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時候已經自然醒了,磨蹭着只等趙啓平來叫,等來等去也不見人影,冷不丁枕頭旁邊兩個手機一起鈴聲大作,搖滾的狂躁鼓點兒敲得腦漿子都跟着顫悠,摸出來一看手機可不就是趙啓平的。
胡八一那點花花腸子被識破了也不十分惱,叼着煙拎着背包去車上把黑驢蹄子和糯米都裝好了,又在車載冰箱裏拎出兩個血袋。這還是從北京帶過來的,一共也就六七袋,裏頭是黑狗血加了抗凝劑,再加上一路冷藏,效力才能保證不失。最後他摸了一把潘家園論斤稱來的銅錢揣兜裏,沖趙啓平招手:“領你開開眼去,來不來?”
SHIRLEY楊早就把家傳的金剛傘紮束在背後,一身迷彩,看着精氣神兒比胡八一還強出不少,踏前一步說道:“胡八一,他去添什麽亂,我和你去。”
“你留這兒給我觀敵瞭陣就成,”胡八一把煙頭丢地上拿腳撚滅了,“殺雞焉用牛刀,嗲趙就是跟我去開開眼,也壯壯膽。”說完過去把手機塞趙啓平褲兜裏,順手很隐蔽地摸了把大腿,信心十足道:“待我滅此朝食!”
趙啓平吐槽他:“明明是午飯。”
梭梭在戈壁上不算特別稀罕,不過大多數只到人膝蓋高,湖邊這些大約是因為水分比別處多了不少,故此也長的格外茂盛,幾乎齊了胸,密不透風。胡八一并不按昨天SHIRLEY楊的路線走,帶着趙啓平直奔西北方向走了十幾二十分鐘,就見到層層疊疊的梭梭裏有塊五六丈方圓的地方寸草不生,還微微鼓起一點,确實有幾分像是多年無人祭掃的墳茔。
“身上冷吧?馬上就好了。”胡八一像是知道趙啓平後脊梁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樣,擡手從他發尾摸到背心,輕輕拍了拍,“你站遠點看着就行。”
他拉開背包取了血袋,手指繞在袋口垂下來的細長管子上用力一扯,把黑狗血直接倒在不長草的那塊地上。說也奇怪,血漿雖是比普通的水略微黏稠了些許,畢竟也是能流動的液體,地面又是縫隙很多的沙礫碎石,本該很快滲下去才是,胡八一倒下去的黑狗血卻一點也不往下滲,在石頭和石頭之間形成許多小血窪。趙啓平嘴唇微微翕動一下,大概又說了句這不科學,胡八一啧了聲,沖他伸手:“煙借我三根兒。”趙啓平幹脆把整盒都給了他,胡八一在地上刨了個坑,抽出三根煙來插裏頭點着了,嘴裏就開始念念有詞,趙啓平仔細一聽差點沒讓他樂死。
“各位英靈,想當初你們也是戰功赫赫的人民子弟兵,在統一國家的歷史進程中做了很大貢獻,功勞是不可抹殺的,雖然你們沒能等到開國大典也沒混上個紀念碑啥的,但作為烈士,隔三差五的出來吓人是不是不太好?這都快一千年啦,你們的大汗早就把歐洲禍害了一溜夠,現在不也烏安完了麽?和平和發展才是當前的主流……”念叨了能有兩三分鐘,胡八一自覺先禮後兵的這個禮字自己是做到仁至義盡了,最後沖着那三根快要燒到盡頭的煙鞠了一躬,“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麻溜兒的搬家,可別給臉不要臉呀。”
話音剛落,三根煙噗噗噗自己滅了,胡八一嘆口氣,回頭和趙啓平說:“這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沒辦法。”說完他便起腳把煙踢倒,繞着這塊空地走了一圈,邊走邊從褲兜裏掏出銅錢往地上扔。
銅錢常見又便宜,也是最常見的風水法器,因為過去負責鑄錢的都是皇上允許的鑄錢司,所以銅錢上自然帶有龍氣,雖然微乎其微,但是确實存在。在潘家園就有許多以紅線編制的銅錢劍賣,其中真假摻雜,倒是都賣的不貴。又有五帝錢——即是将清前期國運興隆時的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五個皇帝的銅錢串在一處,最能辟邪鎮宅。不過胡八一撒銅錢的目的不是為了用這點兒微不足道的龍氣,而是為了陽氣:買進賣出,銅錢要在無數人之間轉手,也沾了無數人的混雜陽氣,眼前這地穴年深日久陰氣積得過深,最好的辦法便是用千萬人的陽氣來沖破它。
銅錢撒過,那久久不滲進地裏的狗血竟像要沸騰似的蒸出幾絲白霧來,啵啵地響了幾聲,便淌進沙礫中去。趙啓平看見這種完全無法用自然規律解釋的現象,一時覺得剛才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胡八一也高大起來,正想問他還要不要自己幫忙,只聽地下如響了聲悶雷般轟然一震,震得地上的銅錢铮铮作響,有幾枚幹脆咔吧一聲從中裂成兩半。本來鼓出來一點的地面應聲陷了回去,不絕如縷的黑煙從那片不大的地面上冒出來,剛露個頭就被陽光掃到不見了。
“走,回去吧。”胡八一回身沖趙啓平打了個響指,“看傻了?”
“不是,前天鬧那麽厲害,這就算完了?”趙啓平不太相信地斜眼瞄他,“你靠不靠譜啊?”
“難了不會,會了不難,你覺着鬧得厲害,我們摸金校尉眼裏不過是小兒科,別說我了,連胖子那厮都能輕輕松松把這點事兒平了。”胡八一吊兒郎當摟着趙啓平開始吹牛逼,“其實說破了一點兒也不難,等晚上我再告訴你怎麽回事——教你也行,包教包會。”
“你大爺的,肯定沒憋着好話!”趙啓平把人搡開,“不說拉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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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急啊……這處地穴不大,估計是正好埋了幾個将領在裏頭,領着這些亡魂成了陰兵,經過這麽些年了本來就不怎麽厲害……”胡八一還要賣個關子嘚瑟一下,趙啓平想了一想就懂了:“跟電池時間長了跑了電似的?”
“這麽說……倒是也對……”
“撒狗血和銅錢是為什麽?”
“陰氣太足的地方就用陽氣沖一下呗……除了狗血銅錢,童子尿也行,可惜咱倆的已經不好使了……”
趙啓平恍然大悟,這不就是酸堿中和嘛!封建迷信原來也有規律可循!
20、真·蒙古大夫·胡八一
他們當天下午就繞着湖邊用金屬探測器搜尋了一番,除了箭簇馬镫之外,并無其他發現。第二天一早,趙啓平遠遠聽見似乎有馬蹄呼喝聲,還以為又是陰兵出現,躍躍欲試地要去拿狗血銅錢,打算親身試驗一下陰陽中和,剛走到車邊就被胡八一攔住了。
“大清早的,太陽都出來了,哪還會有陰魂作祟啊?”胡八一眯着眼睛遠遠望了望。“兩匹馬,馬上還有人——奇怪,牧民來這裏幹什麽?”
兩匹馬很快到了近前,馬上的人一勒缰繩翻身下馬,都是醬色的蒙古袍,腰間纏了紫紅色腰帶,挂着小刀,連臉型看着也是大致差不多。打頭的那個稍微高一點,見到湖邊還有別人在先是一愣,緊接着便把右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說道:“塔塞印百努。”胡八一不會蒙文,但知道這個動作是問好之意,也就有樣學樣地舉手躬身,用普通話說了你好,回身叫道:“楊參謀長,你來翻譯,蒙古話我的不會!”
只見那牧民臉上表情十分古怪,接口道:“我也就會幾句問好的,普通話就不用翻譯了吧?”
原來這牧民叫做烏力吉,同他一道來的是他弟弟烏力罕,就住在離此不遠的綠洲裏,因為烏力吉的兒子生了病,所以來蘇泊淖爾求湖神保佑的。蒙古族信奉藏傳佛教的極多,凡是湖泊敖包寺廟都是聖地,尤其蘇泊淖爾,傳說成吉思汗的妃子曾在此祭天,更是靈驗,故老相傳有了病痛來湖邊取一小瓶湖水喝下便好了。趙啓平看着兩個牧民嚴肅虔誠的面孔,把“這是迷信”四個字吞回肚子裏去。
“我們就是醫生,”胡八一大言不慚地畫了個圈把自己這邊三個人都圈了進去,“這也是湖神的指引才讓我們遇見了彼此,所以……我們去給你兒子看看病怎麽樣?”烏力罕在旗裏念過高中,本來就對湖神不甚相信,一聽他們都是醫生,便撺掇着烏力吉答應下來。于是幾人動作麻利地收了帳篷裝車,跟在兩匹馬後面往綠洲走。
“你什麽時候也成了醫生了?”趙啓平挑挑眉毛問胡八一,“萬一讓你看病呢?”
“你是醫生啊,貨真價實博士畢業,看病這不是有你嘛。楊參謀長可以冒充婦科醫生,估計他們家也沒有今天就要生孩子的,”胡八一看看前頭的兩匹馬,擡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至于我……我是獸醫。”
快到中午胡八一幾人來到綠洲的時候,正看見烏力吉的女人其其格在蒙古包外頭擦眼抹淚。她和烏力吉的兒子今年八歲,是全家人的眼珠子,自從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