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日,拍攝現場。

正在拍的戲,大致內容:

姐姐顧兮楓參與學生運動,被軍閥攔堵發生打鬥,最後身體多處受傷,由妹妹顧兮月将人救回家,吃飯的時候手不便,自然需要妹妹親自投喂。

戲裏親親熱熱、姐妹情深;戲外誤會如城牆,壁厚鐵錘也砸不通。

對任何人來說,誰也受不住前腳剛跟你滾床單,後腳就将你“賣”給別人的渣女。

沒有當場甩耳光,就已經是忍功了得、修養好。

陳導瞧着監視器,死盯氣氛南北兩極的親姐妹,眉心皺成一座小山。

現在,他很愁!

他想要溢出屏幕的粉紅泡泡,今日是一點兒都沒有。

接連喝幾口潤嗓子的檸檬蜂蜜水,薅起黃白二色的喇叭氣沉丹田,“卡卡卡卡。”

這一連聲下來,驚得全劇組虎軀一震。

這是【楓月淚】開拍,大家第一次見好脾氣的陳導發火。

“你們是親姐妹啊,親的,有血緣關系的,從小娘死爹不愛,相依為命地長大,能不能給我親密一點?”

“就是姐姐手受傷,妹妹喂個飯的戲,飯菜裏是有毒藥嗎?你倆有情緒別給我帶到劇裏,我心很痛痛的呀!”

“後面要是摸摸腳、脫脫衣、愛的摟摟親親,是不是得給我整一二三四木頭人啊。”

連續嚎幾嗓子,臉紅脖子粗地大喘氣,喝着助理遞上來的水咕嚕幾口,關了喇叭,小聲問着:“我剛剛,是不是有點兒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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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風,超有範兒!”瘦小的男助理豎起大拇指贊着,“效果驚人,也就您敢吼左視後,小心被粉絲撕得花褲衩都不剩。”

“那不重要。”陳導推推眼鏡,重啓喇叭,“大家都歇一會兒,調整半小時繼續。”

停場休息的時候,戲中一對姐妹各自返回各自休息間,陳導背着手在外頭走來走去,沉思良久,最後靈光一閃地猛拍腦門。

邁開腳朝左謹的休息間走去,敲敲門進去,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左老師啊,我這是受溫老師所托過來的。”

“陳導,請講。”左謹合上劇本,禮貌地将視線轉到他面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溫老師說她錯了,請左老師原諒。”陳導能編能導還能演,也是個十足的戲精,謊話信口而出,

“她說錯在哪裏了嗎?”雖對那人不了解,卻也覺得不是個會托導演來道歉的人,十有八.九是陳導自作主張。

可一想到她行事随心,能對自己晨歡暮賣,也就對陳導的話信上二三分。

陳導一臉坦然自若:“溫老師說,她三從四得沒修好,哪哪都錯了,想要請你同她和好。”

左謹拇指微微摩挲着劇本,面上挂着淺淺的笑意,得體但沒感情,“請轉告溫女士,我沒與她生氣,也不需要和好。”

“和好還是要的,低頭不見擡頭見,戲裏戲外都要情意綿綿,小眼神得給我狂怼上。”陳導的心思,已是全劇組皆知,這會兒他也是用不着遮掩,“我去給你轉達一下。演員不和,對戲時有壁,非常不好!”

陳導敲開溫墨的休息間,開門的助理手裏拿着一把小刀,吓得陳導往後一退,伸着腦袋往前細看,發現另一只手裏還拿着火龍果。

“吓我一跳,這直直對着多危險!”在話不多的助理側開身子時,撫着胸口進去,朝散漫靠在椅子上的溫墨說着:

“溫老師啊,這是左老師讓我給你帶的禮物,其中的意思你懂的。”話說的模棱兩可,套路溫墨對號填入。

手中遞過去的一枝白色小野花,是在外頭随意揪來,揪下的時候,鵝黃嫩蕊上還飛走一只小蜜蜂。

溫墨睜開眼,看看那孤零零的雛菊,再看看謊話連篇的陳導,他隐在鏡片後的眼睛,更是賊得發光。

便不由得挑眉:“她送掃墓雛菊,是想年年給我墳頭插花?”

“溫老師,你的腦回路夠清奇。”陳導将随手揪來的小雛菊,在空中搖着,抖落兩條細長的小白花瓣。

“人要浪漫一點,看到湛藍神秘的海,不能想到是淹死過人;同樣,看到淡雅清新的雛菊,你不能想到是清明掃墓,而應是它的花語。”

說着話,迅速湊近遞上雛菊,改用翻譯腔補着:“嘿,達令!我日夜暗戀你,那,你愛不愛我呢?”

溫墨和助理齊齊嘴角抽抽,這陳導不愧是自己操刀搞劇本的導演,十分的能編、還能演。

“左女士呢,首先她是不會給我送禮物;同樣呢,表達愛意的花語,可能她根本就不懂。”有些人不需要日日接觸,只要一面、一語,便能猜透她的性格。

“你比她了解對方。”陳導聳肩,也就将那枝小雛菊随手給扔了,拉過一把椅子坐着。

“我不管你們二個人私底下有什麽,但是不能影響我的劇。知不知道,毀我劇,猶如殺我親生小崽子。”

溫墨是敬業的,對戲的态度是認真的,自然不會因私廢戲,“好,一會兒...我去找她談談心。”

“我對小崽子的心思,就靠溫老師了。”陳導擡手看看腕表,連忙起身催促着:“休息時間不多,快點,咱們要按時開拍,浪費的每一分鐘都是票子啊!”

在溫墨起身要出去的時候,陳導恍然想起自己在左老師面前說過的話,忙補着缺口:“三從四得你記一下,這都是生活經驗,絕招中的絕招。”

溫墨看向他,眉眼裏都是疑惑,就差腦門彈出一個黑人問號。

陳導解疑:“三從為:出門要跟從,命令要聽從,錯誤要盲從;四得為:生日要記得,花錢要舍得,逛街要等得,生氣要哄得。”

溫墨薄唇蠕動幾次,看向陳導的目光透着同情,“當代新奴隸啊!辛苦你了!”

陳導:“......”

溫墨轉到隔壁院子裏,站在道具桃花樹下透窗看,瞧裏頭對鏡默劇的窈窕淑女。

民國時期新潮的女裝穿在她身上,有着幾分飒氣,也有着幾分知性,更有那時候青年、有志之士的革命覺醒。

就這樣靜靜地看着,看着看着,就不由入了神,不期然間,撞上那擡眸投來的視線。

輕輕柔柔的,像三月的涼涼春風,又似三月的朦胧煙雨。

只一眼,便晃得瞳孔放大,忙不自在地側身,佯裝鎮定地撤出視野範圍,在門外猶豫數秒,順便平複了微快的心跳,才推門而入。

“聽陳導說,你找他來道歉?”左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接近,沒有回頭去看,只是坐在椅上背對着說話。

溫墨:“是。”

左謹:“那請問,溫女士可知,自己究竟錯在何處?”

不懂自己哪裏錯了的溫墨,想起陳導的三從四得,便現學現用,只覺頗為靈活:“我哪裏都錯,只要左女士認為我錯的地方,便是錯的,我道歉。”

表情、姿态,非常誠懇。

聞言,背對她的左謹沉默着,似乎身上的寒意愈發地重了,好半晌才疏離地道:“歉意我收下,請回吧!”

“你又生氣了?”

感受到寒意更重,沒談過戀愛的溫墨也不懂,明明自己都這般放低姿态,誠心誠意地來道根本就不存在的歉,為什麽左謹還更氣了呢?

站在一旁當隐形人的助理月月,低着頭,不由暗暗翻白眼。

對生氣中的女生來講,一個“又”字,無疑就是火上加油。

作者有話要說:

擱我也生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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