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朵純白如蓮的白月光14

一進去柏斂桦就看到仰崇音無力的靠坐在木榻上,神情疲累,動彈不得。

柏斂桦慌慌忙忙去查看仰崇音的狀況,驚詫于柏斂桦居然破門而入的仰崇音卻一再安撫他說自己真的沒有事。

他溫順的任由柏斂桦上下打量,又主動虛虛環住柏斂桦輕聲說:“我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會兒……勞煩師弟搭把手帶我回內室,我靜卧片刻稍作歇息就好。”

系統頓時打了雞血一般開始嗷嗷叫:“噫,反派君這是主動在求公主抱的節奏咩!”

柏斂桦沒有搭理向來關注點十分清奇的系統,他心中清楚這不是反派君尋常該有的模樣……仰崇音并不是一個擅長掩飾的人,他的有意為之太過明顯。

柏斂桦明白這房間中必定有什麽異常,讓仰崇音想快點離開這裏,不讓他發現端倪。

柏斂桦不由環顧四周,最後定定看向房間中央,那裏有用衆多法器擺好的多重陣法,圈圈相套各司其職,每一層都有自己的用處,而最外側的那個……他素來學藝不精,但偏偏這個東西他記憶頗深,到現在還留有印象,因為曾經在門派中,這被師長們再三提醒說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

——仰崇音布下的,其實是一個透支自己生命力換取最大化增強施法效果的陣型。

在此之前,雖然往來多次,但是他從未在這個房間裏看見過這樣完整的布陣,不然肯定早就有所察覺……也難怪他每每來看仰崇音,反派君的法器總是散亂一地,想必就是為了不讓他察覺異樣而特意打散的。

可這樣一來,豈不是說仰崇音每日都在布下這種陣法?即便以仰崇音超乎常人的資質和修為,日積月累承受這種傷害也會迅速拖垮他的根基。

柏斂桦幾乎不知道該如何張口:“師兄一直在損耗自己的生命力?為了挽回國運?”他聲音止不住的發顫。

見終究還是被柏斂桦發現,仰崇音苦笑不已:“不這樣做不行……若是最開始的時候我便出手,其實不會如此艱難,可因為我的放任,時隔多年再想重新将國運拉回,已經不是什麽輕松的事情。”

如果說在感受柏斂桦溫暖之前,他曾經籌謀的滅殺國運需要以性命為代價,那麽現如今強行将國運拉回正軌也同樣,畢竟都是對未來做出極大改變。

“我本不想讓你知曉,偏偏今日沒有估算好所需時辰……”仰崇音神情複雜,說到一半便停下,不再繼續說下去。

柏斂桦心中卻已經十分苦澀。

因為仰崇音一直雲淡風輕,他從沒有察覺過異樣……是他想當然了,覺得仰崇音既然是無所不能的反派君,那便沒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卻沒有想過其中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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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看到柏斂桦神情,從極度疲憊狀态中恢複一些的仰崇音卻笑了:“沒有……你不知道這些,我卻再清楚不過,從我想好一切卻依舊答應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準備。”

“我不想讓你平白心生愧疚……只可惜,好像還是沒有做到。”仰崇音輕輕嘆氣,溫柔撫過柏斂桦眼角,“我還是比較習慣師弟你沖我笑的樣子。”

——圓潤漂亮的眼眸彎起時,仿佛能徑直将這樣愉悅的弧度映入別人心底。

他又勸慰柏斂桦:“其實師弟應該開心,如今事情已經成了一半。”

“我允諾你的必然會成真,我會還你一片盛世,河清海晏……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有我在,你有什麽好怕?”

柏斂桦卻再也聽不下去:“不……已經夠了。”

“師兄切莫再用這種傷己的法子,剩下的,我們用人治改變。”

他就不信,哪怕這是一個玄幻世界,王朝氣數與國運息息相關,但如果他一直拼盡全力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那麽在仰崇音已經做了前半部分的情況下,這國運也不能救回?

“我是心懷世人,可我也絕不願拿師兄來換。”

“如果早知師兄要犧牲自己……”柏斂桦低頭,“我無論如何也提不出這樣的請求。”

“師兄在我心中……比天下更重。”

仰崇音神情一動。

從柏斂桦進門到現在,他仿佛親眼看到柏斂桦一直以來不自覺覆上的溫柔面具一點點破碎剝落,終于清清楚楚的注視到柏斂桦為他動容。

仰崇音湊近柏斂桦,輕拍他後背:“好。”

後半程開啓圍觀模式的系統在意思意思抽抽鼻子表達感動之餘,又不禁油然生出一種自己果然料事如神的成就感……沒辦法,它控制不住自己去思索一個問題,以仰崇音往日行事的缜密程度,今天這究竟是宿主确實誤打誤撞發現的,還是仰崇音故意讓宿主發現的呢?

——emmmm……假若這一朵白蓮不能主動盛放,那多給些溫度催開它含羞帶怯的花苞,也算一種不是辦法的辦法對不對?反正反派君最不缺的就是這些炙熱的情感了。

噫,不可說,不可說啊。

……

但盡管有柏斂桦阻止,仰崇音及時收手,但他的壽命還是減少了很多。

十年後,本該正當盛年的仰崇音就已經日漸虛弱。

他臨終前笑的沒有一絲陰霾,說:“我死在這時候很好。”

曾經是柏斂桦無意中走進他的心,往後則是他用盡全力去推開柏斂桦的心門。他原本以為這扇門會為他輕松敞開,後來才發現原來他也不過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他高估了自己在柏斂桦心中的特殊,這扇門他一格一格挪動的很艱難。

但……

“這一次,是不是能換師弟你對我念念不忘呢?”

是不是每一個先離開的人,都能夠成為一塊不能觸碰的傷疤被烙印在心底?就比如當年的你,又比如現在的我?

柏斂桦一怔,他用力閉了閉眼睛壓下心中的酸軟,迎着仰崇音期待的眼神輕聲應道:“是的。”

“這一次輪到我了。”

“從此以後,是我對師兄永遠念念不忘。”

仰崇音極滿足的笑了,他看着柏斂桦思緒漸漸飄遠,恍然間眼前的人仿佛褪去一身華服,回到了那個即便被責罰卻依然輕快笑着說“但我還是想和你說說話呀”的少年。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在柏斂桦第二次受罰後才被打動心扉,但其實刨去那時自以為是的堅持,這句話才是他人生中最初的悸動。

——我也很想和你說說話,說許多許多話。

——真高興啊,我人生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出自于你。

——是這樣的一份允諾。

……

仰崇音去世後,柏斂桦靜靜地守了他一夜未眠,沒有人敢打擾。

直至清晨,已經長成青年的柏重淵才小心翼翼進入宮殿,勸慰柏斂桦。

他早已隐隐察覺父皇與國師之間有情絲牽連,連帶着也終于懂得為什麽國師單單只會對父皇投以溫柔的笑。

但是那又怎麽樣,他們沒有對任何人産生妨礙,反倒皆為天下付出良多。

……

又十五年,當象征帝王駕崩的喪鐘在京城不斷敲響時,京郊小鎮的一戶人家中,正與妻兒其樂融融談天的一個中年人倏然擡頭,當意識到這喪鐘代表着什麽的時候,突然忍不住心生悲傷。

而上一次有如此感受,那還是當年國師去世的時候。

他無法解釋自己莫名的悲傷是從何而來,只能想……大概是因為感恩這一直以來的盛世吧,聖上英明,國師賢德,這樣的人離世怎麽不讓人心痛呢?

明明上天該保佑他們長命百歲的啊。

他從來不曾想過,正是他認為遙不可及的這兩個人,曾經親手為他算過卦。

……

年華流轉,王朝更換,柏斂桦和仰崇音的名字卻始終在流傳。

他們不僅在正史中被反複提及,後世有同樣驚才絕豔的玄門大家蔔算過,言說柏氏皇朝本該在柏言澤上位後就遭逢種種大變,天災人禍不斷,引起長達百年的紛亂,卻不想有當朝國師仰崇音以一己之力改寫王朝命數,又有一代明君柏斂桦,竭盡一生勵精圖治,将王朝氣運牢牢彙聚不再逸散,并具有識人之明,早早選立的太子亦是一代英主,使天下又重新太平了數百年。

他們君臣之間默契相合,互為輔助竟然成功逆天改命,此舉成為後世玄門中人永遠無法逾越的高峰,只能默默仰視。

并且從此之後,柏氏皇朝再無國師。

又據記載,他們二人本為師兄弟,情誼深厚,仰崇音甚至打破舊例,搬入皇宮長住直至逝去,在短暫的一生中始終與柏斂桦相伴……這引人無盡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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