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待出租車抄近路趕到酒店,溫墨順道在一百米外的小花店,買了一束素雅的鮮花,滿天星中夾雜着一枝不起眼的勿忘我。

滿滿的私心化作輕輕的存在,也許,觸達不到她的心底,會被完完全全地忽略呢!

沒多久,那熟悉的白色房車在視野中出現,擡腳欲迎,卻又緩緩收回站在原地,保持着外在的矜持和淡然。

這四周處處有瞧不見的鏡頭,誰知會不會因過于熱切的舉止,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自己倒是無所謂。

溫墨在同一時間,等來的不僅是依舊面容寒霜的左謹,還有此前剛見過的男子,開着的依舊是同一輛車。

二人見面氣氛輕松、融洽,連那覆蓋寒霜的臉也漸漸融化,飄起三月的酥雨和風。

左謹同氣宇軒昂的男子輕聲交談着,并肩進入旋轉門,只在空氣裏留下一抹淺淺的體香,萦繞在抱着素雅鮮花的人的鼻間。

溫墨尋着清香帶甜的氣味轉身,視線穿過透亮的玻璃瞧郎才女貌的二人,冷眸微眯,裏頭細碎的亮光變黯淡,最後歸于寂滅,茶色的瞳仁又恢複成從前那般漠然。

垂首瞧瞧手裏道歉用的花,鴉羽的長睫上下輕掃一回,瑩白的指尖捏出那一枝勿忘我,慢踱幾步,棄于銀黑色的垃圾桶,和那些煙頭、碎紙合為一處。

就在這時,目睹一切的溫爸爸推開車門走來,“默默,生日快樂!”說着話,背在身後的手伸出,正拎着一盒小蛋糕。

語氣心疼中,夾雜着小心翼翼,顯然父女二人的關系并不好。

“嗯!”見到已快六十歲的爸爸,溫墨只是冷淡地應一聲,視線在他發白的兩鬓稍稍停留一瞬,便不着痕跡地移開。

“陪爸爸到旁邊坐坐?”早年馳騁商場的男子,到現在這年紀,人是愈發地珍惜身邊的每一位親人,對唯一的女兒也是更為愧疚,想着能彌補一些便是一些。

像是又怕被女兒拒絕,忙補着:“不要多久,爸爸只是想陪着你過個生日,看着你吃一塊蛋糕,水果的,你最愛吃的。”

溫墨盯着那圓圓的小蛋糕盒子有些出神,茶色的眸底帶着幾絲懷念,懷念的不是這簡單的水果蛋糕,而是曾經一家三口都在的場景。

在溫爸爸期待的目光中,溫墨點點頭,随後轉身步入酒店,将自己手中的鮮花放置前臺,發一條微信讓助理下來取,轉交給左謹表達歉意,才和溫爸爸來到街邊的一家小餐廳。

Advertisement

鋪面不大,裝修也一般般,可店老板夫妻二人很恩愛、熱情。

不大的面積裏,擺着五六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整齊地擺着瓶瓶罐罐的調料,算上溫墨父女,此刻店裏一共兩桌客人。

溫爸爸在簡陋的椅子上坐下,離着另一桌客人不遠,那是一個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滿臉稚氣,猜來應該是十四五歲的樣子。

也不知,女兒在她的這個年紀,是不是也經常一個人在外頭孤零零地吃飯?

他從前錯失女兒太多的人生,可如今想要彌補了,卻又來不及,況且,長大的女兒也不再需要哪些遲來的父愛。

店夫妻老板端上幾道家常菜,瞧着桌上的小蛋糕,便主動給送一碗荷包蛋面,點綴幾顆青白的細碎蔥花,熱氣騰騰地讓人食欲大增。

“謝謝老板!”溫墨薄唇彎起,面上染笑的模樣晃得人驚豔。

男老板笑呵呵地擺擺手,“過生日嘛,哪能少得了荷包蛋面。”接着又補道:“你嘗嘗,可好吃了,俺家孩子從小到大每年過生日,都會吃俺給做的荷包蛋面,雙面金黃,皮脆裏嫩,面條賊筋道爽口。”

溫墨各嘗了一點,笑着點頭,“您的孩子真幸福,這小小一碗面裏,都是滿滿的愛,好久沒吃過,這麽有味道的荷包蛋面,謝謝老板!”

“甭客氣,兩位先吃着,有啥需要招呼一聲,俺就不打擾了。”

熱情的店老板轉身去忙活,溫爸爸因他幾句話而更為慚愧,看向女兒的目光裏滿滿都是歉意、愧疚。

人活到他這個年紀,對從前的事情都會有不同的看法、做法。有時候,他就在想啊,若是能重新來過,他一定會好好地做一名合格的丈夫、一名合格的父親。

拆了蛋糕,點上标志26歲的蠟燭,将卡通少女粉的蛋糕往女兒面前推了推,“墨墨,快許願。”

“許願啊———”溫墨從媽媽離開後,許的願望都沒有成真過,她也就知道,所謂的願望,是因不能實現,才會奢求地許下,“我早已沒有什麽願望。”

剛剛升起的一絲牽挂,也陡然消失不見,原以為接連相遇是一種遲來的緣分,可若細細一想呢,好像這緣分的後續還是自己“強迫”的。

父女二人默默地吃着家常菜,胃口不佳的溫墨随意地吃一些,便停下筷子。而溫爸爸呢,他好不容才能和女兒多待一些時間,便刻意地慢慢吃着、慢慢地喝着。

他就這樣慢騰騰地拖着,對面坐着的溫墨也不急,不就是一頓飯的功夫,再久還能又多久。

挑起一點水果蛋糕細細品嘗,舌尖上屬于小時候的味道,是越來越淡。

幾口之後,便覺得膩味不願再動,放下小叉子,擦擦唇邊因走神而沾上的奶油,氣定神閑地坐着歇息。

等飯菜都涼透,溫爸爸也沒有再繼續拖着的下酒菜,手有點兒發抖地差點握不住酒杯,年輕的時候酒喝得太多,這手啊,老了也不聽使喚喽。

“女兒啊,你還是不能原諒爸爸嗎?”溫爸爸老眼含淚,想從前、想以後,怎能又不淚眼濛濛。

溫墨瞧着對面有七分醉意的溫爸爸,茶色眸子淡淡然然,裏頭沒什麽溫溫熱熱的感情,“媽媽能原諒你,我就能原諒你。”

就這一句話,讓溫爸爸仿佛又老了幾歲,端着酒杯的手,顫抖的弧度更大,剛倒入的酒水也被晃出,透亮的酒液滴落在木桌上,揉碎的光影悉數盡散。

溫墨的媽媽,那個溫柔娴雅得像是古代大家閨秀的女子,早已入土升天,怎能原諒,又怎會原諒?都是他的錯啊,卻是悔之晚矣!

晚上十一點,溫墨才回到酒店,瞧到自己的房門上貼着一個小盒子。

朝走廊左右看了看,才取下打開,發現裏頭靜躺的,是自己送出去的觀音吊墜。指尖輕輕摩挲,好似在感受另外一個人的溫度。

側身看着隔壁緊閉的房門,将玉觀音重新戴在自己的脖頸上,腳尖一轉,朝電梯旁的垃圾桶走去,在裏頭發現被丢棄的素雅花束,唇邊勉強扯出一絲笑意。

左謹房間的門從裏打開,她正将那名氣宇軒昂的男子送出,面上的笑意在瞧到溫墨那一刻,肉眼可見地迅速冷下,惹得一旁着卡其正裝的男子挑了挑眉,投去視線多加打量。

這人好像是小瑾劇組的同事,女二號溫墨,這二人之間是有什麽事,怎麽就讓小瑾這般冷顏相待?

難道,是這人給小瑾下絆子?欺負過小瑾?

這般想着,男子看向溫墨的眼神尤其不善,似高空中的雄鷹盯着弱小的獵物。

瞧着這出雙入對的兩人,溫墨暗自慶幸自己感情不多,投入的也不多,收放間還算自如。

左謹這個人,從前不屬于她,現在,也不屬于她,以後,也不會。

隔壁的門開了,又關上,那不輕不重的聲響,讓左謹的唇下意識抿緊,連帶着舒展的眉心也攏着,裏頭好似藏有許多繁雜的心思。

“你和她之間,是有什麽事情?”着卡其正裝的男子,瞧着從孤兒院就結識的小瑾,對她的了解雖不是十成十,但也有七八分。

“沒什麽。”左謹搖搖頭,揚起的笑容裏都不如平常來得自然。

男子的眼神暗了暗,“好,你若是被欺負,一定要告訴我。”話說到這裏,聲音漸漸低下去,垂在身側的手也緊緊握着。

溫楚逸那個混蛋,此時就沒有辦法教訓他!

緊握的手又緩緩松開,硬朗的臉上透着寵溺,“關于西河那邊,若是還缺資金,一定要第一時間找我。”

“好!”

西河是一個村鎮,臨近少數民族地區,那裏因氣候的原因,偶有滑坡、屋塌的危險,加上是在大山裏,沒有公路通達,村鎮的人出入極為不便。

每日來回走的是陡峭崖壁的山路,對于大人來說都是危險,更何況是需要外出上學的孩童,每年皆有失足摔落的慘劇發生。

因此,左謹多次抽時間跑往西河,去與那邊負責的官員聯系,出資出力地對當地房舍,進行自願式的修繕,以及在山上架路。

雖依舊崎岖而無法通車馬,但架設好以後,村民出入的安全可以有保障。

能做到,在春去冬來的風雪雨霧之中,人人可以扶着路欄,拾階而行。

送走從小結識的朋友———何正安,左謹才轉身站至門前,瞧到隔壁房門上的小盒子已被揭下,心中浮動的氣惱更甚。

作者有話要說:

生氣的女生,需要被哄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