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的天,“水剩得不多了——”他的眼神越過胡八一肩頭投到他身後去,圓眼睛驚喜地睜大了,胡八一回身看去,幾匹馬從遠處輕盈地跑過來。
SHIRLEY楊解開在馬鞍後頭拴着的兩個水囊,胡八一和趙啓平各自捧了一個咕咚咕咚喝了個水飽。楊參謀長下馬溜達了兩圈,帶點歉意地說:“本來我以為天亮之前就能趕回來的,沒想到這兒離烏力罕家那麽遠……”
胡八一抹了抹嘴邊的水漬:“沒事,現在又不算冷,露宿一夜沒問題。”他看着馬背上的鞍鞯皺了皺眉,拿不準趙啓平今天能不能經得住颠簸,猶豫着問:“騎馬過來要多久?”
“騎得快的話,一個小時多一點。”SHIRLEY楊還沒反應過來胡八一為什麽這麽問,趙啓平已經明白了,只拍拍他的胳膊,找了匹看上去最老實的馬。一路上跑得最快的是楊參謀長,趙啓平緊跟着,眉眼間看不出什麽,嘴角抿着向下垂,表情是克制的,叫胡八一看着難受,策馬靠到身邊說不然就慢點騎算了,趙啓平搖頭說慢也是這麽遠,快也是這麽遠,大不了回去之後躺一天就好。他越是咬牙忍耐,胡八一越覺得心疼,到了烏力罕家蒙古包外頭的時候恨不得把趙啓平抱下馬來,還是趙啓平瞪了他一眼才收回手。然而趙啓平蹒跚着走進蒙古包的樣子任誰都瞧得出不對勁,其其格提着盛滿奶茶的壺跟着進來問小趙醫生是不是不舒服,趙啓平接過茶碗來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地啜,笑着說就是沒騎慣馬,颠了大半天不适應,沒什麽大事,又問其其格能不能給弄點熱水來,想泡泡腳。
其其格放下茶壺去綠洲中央的水井提水,去了半天才拎着小半桶水回來,有點驚慌地和烏力吉耳語了幾句,烏力吉變了臉色,放下手裏正在鞣制的皮子跑了出去,過了半晌才鐵青着臉回來,牽了馬朝蘇泊淖爾的方向去了。趙啓平草草擦了遍身就上炕補眠,炕雖然硬,但比起戈壁的石頭灘來那是好得太多了,起碼有鋪有蓋。胡八一不敢再鬧他,隔得遠遠的睡在炕的那頭,只有手臂向着趙啓平的方向伸出來,指尖将将觸到趙啓平身下的褥子邊緣。
這綠洲裏總共不到二十戶人家,一上午過去好像都有點神神秘秘起來,各家的女人聚在一起嘁嘁喳喳地小聲說話,用手捂着嘴吭吭咳嗽,老人們抹着眼角不知是哭了還是怎麽樣,孩子們被大人拘管着不準亂跑,連狗也感覺到了些什麽似的,夾着尾巴在蒙古包附近心慌意亂地轉圈。
烏力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太陽偏西了,近百口牧民圍上去,仰着臉看着他。他猛吸一口氣,沉聲宣布了個壞消息:蘇泊淖爾的水位也下降了,和綠洲裏的井一樣。這時烏力吉家蒙古包後面拴着的幾只羊突然間大聲咩咩叫起來,家裏的狗緊跟着狂吠,立刻又傳染了更多的狗。狗們汪汪叫了幾聲便伏到地上去兩只前爪不停的刨着土,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害怕極了要刨個坑躲進去似的。烏力罕和烏力吉兩兄弟沖到自家蒙古包後面一看,三只羊羔子都倒在地上腿腳抽搐,脖子上開了個血窟窿,還在往外嘩嘩淌着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這不是狼掏的,內蒙許多年沒看見狼了,就算有狼,也絕不會大白天摸到蒙古包周圍來掏羊,更不會咬斷了脖子卻不吃肉——烏力罕在地上發現一串很模糊的血跡,血滴最大的也就是綠豆那麽大,隔了很遠才有一滴,而且也沒有動物的腳印。他順着血跡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住腳,血跡的末端通往他家門口,那兒停着一輛長城哈弗。
28、給配角發便當一定要毫不手軟
幾十條狗一起狂叫起來那聲音不說驚天動地也差不多,胡八一被吵醒之後一骨碌下了炕,拉開蒙古包往裏頭開的矮門走了出去,剛挺直腰就看見烏力罕站在離自己的車五六步的地方發愣,好像想走到車窗那兒往裏看卻又不大敢的樣子。胡八一知道SHIRLEY楊這幾天是睡在車裏的,又想起昨天烏力罕還唱《在那遙遠的地方》來着,以為烏力罕是對楊參謀長動了心才站在車邊上這麽糾結,便走過去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楊醫生挺好的,就是不太适合長期留在這兒拿小鞭子抽你,還是得向你哥學習,找個其其格那樣的媳婦兒……”
烏力罕使勁搖頭,指着地上的血跡以近乎耳語的音量說:“胡大夫你看這兒,這兒有血!”
這句話沒頭沒尾,胡八一沒反應過來,急得烏力罕直往蒙古包後頭指,還不敢大聲說話,只拼命向胡八一使眼色。胡八一不懂烏力罕着急個什麽勁,但也知道他的意思是蒙古包後頭出事了,便轉身繞了多半圈去看。幾頭羊羔子翻在血泊裏已經死透了,半邊胸腹上打着卷的珍珠毛被血和土浸染成了黑紅色,胡八一蹲下看了看羊羔子脖頸處的傷口,臉色嚴峻起來:肌肉血管筋絡都被扯成亂糟糟的一條一條,這傷口絕對不是刀或者任何銳器能形成的,像是被利爪撕扯成這樣的,或者也可能是……手。
他循着血跡走到自己的車邊上,繞着車看了一圈,并沒有什麽可疑的野獸足印,副駕駛的靠背被放下去了,SHIRLEY楊蓋着件外套正縮在上頭睡覺,胡八一轉身朝着烏力罕攤開手:“你總不會以為狼能藏在車裏吧?”
烏力罕語塞,透過前擋風玻璃看了一眼SHIRLEY楊沉靜的睡顏。蒙古人對好女人的标準是結實能幹不怕吃苦,擠奶、轉場、放牧、生娃都是女人的事,SHIRLEY楊離這個标準十萬八千裏遠,但這并不妨礙烏力罕覺得她好看,比所有綠洲上的女人都好看。他點點頭,擠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臉,又把視線轉回SHIRLEY楊臉上,胡八一摸着正造反的肚子笑道:“還有炒米和奶茶嗎?先墊墊肚子,晚上咱們把那幾個羊羔子都烤了吧,算我買的,一只多少錢?”
烏力罕心不在焉地揮揮手走開了,SHIRLEY楊睡得很安穩,從車外面看不見她垂在座椅邊上的右手,更看不見她指尖上一滴一滴落下來的血。
胡八一回到蒙古包裏立刻去叫趙啓平:“嗲趙,快醒醒!”趙啓平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嘴唇微微嘟起來一點,帶着被吵醒的不高興,聲兒又啞又黏:“又怎麽了你……”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能看見鮮紅的舌尖在嘴唇內側抵着的樣子,眼角湮出點濕潤來,是個還沒睡夠的勾人樣兒,要在別的時候,說不得胡八一至少也要上下其手一番,但眼下有十萬火急的事就顧不得起色心了。胡八一往門外溜了一眼,鄭重其事道:“楊參謀長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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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啓平附和着點頭,眼睛還沒睜開,腦子也沒轉,純粹是接着話茬往下扯:“唔,有問題……她叛變革命啦?”
“我說真的!”他幹脆伸手到被子裏去擰了把趙啓平的腰。趙啓平哎喲了一聲疼精神了,把胡八一從炕沿上推下去,懶洋洋地笑道:“我看你才有問題呢。”
“剛才狗叫聲你聽到了吧?”
“何止聽到,我還看到有個人狗一叫就沖出門去,像是受到召喚了似的。”趙啓平眨眨眼,“外頭出了什麽大事了?”
“死了幾只羊——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狗叫得那麽大聲,楊參謀長還在車裏睡覺,”胡八一皺眉,“她向來警惕性很高,睡覺都恨不得睜着一只眼,實在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毫無反應。”
“說不定只是累狠了睡得沉呢?”趙啓平回手按在自己腰上揉了幾下,酸疼酸疼的,“我們好歹還睡了兩三個小時,人家可是來回騎了多半夜的馬的。”
“不——不是的。”胡八一沉吟了幾秒鐘考慮措辭,“我懷疑是楊參謀長把羊活撕了。”
“啊?”趙啓平的眼睛因為吃驚和困惑又一次瞪圓了,“你确定?有證據嗎?”
胡八一苦笑道:“沒有,基本上是憑直覺。也許剛才有,但是現在肯定沒有了。”
他們默默對坐了一會兒,上午其其格送進來的奶茶已經涼透了,微微有點奶膻,因為是鹹味的,倒也不算難喝。趙啓平喝了兩碗奶茶之後表示要去“看看”SHIRLEY楊,胡八一不太贊成,然而在趙啓平的堅持之下他妥協了,提着工兵鏟跟在後頭。兩人走到車尾,胡八一開了尾箱的門,車裏有股子很淡的血腥氣,SHIRLEY楊伸了個懶腰,頭也不回地問:“你們倆打算找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