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6)霞光 (2)
嘴笑開,用另一邊手拍拍克雷登斯的面頰,低聲道,“你是哪家的?說個吓死我的名字,我就把它還給你,好不好?”
克雷登斯咬緊了牙關。他好着急,又好生氣。他顫顫巍巍地用雙手撐住地面,牙縫裏蹦出帕西瓦爾的名字——“是……是格雷夫斯先生,帕西瓦爾·格雷夫斯給我的……”
“格雷夫斯?安全部的那個格雷夫斯?”一個同伴重複了一遍,克雷登斯以為對方只是在确認,認真地點點頭。
豈料那人卻爆發出尖利的嘲笑,對領頭道——“這小子膽子還挺大,連格雷夫斯家的東西也敢偷。”
“不是……不是偷的!”克雷登斯低聲吼道。他不知道為什麽別人不相信他,可他又不知如何證明。
但幾個年輕人并不打算和他磨蹭,他們壓根不相信一個小偷還真有格雷夫斯的背景。
他們确實是聽過格雷夫斯——北美有誰不知道格雷夫斯家——可也正是因為聽過,他們更确定眼前這可憐巴巴又傻裏傻氣的家夥和那家人毫無關聯。
于是領頭把戒指收進口袋,示意其餘兩人跟他走。他們今天也算有了點收獲,晚上把這個拿到妖精那裏一出手,指不定換來的錢夠他們喝上一個月了。
他現在心情很好,好到壓根不在乎地上那軟塌塌的小子的胡言亂語。
可他沒料到的是克雷登斯在兩次被絆倒,并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敵過三人時,還不肯服軟放棄,朝着往巷子另一邊離開的領頭抽出魔杖,快速地于心中念咒。
領頭毫無防備,背部被淡藍色的光線擊倒。
克雷登斯想要用禁锢咒來捆住三人,可他才對付了其中一個,另外兩名同伴則馬上回過頭來,其中一人解開領頭的咒語,另一人直接除去了克雷登斯的武器。
克雷登斯的魔杖飛了幾米,人也因咒術的擊打向後拖半米。但還好他沒有跌倒,而是踉踉跄跄,趕緊跑去把魔杖撿起來。
但這樣的反擊卻激怒了三人,正當他重新把魔杖抓在手心,領頭已經解開了咒術,帶着兩名同伴把他圍起來。
克雷登斯的咒語還沒于心中成型,領頭輕微地揮動手臂,幹脆地把克雷登斯騰空半米,再重重地摔在地面。
孩子的後腦勺毫不留情地與地面相撞,一瞬間頭暈眼花。接着他看到了幾束銀亮的光芒朝他的面頰和身體劈來,那些光束代替了拳腳,一記一記打在克雷登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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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登斯周身劇痛難忍,眼淚都要疼出來了。這疼痛可比用皮帶抽他的難受多了,畢竟皮帶不會抽到他的腦袋,而那銀光般的咒語卻連他的臉和頭都不放過。
随着每一記抽打,克雷登斯的眼簾便閃過一記白光。那些年輕人的咒語都很兇猛,看似也用這樣的方法對付了不少人,技巧娴熟,動作麻利。它仿佛在逼退人的意識,讓人在疼痛中喪失思考與反抗的能力。
但克雷登斯不敢讓自己失去意識,他不能讓三個人走。他的戒指還在領頭身上,不管怎麽樣他都得搶回來。
他的眼角被砸出了血,嘴角被砸出了血,鼻子也被砸出了血。他的膝蓋和小腿都磨破了,脖子似乎也被掐着,讓他透不過氣。
這樣輪番的施暴持續了至少十五分鐘,三人才覺着撒氣,并肯定克雷登斯再也爬不起來。而如果再持續得久一點——不用太久,一分鐘或者兩分鐘——或許克雷登斯真的支撐不住陷入昏迷。
但或許是克雷登斯縮成一團的模樣讓他們怕鬧出人命,咒術最終停止于其中一人淡淡的一句“別把他打死了,差不多得了”,緊接着不知道是誰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在克雷登斯連嗚咽都發不出來時,又一次試圖揚長而去。
可讓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剛剛走出二十米,身後又發出了一道咒光。
這一次的咒光比之前的那回更加明亮,也并不僅僅對着其中一人,而是如鞭子一樣,打橫着掃過三個肩并肩的混蛋。
克雷登斯沒有爬起來,他兩腿脫力,膝蓋也酸脹難忍,一時半會立不起來。可他更知道不能讓三人走掉,更知道走遠了他就找不到。
如果換做搶走他身上的其他東西,書也好錢也好,他都不在乎。如果莫名其妙地把他揍一頓,他也可以認命吃虧無所謂。他習慣了被人欺辱,他可以承受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和無緣無故的拳腳。
但為什麽,那三人偏偏要他的戒指。
他不能給他們。就這一樣,他絕對不能給他們。
那是格雷夫斯先生——真正的格雷夫斯先生——贈予他的唯一的信物,唯一一件可以和對方相關聯的東西。
只給他一個人的,只屬于他的。
他從來沒有那麽珍視過一個人,那麽珍視過一件事。這一點在他被格林德沃欺騙時他就明白了——他壓根不在乎什麽受到萬衆巫師的敬仰,壓根不想得到至高無上的榮譽,他只想要待在一個人的身邊,只想要帕西瓦爾·格雷夫斯。
所以在格林德沃戴着帕西瓦爾的面孔告訴他“我們兩清了”并抛棄他時,他再也無法忍受地爆發。
格雷夫斯是他的底線,是誰都不能觸碰的雷區。
三個人幾乎于同時中了咒語。
克雷登斯使出了一個極其強大的石化咒,一擊即中地把三人撂倒。
他已經被揍得連路都走不穩了,按理說根本不可能讓咒語那麽尖銳與強勢。可或許就是那一點點偏執的占有欲作怪,讓他頭一次體會到憤怒帶給他的力量。
他還是強忍着沒有把體內的默然者放出來,他不想爆發之後連戒指被人奪走這件事都忘得一幹二淨。
他趴在地上好一會,歇了很久才試着動動腳踝。然後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一點一點挪到三人面前。
三個人面朝下趴在地上,他又不得不費勁地把領頭翻過來。他不顧領頭瞪着他的狠戾的眼神,快速地翻找各個口袋,直到把戒指找着,重新用力地攥進手心。
撿回戒指的一刻,他終于松懈下來。他把鏈子丢掉,直接把指環套在了中指上。然後轉過身坐在三個挺屍一樣的人身邊,先前迷路的恐懼已被沖得煙消雲散。
也就在這時,他才注意到一直背對的另一邊巷子口伫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帕西瓦爾靜靜地站在巷子口望着他,而看樣子,已經站在那裏好一會了。
意識到帕西瓦爾來了的一刻,克雷登斯忽然抽抽搭搭地哭起來,通體的傷好像也瞬間不痛了。他忙不疊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帕西瓦爾跑去,中途還踢到了掉在地上的書,踉跄了一下。
他沖到帕西瓦爾的懷裏,所有的惶恐才釋放出來。他嗚咽着抱着帕西瓦爾,腦袋死命地壓着帕西瓦爾的肩膀。
這一次他不再什麽話都說不出了,他不僅說了,還抱怨了,他憤恨地箍緊男人的後背,哽咽着埋怨——“您到哪裏去了!怎、怎麽才來!……我到處找不到您,我到處都找不到!到底、到底幹什麽去了……剛才、剛才為什麽不幫我!……”
帕西瓦爾笑了,他拍拍克雷登斯的後背,忍不住罵道——“傻孩子,你哭什麽,你這不都把麻煩解決了嗎?”
可克雷登斯還是在哭,他生氣地把眼淚全擦到帕西瓦爾的肩膀。
直到他發洩完畢,才悻悻地松開對方,抹了一把眼角,再默默地走開,把地上被踩得亂七八糟的課本都撿起來。
最終抱着幾本滿是污泥的書走到帕西瓦爾面前,報複似的把書全塞到帕西瓦爾手裏。
但帕西瓦爾卻沒有計較。是的,他沒有什麽好計較的。克雷登斯把麻煩都解決了,沒有帕西瓦爾的幫助,只憑克雷登斯一個人的力量。
這便是對帕西瓦爾最好的回饋。
而為此,帕西瓦爾不介意孩子賭氣地走在前面。他自己則捧着一大摞書,默默地忍笑跟在後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