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溫楚逸将人迷暈, 手段令人不齒, 可到底自認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混蛋。
只是招來胡經紀拍了幾張照片, 挑選三張角度好的,讓胡經紀注冊新郵箱, 給親愛的妹妹發過去, 說不定能一舉将人氣上天。
對于左謹,不說他并非下半身思考的蠢材,即便是,也不願傷害這個女人。
在胡真發郵件的時候,溫楚逸站在床邊瞧着昏迷的左謹。對于她, 他是愛的, 只是,對男人來說,比女人重要的事情太多!
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有被原諒的權利!就像他的爸爸。
待左謹醒來,已是深夜, 皎潔的月光籠罩鋼筋水泥的城市, 像是披上一層輕盈的白紗,幽靜而夢幻。
她人已在下榻的酒店客房,歐式臺燈散發淡黃弱光, 柔和地照亮房間。
腰上搭着一只手,似有若無地貼着小腹。
左謹并未翻身去瞧,眉眼裏含着驚喜。通過一只手的觸感,便已曉得身後的人是誰。
一呼一吸間, 吸進溫女士的體香,與她人一樣,清冽之中透着暖意的甜。
她的呼吸綿長和緩,是睡着了。
動作輕柔地翻身,與她面對着面,目光是愈發地癡纏深情。
靜靜地瞧,視線化筆描摹她的容顏,從眉眼到唇,寸寸流連。
驚喜的情緒慢慢平靜,思緒回到和溫楚逸談話的場景,面色漸漸冷凝成寒霜。
有些人,相處的時間再長,也是白頭如新。
欲要與溫女士親近一些消除冷意,這念頭剛起,身子就一頓。擰着眉輕手輕腳地下床,去到浴室檢查全身,毫無異樣後,才渾身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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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寬大的雙人床,縮進溫女士的懷裏,深深的、卻又輕輕的,呼吸她的氣息,是一種能安心的味道。
“怎麽啦?”溫墨被左謹的動作驚醒,睡眼惺忪間,将人往懷裏摟了摟。
左謹悶悶地道:“對不起!”
“嗯?”溫墨的手撫着她的後背,剛睡醒的聲音有着幾分性感的沙啞,以及迷糊的可愛,“是什麽事情,讓我的左女士道歉?”
左謹又往她懷裏縮了縮,“我明明答應你不見亂七八糟的人,可還是見了!”
溫墨笑着哼哼一聲:“這事兒,确實該道歉。答應我的事,轉頭就忘記。”微微嘆氣,“不過啊,你現在已不是【WM娛樂】的藝人,只是我一個人的左女士,只是我的,你要記得,知道嗎?”
左謹聽得有些發懵,本能點頭下又擡頭瞧她,水盈盈的黑眸裏滿是疑惑。
溫墨低頭啄一口,又啄了一口,從精致的眼睛、鼻子,到唇瓣,處處留下印記。
在她羞赧的模樣下,解釋着:“我才是真正姓溫,他溫楚逸,不過是給我打工的高級打工仔罷了,我可是真正的窮得只剩下錢。先前送給你的銀行卡你不要,現在是不是覺得虧大發了?”
“他也不缺錢,你是不是還做了其它交易?”左謹沒有被她騙去,用鼻尖蹭她線條精致的下巴,追問着:“是不是?”
“他不配與我做交易。”溫墨也舍不得左謹胡思亂想,真假摻半地回着:“是和溫老總......”說到這裏頓住,勉強改了口:“是和我...爸...爸和解,有爸爸在,哪有他蹦跶的份兒,只得乖乖地夾起尾巴做人。打蛇打七寸,治人要扼住利益的喉嚨,你不需要有任何擔心,一切有我。”
聽溫女士那變扭的改口,左謹心裏難受得緊:“抱歉,都是因為我,才讓溫女士......”
“噓!”知這人要說什麽的溫墨,食指豎在她唇邊,柔中偏冷的嗓音似暖春的風拂來:“不要多想,我們是父女,打斷骨頭連着筋,再大的仇怨也該散了!這正好是一個時機,是左女士遞來的臺階,我便順着下了!”
溫墨沒說實話,心結若能解,又何須等到現在。每個人都應為自己做過的事,承受相應的代價,不論是心理,還是身體的折磨。
“謝謝!”此刻的左謹,不知除了謝謝還能說什麽,貼緊她低語:“謝謝你,來到我的生命裏。”
“光口頭謝謝沒有誠意,是不是應該用實際行動表達一下,嗯?”溫墨眉眼生花,挑着眉梢逗她。
“你想...怎麽表達?我我...我都可以———”左謹垂眸颔首,玉頰生霞,尤為動人。
溫墨笑她:“哼哼———左女士是在想什麽少兒不宜的畫面呢,人家可是只要你親親,只要一下下。”
知是被戲弄的左謹,嗔她一眼,手下也不閑着,擰着她腰間嫩肉,稍稍用上一些力道。
薄薄細軟的一層皮被擰着,是真的疼,嘴卻還貧着:“左女士要這麽粗暴嗎?人家很痛耶!能不能下手輕一點,怕疼疼———”
“不正經!”左謹半羞半惱地松手,倏地伸頭啄了一下,因着心有羞意動作過大,落在溫墨唇上的吻,在夜深人靜的酒店客房,發出較為響亮的“啵”聲。
“我只對左女士一人不正經!”溫墨的手在被子底下撓她癢癢,兩人滾成一團,嬌聲嬌語頻頻溢出。
在白日裏,咯血的溫墨,叮囑在場的人不要亂傳她咯血的事情,就怕左女士知道了,心生擔憂。
交代完,才讓劇組醫生帶回醫療車。
沒多久,人就不聽醫囑地飛回【海城】。
出發之前,尋在【海城】的熟人王童童,請她帶人闖【WM娛樂】,去守着左女士。
王童童這人,在感情方面風評不是太好,但卻是個講義氣的人。對于左謹的追求者,溫墨自然要暗中請人調查,好好把關。
王童童義氣是講了,人也守了,卻也趁機将在河西被坑的錢,加倍地讨要回去。
溫墨下飛機時,已是黃昏, 霞光萬裏。
頭一次進入【WM娛樂】,迎着職員八卦、好奇的目光,怒意難抑地一腳踹開溫楚逸的辦公室門,從隔間将依舊昏迷着的人背起。
昏迷的左謹趴在她的身上,披着長款連帽薄外套,戴着口罩遮去面容,整個人被護得嚴嚴密密,進入在地下停車場的車裏。
一路開車的王童童,難得很安靜,沒有因坑了溫墨一把錢而咧嘴嘚瑟。
她現在是知道,這兩人百分百是厮混在一起,不然,誰她媽會那麽心焦,誰她媽會蒼白着臉趕回來。
剛剛那踹門的聲響,驚得她都從隔間跑出來看,神情冷得跟冰坨子似的,盯着溫楚逸的眼神,就像兩刀子,似是要嗖嗖地将人千刀萬剮。
可話又說回來,這溫墨也是能忍,要是擱在自己身上,我去他媽的犯不犯法,早雇一幫人弄廢他。
回到酒店,溫墨将人輕輕放在床上,叮囑助理月月幾句,才轉身出客房。
後腳跟上來的王童童,掄着胳膊喊着:“你就把左視後放這,要幹嘛去?打架嗎?我可以做幫手的!順便錄個視頻剪輯,保準能火。”
溫墨轉身瞧她,“請王小姐,送我一趟。”
王童童見她沒有要玩鬧的意思,也就正正神色,“去哪?”
溫墨的神情淺淺淡淡,薄唇微啓飄出二字:“醫院。”
“啧!”王童童抛着手中車鑰匙,“瞧你這面色蒼白可憐樣,跟本小姐走吧。”
一路風馳電擎,不消多時就停在醫院外的露天停車場。
溫墨謝絕她跟随,微微抿着唇,獨自進入醫院。她未坐電梯,而是一步步踩着樓梯臺階,多費些許時間,去到溫爸爸的病房。
進去的時候,護工正給溫爸爸掖好被角,見二人有話說,端着一盆水出去避開。
“墨墨———”溫爸爸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要不是窗外還有喧鬧傳進,他真的以為是在做夢。
溫墨不語,視線淡淡掃過。
同上次見面比,眼前這有血緣關系的人,似乎更顯老态,手哆嗦的程度也更頻繁。
年輕時入贅害妻,商場得意;年老時子女背離,病魔纏身。
這便是因果。
“我今天來,是想讓溫老總,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兒子。”溫墨雙手環胸,遠遠地立在床尾,一副說完話轉身就要走的模樣。
身在病房的溫爸爸,并不知兒子做的事情,也更不知兒子幾次三番氣自己的女兒,問着:“楚逸他...是做了什麽事?”
進到這間病房,溫墨的語氣就生硬起來:“你的好兒子溫楚逸,幾次三番要氣死我,這次更是過分,竟迷暈左謹拍照來氣我,他還真是迫不及待啊,就那麽想霸占我家的所有財産?”
溫爸爸有些急了,連連咳嗽幾聲,腿腳移動,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墨墨,你相信爸爸,楚逸做的這些事情,爸爸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溫墨無動于衷,除了左女士,她對所有人都可以做到冷絕。“如今知道也不晚,這般小人行徑,不覺得應該無條件解除左謹的合約?”
溫爸爸即使老了,可生意人的本性是刻在骨子裏,是以,他猶豫了。緩緩地靠在床頭,眼皮子一耷,做着權衡。
只聽他說:“墨墨,你知道的,這小公司我早些年就交給楚逸打理,如今爸爸,也是有心無力!”
溫墨無聲冷笑別開臉,稍許,才側回頭,字字清晰:“今日,我與你做一個交易,換左謹解約,且讓你那個好兒子,明裏暗裏老實些。”
儀容講究的溫爸爸,眼裏閃動着對父女親情的渴望:“墨墨,爸爸只是想讓你有空的時候,多回來陪陪我。”頓了頓,長嘆一聲:“你不要怪爸爸!”
他知自己這個女兒是有多決絕,如今,有機會将人綁在膝下,又怎會錯過。自己在女兒的心裏,已是罪大惡極、不可原諒,再加一項也無妨。
溫墨長睫覆蓋眼眸,應了一聲:“好!”悄悄呼出一口濁氣,說着:“兩個小時內,需要收到解除合同協議。”
“墨墨放心,小瑾也是爸爸看着一路走來,不會讓人欺負了去。”固執的女兒妥協,溫爸爸心裏悲喜交加,他活得還不如一個外人。
此刻細細一想,這小瑾和女兒的關系,恐怕不是朋友那麽簡單,暗藏銳光的眼眸來回一轉,開口道:“已經十幾年,沒聽到墨墨喊爸爸喽!”
這話一出,父女二人隔空對視,一人始終和藹期盼地笑,一人始終面色冰冷。
無聲的交鋒,只有當一人退卻,方可罷休。
良久,溫墨握緊拳頭在身側,薄唇裏毫無感情地飄出陌生無比的兩字:“爸...爸。”
“好好好!”溫爸爸滿臉愛憐,慈愛之情一語難表,歲月痕跡嚴重的雙眼泛起淚花,“墨墨終于叫爸爸喽!”
面前的女兒早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在他眼裏,依舊是會脆生生喊爸爸的小娃娃。
年逾半百,往昔幕幕,知錯知悔。
曾英姿勃發的溫爸爸,也如常人一般嘆往昔,想起墨墨的媽媽,不由哽咽聲起:“墨墨,等爸爸腿腳好了,同我到你媽媽墓前坐坐,答應爸爸好不好?”
對于這個要求,差點兒拂袖而去的溫墨,深深蹙眉抵觸,卻又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在酒店房間玩鬧一陣的兩人,坐于床上相擁,打開有些許年頭的小皮箱。
這真皮小箱子,是溫爸爸差老管家送來的,裏頭都是溫墨小時候的片段記錄。
盡管這些相片被人精心保管,卻也看得出是被人經常翻看,其上有淡淡的泛黃油脂。
“溫女士剛出生的模樣,真的萌化老阿姨的心。”左謹的指尖,戳向照片上粉嫩嫩的小臉蛋。
“那是當然!”在身後擁着她的溫墨,下巴擱在肩頭,模樣自戀極了。随後撕咬她一口,咕哝着:“你可不是老阿姨!”
“面對剛出生的你,确實無法做到姐姐心态!”被咬着的左謹非但沒躲,反而微微歪頭露出更大的空間,讓她哼哼唧唧地研.磨着脖頸。
目光膠着在一張張相片上,“這張肉嘟嘟,微張的小嘴兒露着顆顆乳牙,可愛得緊!”
“還有這張,昂着小下巴的模樣,抓拍得好有靈性!”
......
左謹捏着相片一角晃着,聲音柔緩融情:“溫女士,你看看這張,小臉上覆着蛋糕在哭鼻子,竟然是叉腰生氣!”
溫墨瞧着哭得眼眶紅紅的小溫墨,哼哼一聲:“小女孩都有愛美之心啊!”
“嗯———”左謹遂又拿起一張,“穿公主裙的小娃娃,漂亮得不可思議!好想抱在懷裏揉一揉!”
左謹現在的模樣,是所有成年女性面對可愛生物時,都會有的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喜愛。
對于左女士的連番稱贊,溫墨吃醋了,在她耳畔變扭地冷哼幾聲,“你都沒有這樣稱贊過我————”
字字與調調,都是浸着醋意的不開心。
左謹側回頭笑她:“因為現在的你,我才會覺得小溫墨可愛到心坎。”說着話,主動獻吻,欲要撤離之際,反被纏着深入勾纏,水乳交融地發出甜膩的水啧聲。
濃情蜜意,自在一來一往的纏綿中。
占盡美味的溫墨,心滿意足地環抱着她繼續翻看照片、播放視頻短片,陪着左女士一同回看兒時情景。
左謹瞧着短片裏的女子,端莊優雅,自有一番與生俱來的貴氣,是一位溫柔知性的好媽媽,似乎和那模模糊糊的記憶重疊。
左謹:“見到溫姨,才覺得,溫女士和媽媽長得更像。”
“那是,這叫優質基因傳承!”溫墨一瞬不瞬地瞧着短視頻裏的媽媽,唇瓣無聲翕動:對不起!
自己不該因一張出軌的照片,去揪着探尋真相,是自己親手将媽媽推向死亡。人有的時候,就應該睜一眼閉一眼,粉飾和睦。
兩人看了許久,看完之後。左謹用手機一張張拍下,細細留存,再将箱子合上,待明日送還給溫老總。
其中有一粉色相冊,左謹并未一道送還。因着,裏頭都是小溫墨偷拍她的照片。學生時期的青澀,藍白相間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這些照片,很多是遠景拍攝,有的是近距離偷偷連拍。
在左謹看這些偷拍照片時,溫墨羞怯地縮回被窩,背對着她抱被子裝睡。任由左謹在一旁打趣,也不吱聲兒。
待人迷迷糊糊睡着,睡意不濃的左謹,攤開日記本,将心中點點滴滴的情愫,化作蠅頭小字落于染香的白紙。
從【海城】回到【平城】,二人重新投入【楓月淚】的拍攝。
劇組工作人員有陳導再三囑咐,對溫墨咯血的事情,皆是閉口不言。統籌那邊安排戲份,也會盡量把武戲岔開,中間插入其他老師的戲份,多留一些時間給溫老師緩緩。
一天工作八小時,時間一到,不管溫墨自己願不願意,陳導就溜達來趕人回去休息。
今日在民國城拍戲,上午還日頭高照,下午就風起葉落,暗雲浮動于高空。
“這賊老天變臉也太快!”場務們在奔跑中嘀咕着,将各自外頭的器具搬運回屋。
“別嘚嘚了,趕緊的吧,一會兒豆大的雨落下,事就大了。”
“也不知能下多久?”
“要是一直下到天黑就好了,早些回去聯網打王者榮耀。”
“我靠,你小子,這要被老大聽到,屁股還不得被踹一腳啊。”
“我也就說說嘛,一天天起早貪黑的,也該好好休息半天。”
“做夢吧,這雨要是下個沒完沒了,陳導能立馬調演員改雨戲,繼續拍。”
“烏鴉嘴,我咒你今晚的約會泡湯。”
“我昨天看了眼天氣預報,漂亮主持說全國各地連續有雷陣雨,估摸能多有多點時間休息。”
幾人說話間,瞧着一道走來的溫墨和左謹,便笑着打聲招呼,暧昧的視線暗戳戳來回掃,偷笑着扛東西跑開。
短袖長褲的溫墨,擡頭看看灰暗的天空,西風乍起透身,冷得一哆嗦,撫着胳膊咕哝一句:“有點冷!”
聽聞的左謹眉眼微動,盈盈美目波光流轉間,随口編來:“冷風乍起峭寒勝,暖懷微敞妍和萦,不知,溫女士要選哪一個?”
不僅是溫墨呆愣,後面跟着的兩位助理,也是一副見鬼的模樣,随後相視一眼,低頭當隐形人。
茶色的眸子眨啊眨,溫墨絞盡腦汁才慢騰騰反應過來,下巴一仰:“哼!感冒藥十幾塊,彩禮上億,這一點我還是能算清的,你別想诓我!”
左謹薄嗔佯笑:“你不配合我嗎?”
“遵命———”溫墨倏然上前一步,作小鳥依人狀偎入美人懷,戲腔揚起調笑着低唱:“娘子,為妻可還軟?”
左謹眉眼彎成新月,将溫女士抱在懷裏渡體溫,好一會兒,才手牽手地返回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