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了

時程醒過來時,正躺在張純白的大床上。

雖說是躺,但背上卻沒太明顯摩擦床鋪的感受,身體輕盈就像飄在雲端裏,這樣虛幻的舒适感實在突兀的有些異常,他蹙了下眉頭,随即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是個擺設簡單的房間,淺灰色的牆,擺着些方正的家具,整體顯得生硬,倒是燈光不怎麽亮,柔和的橘黃光看着舒服,時程被柔和的光線照着險些又要睡了過去,但眼前的景況不得不讓他強拾精神。

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不是他今晚預定下塌的酒店,也不是他在A市的任何一處住所。那麽如此一來,他究竟身在何處……

太陽穴處突的抽疼,紛雜的聲音及影像也瞬間湧了進來,記憶彷佛碎玻璃似的斷斷續續,最後停留在腦海裏的,是封行一張喪心病狂的臉,時程與封行認識少說也有五六年,封行會露出那種表情,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由于劉導籌備已久的電影《鎖情》将在明日開機,今日下午他與周連及兩名助理一同到達酒店。晚飯前他接到封行的電話,說是想聊些角色的事,于是他便沖沖到達約定的地點。

他是封行的前輩,也算是封行演藝之路的啓蒙老師,因此縱使往後封行已能獨當一面,仍總會找他商讨或指導,這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然而這次等在空曠片場裏的男人,卻已不若以往。

“時影帝的時代已經過了,趕緊退出吧。”

封行的嗓音宛若惡魔的呢喃,他将時程壓倒在地,雙手更是緊掐着他脆弱的咽喉,時程只覺肺部一陣陣抽疼,喉頭全是血味,強烈的窒息感讓他像條失水的魚,最終他在痛苦與恐懼交雜中墜入了黑暗裏。

然後呢……

“喂,你說這房間季少爺會不會住不慣啊?上回他在節目裏說過最讨厭灰色,但這客房裏到處灰裏灰氣的……”

“沒辦法呀,主人就喜歡灰色調的,就算咱們為季少爺着想,過不了主人那關也是無濟于事。”

“像季少爺那樣的人就該捧在手心裏的,主人不知怎麽着,既要和對方結婚,又什麽事都不做,換做我是季少爺,肯定不會嫁他的。”

“你喔,就算季少爺真不喜歡,我們家主人是什麽人物?哪由得了我們這些傭人品頭論足?”

兩名女人的談話聲,将時程自那該死的回憶裏拉回來,除了說話,還伴随着物品移動及掃除的聲響,由于聲音很真切,因此即使腦子很沉,他仍确定自己已完全的清醒過來。

既然還能醒來,是否代表他從封行致命的攻擊中逃過一劫?

時程稍稍轉動頸部,那瀕死的緊縛感已然消失,身體除了虛浮的厲害也感受不到哪處疼痛,他這才安定的喘了幾大口氣。既然沒事,那就得趕緊搞清自身處境,好判定下一步該怎麽做。

他挪移身子正要起身,沒想就在擡起上半身的瞬間,手腕竟傳來個束縛的阻力,一陣拉扯讓磨的他手上生疼,将他硬生給拉回床鋪裏。

“嘶……”

時程吃痛一聲,頓時心裏有些慫,他仰頭,就見自己的雙手正被人高舉過頭的綁在床頭,而由于用的是他自己的襯衣,現在他上身竟未着吋縷,一點遮掩都沒有。

過往未有的憋屈姿态,讓不安與混亂再此如潮水般洶湧上來。看着綁的十足牢固的手腕,動了幾回都沒動靜,時程想起說話的女人,便朝音源方向嚷道:“抱歉,能不能告訴我是怎麽回事?”

那是兩名著傭人服打掃衛生的小姑娘,她們聊着正高興,卻沒人給他回話。

“這兒是哪裏,為什麽要将我綁着?能不能先給我松綁?”

時程慌張更甚,聲量也拔高幾分,他連珠炮似的問了一串,女傭卻專注的擺放着裝飾品,仍舊沒理會他,就像根本沒聽見似的。

“姑娘,能聽見我說話麽……”

由于急着想掙脫,時程賣力動着手腕,床頭也因此傳來些聲響,這會兒女傭們的談話聲停了,目光朝時程被囚的方向看過來。

“床頭那兒是不是有聲音?”

“恩,我也聽見了,沙沙沙的,聽着像風吹。”

一名女傭來到床鋪這頭,探頭看向床旁的大窗,她位置離時程很近,即使隔着層被子,也肯定能看見床上有人。

抓住與女傭四目相對的時機,時程急問道:“你們知不知道我為何會在這兒?可以的話,能不能幫我聯絡個……”

然而,他的話就像投落深海的石子,連激起的漣漪都看不見。

女傭的視線穿過時程,對着後方的另一人擺手道:“不是風,窗子關着呢。”

她随後仔細的檢查了窗,便退回原本的位置。

“估計是床腳壞了,待會讓人工智能來修理吧。”女傭定論道,另一人點頭,便繼續手邊工作。

她們将花瓶換水,接着聊“季少爺”的事,聊到興奮時還會笑着,與時程的狼狽相比就似兩個世界。

視而不見。時程警覺。

對于他的求助,那兩名傭人全視而不見,簡直就當他全然不存在似的。但這又是為何?他分明只想弄懂自身的處境,這該不是太難的問題。

──難道他們是被要求的?

突的,時程想起過往聽到些變态金主的傳聞,他們閑暇時把包養的明星綁在家中,做着各種不可言說之事,沒有主人的命令,傭人見了自是不敢多言。

過去也曾有類似風聲的人向時程提出邀請,但他不缺錢也不缺名聲,根本無需這麽作賤自己。因此為徹底杜絕這些,他總是格外留意,從不單獨赴約亦不接受私人邀請,在酒會上更不會喝醉。

能讓他破例的人一度只有封行,但對方卻想殺死他。

時程倒抽一口氣,被桎梏的身體難以抑制的發抖。在痛苦中昏過去,醒來則又臨此遭遇,他的臉色很難看,要不是因手被縛無法遮臉,他想他恐怕會哭。

時程無助的倒在床上,女傭的打掃聲仍在繼續,即便知道她們的閑聊中說不準暗藏線索,但他頭疼欲裂,竟無法好好聽下去。

就在他精神渙散之際,偌大的房門被粗魯的開啓。

“碰”的一聲,門板碰上牆壁的巨大聲響,也将他徹底吓回了神。他還來不及扭頭看,就聽見個冷漠的男音,

“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這話像在脆弱的腦仁打上鐵樁,頓時耳際一陣嗡嗡作響。時程側過頭去,便看見個高大的身影走入門裏。

雖然燈光昏黃,卻能看清陌生男人的相貌,對方五官立體、線條剛毅,勾出的臉型棱角分明,一雙深邃的墨色眼掃視着,銳利的視線難掩侵略性。

傭人們見了他,立刻彎腰行禮。

“主人!”

“沒有我的命令,為何擅自進入客房?”男人邁開長腿,堅硬的鞋底踩着地板铿铿響。

他環視房裏一周,視線意外在時程那兒停留一會兒,這才蹙起眉頭道,“雖是客房,這房裏卻有我重要的東西,你們難道不知道麽?”

女傭低着頭不敢動作,半晌其中一人才支吾答道,“我們只是擺飾了下家具,因為聽王總管說,季少爺今晚會來……”

“他不會來,這座屋子的當家是我,一切由我說了算,現在我讓你們撤出去。”

男人厲聲道,渾厚的氣勢令膽小的女傭肩膀子一抖,兩人說了聲“抱歉”,便趕緊收拾器具逃出門去。

待傭人走了,對方才向時程走來。

很出色的男人,他的帥勁來自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不需任何演繹就表露無遺,時程人看多了,像這樣的男人住在這種宅子裏,十有八/九是得罪不得的大人物。但這人究竟想對自己做什麽?

“醒了?”

對方沙啞的開口,時程神經頓時繃起。

眼見男人湊着自己越來越近,俯下身時,鼻頭幾乎要碰到自己的鼻梁上,時程趕緊躲開,驚慌間他因反胃而有些作嘔,反射的要伸手去捂嘴,卻再度扯到綁牢的雙手,讓他整個人重心不穩,身體頓時歪成個奇怪的姿勢。

他好不容易扭回身子,耳邊卻傳來男人的嗤笑聲,他揚起頭,見對方正站定着鳥瞰他,好像在看啥笑話似的,那不可一世的态度激起時程的不滿,便怒道:“為何把我綁在這兒?你想做什麽?”

“為何在這?這話你應該問你自己。莫名奇妙就躺到我的床上,想投懷送抱也不是這樣,何況還是你這副德行。”

“我…哪副德行……”

作為一名演員,時程的相貌自然好看,雖不算是陽剛豪邁,但他的五官精致,還有雙迷人的桃花眼,笑起來如沐春風,迷倒不少男男女女,被人這般嫌棄,恐怕還是頭一次。

然而更關鍵的是,男人說他投懷送抱?

這讓時程完全不能忍,雖然他還沒弄懂到底是誰把他弄到這個地方,但既然對方裝出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他也樂的馬上走人。

“麻煩松開我,我現在就離開。”他對着男人冷聲道,身體也随着動作抽動,男人卻只是望着他,臉上讀不出譜。

打從男人進門開始,從對方手腕挂着的環狀物上,就不斷的傳來滴滴的電子音,那環狀物上頭還有個投影的小屏幕,時程雖好奇,卻也顧不上問。

這會兒男人沒理會時程,徑自朝上頭按了個按鍵,将類似耳機的東西挂到耳上,便開始說起話來:“對,我摸得到他,千真萬确!慎年,我騙你這個做什麽?不信你問王銘,他以為我精神不正常,險些要叫醫生了。”

那大概是類似手機,或是其他通訊器?

時程上一秒還猜測着,豈料下一秒,男人擡起手,無預警的便朝着他的身體撫了過來。

眼見對方的手指就這麽自然的滑過自己赤/裸的身軀,時程難以置信的瞠大了眼睛。

搞什麽東西!?

對方帶着粗繭的指腹從鎖骨下方滑落,一路摸過時程左胸的位置才停住。突來的行徑令時程渾身發抖,他一口氣憋着,好不容易喘過來,趕緊舉起勉強能動的腳便朝男人方向踢過去。

“你做什麽?”

他拼命喊道,卻阻止不了男人的動作,暧昧的碰觸提醒他不少糟糕事,時程的反抗也越加狂暴起來。

“我不需要錢,你如果有那意思,可能得找別人。”

他滿腦子只想掙脫束縛,連腕上的疼痛都不顧,那襯衣并沒打死結,後來竟是被他一點一點的掙開了。

察覺手上松動,時程心中一喜,這兒狀況太遭他是無法再待下去,既然如此那還是逃為上策,若有誤會回頭再解釋也不遲。

他才方掙脫起身,豈料身旁的男人眉頭一皺,竟是整個人欺了上來,他憑着身體的重力制住了時程,且為完全局限他的行動,甚至将膝蓋擠進他的雙腿間。

一個動作讓時程臉色倏的慘白,手無縛雞之力的空虛感化作刀鋒般的冷風,在他身上開了個巨大的窟窿。

“拜托你,放過我……”

再度出聲,時程已帶着些哽咽,比起方才的叫喊,這會兒倒更像求情。

但男人并沒打算放過他,他朝未挂斷的通話那頭吼了聲,“快點,所以我該怎麽做?”

接着目光一轉,視線橫過時程脖頸,空出的右手便掐了上去。

致命感再度卷上脆弱的咽喉,被掐緊的瞬間,男人的影像和封行的回憶重疊到了一起,時程見狀,臉上幾乎扭曲成一團,他自衛的擡手去擋,同時也擡腳向男人腹部猛踹過去。

男人沒料到,當場自他身上彈跳起來。

“草,他攻擊我……”對方似乎因此咬傷了舌頭,說話變的有些怪。

但時程可沒空管,抓起一旁扭成醬菜般的襯衣,便朝房門口直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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