幾眼,在知道沒有楠笙的,又見寶釵的詩裏,好多不認識的字後,薛蟠脖子一縮又坐了回去。

整那些詩呀幹呀的,說到底不就是這園子修的好的事。

好好說話不行嗎?

矯情!

幸好沒人知道薛蟠這種想法,或者說幸好楠笙不知道薛蟠是這麽想的。不然她那慣愛腦補的小腦袋瓜子還不知道能腦補出什麽人間慘劇呢。

比如說,詩情畫意的黛玉賞完大觀園,來個‘名園築何處,仙境別紅塵。’時,薛蟠就會來個‘卧草,這地方修的真特麽好。’

再比說如,作弊的寶玉為稻香村‘做’了一首‘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時,薛蟠說不定在看了那幾百株杏樹和稻田後,來個‘這銀子花值了,秋裏能收租诶。’

想想那畫面吧,絕對能雷死一衆人。

做了詩,也點評了一回。元春終于想起她那親侄子和庶弟了。

傳了賈蘭和賈環上殿,誰知只來了賈蘭,未見賈環。一問方知賈環自年前便感染風寒,至今未痊,擔心沖撞了元春,已經于昨日午時移到他處靜養。

鳳姐兒聽王夫人這麽回元春,心內嗤笑,到底心有顧忌沒上前拆穿王夫人的謊話。

不能陪這老女人一塊丢人。

不過到是可以替這娘倆好好的安撫一回趙姨娘。

早前瞧不上這人,近來才發現這麽個粗鄙不堪的女人竟然戰鬥力那般不俗。

也是撿着了。

扭頭看了一眼李纨,鳳姐兒撇嘴。

早就應該将你兒子叫到跟前的事,至于這麽激動?

能不激動嘛。

今日這樣的日子,見了總比不見強。李纨雖然心裏也不滿自己這位大姑姐,但形勢比人強,她不能盼着這位不好不說,還只能盼着她越來越好。

若今日元春不見賈蘭,賈蘭在這府裏怕是活得更為艱難了。

元春和賈蘭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的,嫡親的親姑侄。所以有個當皇妃的親姑姑,對她兒子的前程絕對是一股助力。

而且,皇妃重不重視這個侄子,外人又能知道什麽?将來兒子科舉出仕,外放地方,也能打着皇親國戚的招牌,不受人輕慢。

一時,詩畢傳戲,楠笙随着衆人一道看戲。

楠笙提前将那個像黛玉的小戲子弄出府去後,賈家這邊自然要再補一個新齡官。新齡官的人選,楠笙也抽空去看了。唱功身段不俗,容貌亦是姝麗。但無論是扮相還是卸了妝的模樣,都看不出與黛玉相似。

楠笙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仔細看了一回那小姑娘,發現這位不但不像黛玉,也不像其他的姑娘,于是便也放下了此事不提。

國粹太過高大上,相較于全副扮相的戲,楠笙更喜歡那種清唱的。

就像原書裏,賈母叫人隔着水音,只用三兩樣樂器伴奏,清清脆脆的唱出來那般,楠笙也覺得那樣的好聽。

省親是件舉家大事,也是件累人的事。哪怕楠笙相對自由随意了些,也是又困又累。

她時不時的看一眼時辰,心裏萬分期待醜正三刻的到來。

将這尊佛送走,他們就能休息了。

今晚不洗澡了,簡單梳洗一下,再用熱水泡泡腳丫子。

對了,還得盯着黛玉喝上一碗姜湯,以免回頭積了寒氣再病了。

心思又跑遠後,楠笙還習慣性的低頭看素描本。回神時,正好聽到元春讓人放賞。

她的和姑娘們的一樣不說,還因為她要出力畫畫的事,又比姑娘們多了上用的顏料畫具。

出列,跟着姑娘們一道謝恩。楠笙謝完恩後,便站在賈母身後,開始在心裏為元春做倒計時。

醜正了。

醜正一刻了。

醜正三刻

整個晚上,楠笙不是在游園,聽戲,發呆溜號,就是在心裏瘋狂吐槽,各種歪歪。然而真正到了醜正三刻,元春要回宮了。楠笙才發現了一個她一直忽略的事實。

雖然她和衆人一道符合元春的那句‘倘明歲天恩仍許歸省,萬不可如此奢華靡費了’。但楠笙卻知道如果沒有意外,這位賢德妃娘娘是再也回不來了。一時間也生出許多感慨來。

人活一世,誰又真的容易呢。

坑家敗業的修了座省親別院,将家底耗空的省親一直是楠笙對元春省親的第一印象。讓十幾歲的寶玉和姑娘們一道住進大觀園,雖然都是獨門獨院的設計,但外人如何知道?

這麽說吧。元春讓寶玉住進園子,又叫姑娘們也住在裏面,其實就是沒将釵黛二人的名聲放在心上,畢竟就她倆是外姓姑娘。

再有端午賞節禮的事,寶玉和寶釵竟然是一樣的,這不是明顯告訴世人你沒看上黛玉嗎?

她家黛玉哪點不好,讓你這麽嫌棄?

我們都沒嫌棄寶玉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慫包德行呢。你還好意思挑三撿四?

這些事情引發了楠笙不少小情緒,也叫楠笙對元春無甚好感。然而此時此刻,楠笙心底那抹憐憫到底壓住了所有不滿情緒占了上峰。

将帥無能,累死三軍。父兄無用,坑死女兒。

一時間,楠笙不知道要心疼元春沒個能幫襯她的父兄,最後死在深宮之內。還是慶幸自己沒有無能的兄弟和需要扶持的家人累死自己。

縱觀賈氏一族‘出息’的男兒,做個孤家寡人,未嘗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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