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7)軌跡 (1)
紐特是在初夏回來的,天氣回暖得正是時候。
帕西瓦爾也破天荒地問蒂娜要不要休半天假,好讓她重新置辦行頭——“換掉你那身穿了一年的大衣,讓你妹妹陪你去選一套。如果換做是我看到女方穿成這樣,指不定立馬掉頭坐船回去。”
雖然表面上對帕西瓦爾的建議不屑一顧,但蒂娜最終還是在奎妮的陪伴下選了一套新衣,整理了半天才在最後一秒出了門,及時來到碼頭迎接。
可偏偏從船上走下來的不止紐特一個——沒錯,還有紐特的哥哥,那個一看就是軍人出身,英俊高大卻又不怒而威的忒休斯·斯卡曼德。
之前紐特的來信中并沒有提過忒休斯也要一同前往的消息,估計是臨時決定,來不及知會任何一方。不過還好,忒休斯只是簡要地和蒂娜打了招呼,并詢問了晚餐的地點,便匆忙和一對久別重逢的愛情鳥告別,着手去辦一件紐特表示“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的要事。
蒂娜也微微松了口氣,終于得了機會把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倒豆子一般地對紐特說出來。
紐特也樂意聽到蒂娜說話,一個勁地點頭答應。他想念對方的一切,雖然有時候語速太快和口音問題,他不太聽得清女孩嘴裏的每一個字。
但他并沒有錯過關鍵點——當對方提到“帕西瓦爾收養了克雷登斯”的消息時,紐特立即警醒起來,并略感驚訝地打斷蒂娜——“你是說那個安全部長嗎?真正的安全部長?”
蒂娜點點頭。
“那……那個孩子怎麽樣?他在格雷夫斯家過得好嗎?”紐特問道,問這話時他們已經來到了面包店門口。
而當他進了門,看到與雅各布忙碌在一起的克雷登斯時,他認為不需要從蒂娜那裏得到答案了。
看到紐特的一刻,雅各布露出了一個狐疑的表情。他友好地朝對方笑了笑,并熱情地與紐特打招呼。紐特也盡量裝作初次見面的樣子自我介紹,并強行忽略雅各布眼中那一分似乎要強行把記憶找回來的好奇。
而克雷登斯則眼睛一亮,對紐特露出了一個腼腆的微笑。
他對紐特的印象很好,在他爆發成默然者時,只有紐特和蒂娜不害怕他并願意伸出援手。他知道對方是個好人,而且是個非常勇敢、非常善良的好人。
介于雅各布在場,晚餐前的寒暄都很客套。他們沒有涉及魔法世界的消息,直到奎妮和帕西瓦爾到來,并和大夥一起轉到戈德斯坦恩姐妹家□□進晚餐之後,才徹底打開了話匣。
他們規避了雅各布——出人意料,這是紐特要求的。他支支吾吾沒說出個所以然,可奎妮卻直接讀了思想,明白忒休斯找帕西瓦爾有很重要的事情商量後,贊同了紐特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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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紐特和原裝帕西瓦爾的第一次見面,後者看得出對方的眼裏仍有警惕。但還好,在聽聞了忒休斯也會一同到場後,帕西瓦爾率先開啓了幾個關于忒休斯的話題,紐特便也漸漸放下了戒備。
等到忒休斯也姍姍來遲,并着重地和帕西瓦爾寒暄了一輪後,晚餐才正式開啓。
在晚餐的過程中,話題主要圍繞着紐特展開。
他說他的書已經投稿出版了,并帶了幾本命名為《神奇動物在哪裏》的樣版在身上,之後會分別贈送給大家做個紀念。
這本書很得到魔法部的賞識,同時也得到霍格沃茨的重視,或許出版之後不久會被選成教材。
然後,他又說了格林德沃引渡回去後的情況。但當他剛想提到格林德沃被暫時關押的地點時,忒休斯不輕不重地清了清嗓子,紐特又趕緊把嘴封住,生硬地把話題扭轉到“我的鳥駝又下了幾只蛋”上面。
而當他們酒過三巡,談話的團體自然而然地便分成了兩邊。
一邊是蒂娜和奎妮追着紐特喋喋不休的盤問,一邊是帕西瓦爾和忒休斯的低聲交談。
也就在這時,忒休斯才悄悄地告訴帕西瓦爾——格林德沃暫時被囚禁在歐洲特設監獄裏,之後會不會轉移,又會不會被更高階層的法庭提審,一切都是未知數。
“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我不方便多說,你也不方便打聽,”忒休斯坦言,“而且現在他還有一些信徒游走在世界各地,誰也不敢肯定他們是否還有其他行動。”
說完,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格林德沃确實是個沉重的話題,對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給他們帶來了深重的陰影,而那片陰影似乎還要持續籠罩很多年才能慢慢散去。
正當兩人沉默之際,紐特突然興奮地說道——“對了,你們知道嗎,我在來的時候碰到了一個海巫。”
話音剛落,帕西瓦爾差點被嘴裏的酒嗆到。
雖然他一開始就認為格朗喬伊的話并非捏造,也派了一些巡視的傲羅多放點注意力在塔格利安魔杖店周圍,但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海巫的問題——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可紐特的說法,無異于直接給這條小道消息敲了重錘。
但顯然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帕西瓦爾的異樣,尤其是戈德斯坦恩姐妹。她們也沒有接觸過海巫,所以只是好奇地讓紐特描述那種傳說中的巫師群體。
其實紐特也不認識那個海巫,他也壓根沒有識破對方的身份。在航行過程中的一天,他來到甲板上透氣,而那個男人也正巧站在甲板。
“他過來和我說話,并且告訴我——”紐特清了清嗓子,模仿那個男人低沉又緩慢的語調——“‘你的箱子很危險,你怎麽能随身攜帶呢?’——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也是巫師,而且我以為嗅嗅又跑出來了。”
“他能看透你的箱子?”奎妮興致勃勃地道。
“一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紐特回答,緊接着又快速地搖搖頭,“但其實不是,他并不知道我箱子裏有那麽多動物。他只是感覺到了裏頭的石頭——你知道嗎,他們能感知到各種各樣的礦石,即便我把那塊阿爾卑斯山的隕石藏在一個施了防護咒的小盒子裏,他也能瞬間察覺出來。”
“太厲害了!”蒂娜驚嘆。
“沒錯,真的很厲害,他們不僅能感知礦石,還能操縱天氣。所以這一路我們的航行非常順利,我相信這是與他同行的緣故。”紐特回答,眼睛裏也閃爍着崇拜的色彩。
“後來的幾天我和他聊了很多,我才知道海巫和我們這些巫師完全不一樣。運用自然的力量施展的咒語副作用極小,他們總能找到最本源的方式拯救瀕危的生命——這對那些神奇動物實在是福音。”
但這還不是最厲害的,他把頭轉向了克雷登斯,道出了他得到的最重要的信息——“我還和他提到了默然者,而他告訴我——他的同伴曾經分離過默然者,成功地分離。我是說……在完全不傷害巫師本身的前提下。”
話語一出,克雷登斯猛地擡起頭來。
帕西瓦爾也怔住了,這真是天大的喜訊。但下一秒他又立即清醒過來,抛出了一連串的追問——“那個海巫是幹什麽的,他有說來美國是什麽目的嗎?他有什麽同伴,長什麽樣,穿什麽樣的衣服?下船之後他去了哪裏,要和什麽人會面嗎?”
鋪天蓋地的問題一出口,紐特的大腦直接當機了。他不懂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無措地咽了一口唾沫,求助似的看向忒休斯。
忒休斯則顯得很淡定,轉過頭給了帕西瓦爾一記定心丸——“我今天下船的時候跟蹤過他,暫時沒發現異樣,但往後幾天我還會密切注意他的行蹤,有情況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蒂娜和紐特對視了一眼,兩人瞬間心靈相通地明白彼此的感受。
看來就像蒂娜受不了帕西瓦爾一樣,紐特有時也十分受不了忒休斯。尤其是那種先把別人往壞處想,調查一番後才施舍友誼的行為着實讓人難以贊同。
不過帕西瓦爾和忒休斯似乎很能相互理解,于是話題又重新分邊,蒂娜和奎妮繼續探求“美好世界”的林林種種,而忒休斯則碰了碰帕西瓦爾的手肘,示意他倆到陽臺上喝一杯抽根煙,詳細談談。
來到陽臺,忒休斯開門見山——“我想你也已經收到風聲了,是吧?”
帕西瓦爾點點頭,“沒有明确的異動,但确實有人提醒過我。歐洲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是說……勒梅家。”
“有人闖入了勒梅家,傷了人。他們在找勒梅家的聖石,但當然……沒有得逞。”忒休斯喝了一口酒,從兜裏掏出煙遞給帕西瓦爾,雲淡風輕地補充——“暫時。”
“暫時?”帕西瓦爾接過煙,就着忒休斯指尖的火光點燃,打量了一下對方,突然卻覺得心口一窒,大膽推測——“難不成勒梅家……還發現了新的石頭?”
這話一出口,帕西瓦爾自己就吓了一跳。聯系到之前格朗喬伊所言“哲人石出現”的言論,他忍不住刺探着問——“正是勒梅家的人……發現了哲人石?”
忒休斯笑開,搖搖頭,“不,他們家的所持有的是生命石,就是和你們這裏的塔格利安魔杖店的石頭一樣。只是極寒之地的人拿他們沒辦法,所以把目标轉向了塔格利安。但是——”
忒休斯頓了頓,道出了他來到這裏真正的目的——“但是,發現哲人石的巫師也途徑美國,而極寒之地那幫人打算在這裏,将三塊石頭一并收走——當然,還有煉石的容器。”
忒休斯瞥了帕西瓦爾一眼,後者脊背一涼。
“煉金的容器……也在這裏?”帕西瓦爾故作不解。
但他可以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忒休斯。斯卡曼德也是一個古老的家族,聖石相吸和容器相斥的現象每一次都會出現,如今三類石頭都齊聚此地,壓根不是什麽巧合,而是聖石與法器之間必然的作用力。
但面對帕西瓦爾這樣的人,忒休斯也只好輕輕地呼出一口煙氣,淡淡地并委婉地提醒——“情況緊急,你就不要和我打官腔了。”
帕西瓦爾語塞。
忒休斯也轉過背,靠着窗臺,目光落在屋內的兩男兩女身上,無不擔憂地說——“魔法石是神跡,這樣的神跡一旦出現,必定掀起波及整個世界的戰争。與其擁有這樣的力量,我倒恨不得石頭被毀掉。生命石有兩塊,毀掉它并不能改變現狀。所以必須毀掉哲人石,或者毀掉最終要煉出它的容器。”
帕西瓦爾內心一凜。
但忒休斯馬上申明,“我指的不是讓你毀掉你家的石頭,我知道它存着你先祖的靈魂,毀掉它确實會付出很慘重的代價,我也不是說——”他的眼睛上下掃視了帕西瓦爾一遍,無奈地噴出個鼻音,“我也不會叫你自殺。”
是,當然不會。
先前帕西瓦爾甚至不知道忒休斯懂得自己就是容器的事,但既然對方把所知的全部抛出來,也足以見其坦誠的态度。而坦誠的背後,必然有所要求——“你需要我的幫助,說吧,需要什麽幫助?”
“我需要你的線人,你的資源,你各種各樣的通行許可,”忒休斯的表情變得嚴肅,語氣也冷硬起來——“我必須确定我所調查的那名海巫究竟與我們站在同一陣營,還是敵對的陣營,然後再制定下一步的行動。”
帕西瓦爾沒有理由拒絕,安全部長的身份并不适合輕舉妄動,否則牽一發而動全身,更容易打草驚蛇。
但忒休斯只是一個外來客,他才是能自由行動的手腳。
可即便如此,帕西瓦爾還是反問——“憑什麽?”
“為大局考慮,帕西瓦爾,不要那麽自私,”忒休斯皺起眉頭,語氣近似于命令——“一旦三類石頭齊聚,他們的下一個目标必然就是容器。我從今天跟蹤的海巫身上了解到,容器可不僅僅只有你一個,還有——”
順着忒休斯的目光看去,克雷登斯正津津有味地聽着紐特訴說世界各地的趣聞。他時不時露出微笑的表情,面頰被酒勁熏得微微發紅。
“你覺得是抓捕你這個容器容易,還是抓捕他容易?”忒休斯輕輕地問。
帕西瓦爾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深深呼吸。
“你也需要我,帕西瓦爾,你需要我才能救那個孩子。”忒休斯肯定地說。
“容器必須從巫師體內分離才可用以熔煉,而海巫具有這樣的力量——他們可不僅僅只能分離默然者——只是這樣的工程如果想要不傷及巫師的性命,則需要耗費半年到一年的時間,并且在斷崖島進行。我不認為極寒之地的人有這樣的耐心。”
而除此之外,最快速有效的方式,便是将體內存有容器的巫師殺死,直接帶走熔爐。
帕西瓦爾咬緊了牙關。
看來無論途徑是什麽,無論消息究竟來源于塔格利安,海巫,格朗喬伊,亦或是塞拉菲娜,忒休斯也确鑿知曉了一切,甚至知道得比帕西瓦爾還要多。
但不知為何,那些話卻沒有給帕西瓦爾足夠的沖擊。或許之前賽比的提醒已經讓他于潛意識中默認了這種情況,即便現在得以确認,也不至于太過震驚。
“你不該讓他靠近你,帕西瓦爾,聖石相互吸引,容器則相互殺戮。你明知自己是煉金容器,卻又讓另一個容器待在你身邊——”忒休斯嘆氣,吞掉了半句話,轉而惋惜地道——“我不是說他應該死去,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你可以更早地避免。”
“不,我一開始并不知道。”
忒休斯擺擺手,示意他不用辯解。
帕西瓦爾或許于最初之際并不知情,但之後又過了那麽長的時間,他仍然沒有采取任何有效的防範措施。
他抱有一絲僥幸,而忒休斯不想猜測僥幸的動機。
帕西瓦爾微微把頭低下。他确實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喜歡這個孩子,随着每一天的相處,每一天就多喜歡一點。
他頭一回感覺到有一個牽絆,有一個時時挂念着的人,有一個需要保護的人,是多麽地忐忑和充實。過去他從來沒有過類似的感覺,可這份依賴和信任是那麽美好,美好到他不願意接受質疑,不願意掐滅幻想。
但幸運的是,帕西瓦爾還是足夠冷靜。
他知道忒休斯的辦事能力,也信任這名戰争英雄的為人。當對方都明确地說出口了,帕西瓦爾也願意往好的方面想——“你有很大的把握,是吧?”
“有兩例分別發生于三個世紀和五個世紀前。據說一個人活了下來,但體內的容器毀了。一個成功把容器取了出來,人死了。”
一半對一半的幾率。但也有好的方面——“過了那麽多年,他們的法術也在發展。或許現在的辦法比以前更有效,他活下來的幾率更大。”
這聽着像是玩笑。一個本來就被默然者蠶食的生命,還要活體分離掉內在的熔爐。這不是一半對一半,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帕西瓦爾再次沉默了。
忒休斯也轉過身,和他一并望着茫茫的黑夜。
星星像鑽石一樣散落得到處都是,帕西瓦爾頭一次希望那三種神奇的礦石也如漫天的繁星,随處可以撿拾。
兩人安靜地吐着青煙,直到一顆星星慢慢放大。它從遠遠的天邊靠近,悄寂無聲,似在滑行。它在眼前緩緩變化着色彩,從星芒一般的白光,一點一點染成了火紅。
它的輪子出現了,它的車身出現了,然後是缰繩,再後是窗舷。
燃燒在周圍的烈焰也出現了,紅光打亮了領頭兩個看不清臉龐和軀體的鬥篷。它們飛快地來到兩個男人的面前,倏忽間卻又從高空沒入看不見的黑夜。
焰光在兩人眼前留下青綠的補色,帶來了如深冬般習習的寒意。
“你帶他回去,帶他去斷崖島。”
在馬車消失後不久,帕西瓦爾開口了,“如果你能确定你跟蹤的那個海巫是可靠的,就帶克雷登斯去吧。在此之前我會盡力協助你找到哲人石,并如你所說盡可能去摧毀它。但你必須向我保證——”
帕西瓦爾盯着忒休斯的側面,嚴苛地道——“你必須保證,你要像我保護克雷登斯那樣,給我好好地保護這個孩子。”
忒休斯默默地點點頭。
得到帕西瓦爾的應允後,忒休斯又頓了一會,試圖勸慰——“這對他有好處。如果分離成功,不管我們是否能毀掉聖石,至少他不會把你害死。而你——即便你成為唯一的容器,我也相信你更知道如何應付危機,如何保護自己。”
“嗯,”帕西瓦爾淡淡地哼出鼻音,然後擡起頭,替忒休斯把不忍心說出的後半句補完——“所以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讓他回來了。”
這是一個殘忍的決定,但或許也是唯一的,讓兩人活下去的途徑。
現實是讓人難以接受的,帕西瓦爾心裏也很難受。但他是個善于控制情感的人,所以能夠理智地正視分離的安排。
可對克雷登斯而言,卻是晴天霹靂。
帕西瓦爾不可能告訴克雷登斯關于聖石的所有,那他敢肯定孩子的覺悟不是自行離開,而是自行了斷。克雷登斯絕對不願意帕西瓦爾因他而受傷害,為此他不惜掐滅微弱的扭轉乾坤的火光。
所以帕西瓦爾只是在回到家中後告訴他——“過段時間你和紐特他們回去,你也聽到了,你得跟他們去分離體內僅剩的默然者。”
但克雷登斯的聰明卻超乎了帕西瓦爾的想象。
當他反問了一句“為什麽不可以在這裏分離”并沒有得到帕西瓦爾明确的回答時,他馬上意識到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急匆匆地追問——“是……是不是您、您想把我送到他們家,不……不要我了?”
帕西瓦爾啧了一聲,試圖讓孩子不要産生奇怪的念頭——“我不要你随便把你丢在哪裏不行,何苦讓你跟他們回歐洲?”
但克雷登斯不信。
帕西瓦爾是個有責任心的人,尤其在那次把自己丢開之後,帕西瓦爾更是心懷愧疚。所以一定是想找一個更适合他的去處,而斯卡曼德家則是不二選擇。
“您……您不要把我丢開,您不是、不是答應過我的嗎?……”克雷登斯站在帕西瓦爾前面,兩手攪着衣服邊。他試圖反駁男人,可這話聽着卻像求饒。
“我都說了不是把你丢開,你怎麽回事?!”帕西瓦爾不耐煩了,他本來心情就不好,對方這副樣子更叫他心煩意亂。
每一次他都是因為心軟才把事情一拖再拖,而事實證明越拖下去,兩個人的下場越不好過。
“……可是我、我不想去……我不想去啊……”克雷登斯上前兩步想要拽住帕西瓦爾的胳膊。
但帕西瓦爾一抽手,幹脆與孩子擦肩而過。他不打算跟克雷登斯講道理,他也是講不通的。反正到時候忒休斯和紐特一來,克雷登斯也不可能真的反抗。
帕西瓦爾想過了,這一次的情況和去管制所不同,即便克雷登斯抱着他死活不肯走,他也能狠心把孩子推開。
但事情的發展還是超乎了他的預料。
就在他好不容易把煩亂的思緒抛到一邊,徹頭徹尾地泡了個熱水澡并鑽到床上,打算多喝兩杯好好睡一覺時,他的房門被敲響了。
帕西瓦爾第一反應是賽比,對着門外吼了一句“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我睡了,賽比。”
可敲門聲停了一會,又再度響了起來。
帕西瓦爾剛想說話,外頭卻傳來了克雷登斯怯生生的聲音——“是、是我……格雷夫斯先生,我……我想進去一下……”
一聽到是克雷登斯,帕西瓦爾更不想開門了。可他知道如果他不開門,孩子就會一直杵在門外。
天人交戰了一會,不得已,帕西瓦爾揮動魔杖開啓門鎖,木門拉開一條縫。
帕西瓦爾的“那麽晚怎麽還不睡”還含在嘴裏,克雷登斯卻壓根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回身就把門關上。然後快步來到帕西瓦爾的床邊,二話不說就把本來就松松垮垮系着的腰帶扯掉,将睡袍随手丢在地上。
他睡袍底下什麽都沒有穿,赤條條的身體白得能反光。以至于帕西瓦爾甚至想用手遮住眼睛,好躲過那過于銳利的一幕。
但克雷登斯的動作很快,生怕帕西瓦爾反應過來又生怕自己後悔,剛衣服脫幹淨,就一股腦地往帕西瓦爾的床上鑽。
帕西瓦爾的床鋪很大,他又睡在中間,這讓孩子輕而易舉就掀開被子上了床,并拼命地往帕西瓦爾懷裏湊。
他一邊手抓着帕西瓦爾的腰,一邊手慌亂地摸索着對方的衣帶。
帕西瓦爾慌了,他趕緊捉住孩子的手,厲聲質問——“你幹什麽?!”
克雷登斯的眼睛已經紅了,眼看着眼淚又要掉下來。可他卻強忍着沒有哭,一面斷斷續續地請求,一面扭動手腕要掙脫帕西瓦爾的鉗制,嗫喏着——“先生……您、您弄我吧,您、您弄了就不會把我送走了……我、我有用的,我真的……真的有用的……”
“荒謬!”帕西瓦爾吼道,加大了抓住孩子手腕的力道,試着不讓克雷登斯繼續動彈。
但孩子的手動不了,他的頭還能動,他的嘴還能動,他把頭低下抵在帕西瓦爾的胸口,喃喃地不停地訴求着——
“不是的……我、我感覺得到,您……您願意弄的,您……您想的。我、我感覺得到,我不怕疼的,我……我不怕了,我再也不怕了……”
帕西瓦爾真是憤恨交加,他不知道究竟是怎麽樣的心态才能讓孩子說出如此恬不知恥的話,也不明白為什麽孩子認定這麽做了,帕西瓦爾就會把他留下。
男人甚至不想深究這樣的觸碰到底來源于誰的教育,不願深想是誰教會孩子拉着自己的手放到腰上,甚至往兩臀之間的某一處牽引。
克雷登斯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麽,又把帕西瓦爾當成了什麽。
“該死的……我讓你別動,你聽到沒有!”帕西瓦爾突然奮起,松開孩子的雙手,一把掐住對方纖細的脖子,逼着他直視自己的雙眼。
可克雷登斯掙紮的勁頭是那麽歇斯底裏,他用重獲自由的雙臂圈住帕西瓦爾的身體,最大程度地讓彼此赤[xxx]裸[xxx]的身體相貼。
“可是、可是我想……我、我很喜歡格雷夫斯先生,我很喜歡……我不要離開您,不管怎樣我都、我都不要離開您……您把我當成什麽都可以,只要、只要——”
他生澀地磨蹭着,他以為這是磨蹭,實際上不過是完全不得其法、又令人尴尬的發抖與蠕動。
或許在他脫[xxx]光[xxx]衣服站在帕西瓦爾面前的一刻,還讓男人産生一點點關乎于情[xxx]欲[xxx]的聯想,但就他現在猶如熱鍋上螞蟻亂竄,猶如無頭蒼蠅般亂撞的言行舉止,只讓帕西瓦爾的欲[xxx]望煙消雲散,心頭只剩下羞[xxx]恥和憤怒。
孩子的手指摁在帕西瓦爾的胸口,又無助地扯了扯男人的腰,接着大概是想到唯一一次經歷給他的教育,手指便過到胯[xxx]骨,往對方兩[xxx]腿之[xxx]間最重要的地方追尋。
帕西瓦爾怒火中燒,在被孩子碰到下[xxx]體之前,猛地把克雷登斯推開,一巴掌掃到孩子臉上。
他的手勁很猛,憤怒的情緒也讓他控制不好力道。
孩子的面頰瞬間出現紅印,嘴角也因這一記狠狠的扇掴扯裂,挂上點點唾液和血絲。
孩子被這一巴掌打蒙了,停止了動作。
而帕西瓦爾也因這一巴掌,宣[xxx]洩[xxx]了大部分的怒火。
他看着孩子嘴角的血漬和那傷心又焦慮的目光,心頭驀地被人擰了一下。他确實知道克雷登斯在做錯事,可自己的所作所為似乎也稱不上正确。
兩人都安靜了片刻,帕西瓦爾率先回神。趁着孩子失神的片刻,把克雷登斯死死地箍進懷裏。
他很抱歉,是的,他很抱歉。不管是要把孩子送走所造成的精神傷害,還是剛剛那一巴掌給對方的肉[xxx]體[xxx]傷害。
克雷登斯的眼淚隔着好一會才慢慢盈上眼眶,他嗚咽了一聲,用力地抽了一下鼻子。
但令他自己都詫異的是,那淚水竟然掉不下來。
他甚至沒為自己沖動的告白感到羞愧,那一巴掌明晃晃地告訴了他——他不配。
“我太髒了,您……不願意要我,是吧……”克雷登斯小聲地說,越過壓在身上的帕西瓦爾的肩頭,他看到床廊上繁複的雕刻。那些蛇,鷹,獵豹,都用一雙雙狠戾的眼睛瞪着他,瞪得他連轉開目光都做不到。
他是多麽渺小。
他早就應該知道他根本不能挽留任何一個人,無論是假扮的格雷夫斯,還是真正的安全部長。
帕西瓦爾的呼吸很[xxx]粗[xxx]重,他不知如何作答。
他強逼着自己不要出現任何不該有的反應,可他怎麽可能沒有。
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又正值壯年。一個一絲[xxx]不[xxx]挂又容貌俊美,羸弱不堪卻又總是瑟瑟發抖的年輕人正躺在他懷裏,還聲淚俱下地懇求他對他行不茍之事——帕西瓦爾的大腦和身體都要炸開了。
他想要,他想要得發瘋。
他想貪婪地撫[xxx]摸[xxx]細嫩蒼白的皮膚,想從對方的鎖骨一路揉[xxx]捏[xxx]到臀[xxx]部。
他想親吻對方泛[xxx]紅卻又總是戰栗的嘴唇,還想把胸口那因寒冷而堅硬的紅點含在嘴裏啃[xxx]咬。
他想聽到青年的呻[xxx]吟,想對方跪[xxx]在床墊上,在他的進攻下一點一點往前逃竄,卻又忍不住夾[xxx]緊雙[xxx]腿,将自己的火[xxx]熱[xxx]吞[xxx]吃入[xxx]腹。
他想看到那些眼淚因為疼痛和歡[xxx]愉溢[xxx]出,想感覺帶着青年特有的淡淡的體[xxx]香的汗水将被褥[xxx]濕透,想撥開克雷登斯的頭發,望着因過猛的沖[xxx]撞[xxx]微微失神的雙眼,還有泛紅的面頰,和周身被自己打下的烙印。
而當小家夥張開嘴,就像脫水的魚一般呼喚帕西瓦爾姓氏,呼喚他的名字,甚至以他賜予對方的身份,呼喚他應享有的稱謂——那他将讓克雷登斯徹底屬于自己。
他要進入最深處,像獸王宣誓主權一樣,在不知是否被別人率先到達過的領域裏,重新留下專屬于自己的,斑[xxx]駁的痕跡。
可他不敢想。
他發狠地把克雷登斯抱緊,就像要把孩子的碾成一灘水。他灼[xxx]熱的氣息噴在孩子的脖頸,甚至讓克雷登斯産生被燙傷的錯覺。
他努力地平複着岩漿一般在體內流淌奔湧的[xxx]欲[xxx]求,直到确定一波一波躁[xxx]動的山脈重歸安定。
克雷登斯也冷靜了下來,他的眼淚化成了一團壓在鼻腔裏的辣油,讓氣息不暢,鼻腔酸澀。
可他已經把話說出來了,而說出來了,他就要問個明白。
他的手臂沒有再回到帕西瓦爾的身上,他害怕只要再多做一點點動作,他第二天就要卷鋪蓋走人。
他知道自己要被送走了,可他能多留一會,就是一會,哪怕——“是不是連被我喜歡着,都讓您覺得很丢人……”
帕西瓦爾在他耳邊輕輕嘆息,克雷登斯以為那便是回答。他點點頭說他懂了,而之後帕西瓦爾把他放開,他也會乖乖地回到房間。
他聽話,他不鬧了,他也不哭,他接受格雷夫斯所有的安置。
可是帕西瓦爾沒讓他走,男人從青年的身上下來,神情複雜地望着孩子的雙眼。他的目光從發梢過到眉毛,再從眉毛滑到鼻梁,然後停留在被咬[xxx]出齒[xxx]痕的嘴唇,久久沒有挪開。
最終,帕西瓦爾吻住了他。
在克雷登斯驚呼之前,帕西瓦爾吻住了他。不僅僅吻住了他的唇,還碰到了他的牙齒,找到了他的舌頭,咽進了他的唾[xxx]液。
男人的吻狠[xxx]戾地加深,卻又在窒息之前驀然停住。克雷登斯的腦子一片空白,但他還是聽到了帕西瓦爾給他的承諾。
“我等你回來,小家夥,”帕西瓦爾對他說,語言堅定而真誠,“現在不行……但我可以等你回來。”
帕西瓦爾不知道克雷登斯是否還會回來,也并不知道回來了他會不會真的跨過那條界限。但似乎這麽做會讓自己好受一點,也讓克雷登斯好受一點。
克雷登斯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帕西瓦爾是不是在戲[xxx]弄他。
但帕西瓦爾告訴他不是。
“……只要你到時候不後悔今天說的話,”帕西瓦爾低聲說,宣洩似的吻住克雷登斯的眼角,“等你回來了,我就要你。”
是的,帕西瓦爾會等他回來。
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