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災民
下午時，一衆姐兒都上了四樓，議事的房間擺了兩張桌子，青鳶帶人上了二十多份零嘴，姐兒們你看我我看你，平日裏這些幹果都是三樓和幾個管事的嘗個鮮，今日竟然上了這麽多…
“都吃吧，往後有什麽好吃的好穿的，都自己先嘗嘗試試，眼界開了才能留住客人。”瑾瑜夾了一塊甜點：“你們誰去青樓湊熱鬧了？說來聽聽。”
白慕飛快的看了眼紅袖，低着頭去剝瓜子了。
紅袖瞪了她一眼，才開口：“我昨兒去瞧了瞧，他們搭的臺子跟咱們一樣，還有二樓姐兒們的肚皮舞，還有就是…就是…”
瑾瑜聽到她吞吞吐吐才擡眼：“就是什麽？”
紅袖聲音徹底低下去，沒了以往的敢說敢做：“一邊跳舞一邊脫衣服…”
…
“哦，”瑾瑜沒多大驚訝，能完勝肚皮舞的，除了青樓新出的那兩個傾國傾城的頭牌，就只剩下豔舞了。
至于頭牌，如果過度消費就等于自貶身價，鄭謙當然不會這麽蠢。
“你們覺得咱們該怎麽應對？”瑾瑜看向翡翠，見她蹙着眉頭有些為難，“不如…不如咱們讓幾個紅牌也學學水袖舞？”
瑾瑜勾唇：“都學會了，誰還會稀罕玉露？”
她話一說完，就愣住了，如果都學會了，那禹王會不會…
她擡眼，就見翡翠正瞧着她，瑾瑜知道，她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紅袖以為二人是在為難，咬牙道：“那舞我記下了，大不了我去學！”
瑾瑜彎唇，“咱們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兒，怎麽能學那種粗俗的東西！”
衆人一呆，好人家的女兒…這小姐還真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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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沒有想這些，瑾瑜嘴裏一直冒出來稀奇古怪的話，她早就習慣了，“再有二十天，就是拍賣會了，如果咱們不搶在那之前勝過青樓，怕是會影響拍賣會。”
瑾瑜點頭，看向紅袖：“除了這些，還有什麽？”
“還有就是，他們在大堂弄了隔間，不少姐兒在…在隔間裏侍客。”紅袖說完就臉色爆紅的低下頭。
與衆人的反應大不相同，瑾瑜淡定得很：“嗯，還行，挺刺激。”
紅袖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
“這就沒了？”瑾瑜看向白慕，後者緊緊點頭：“沒了。”
“改日我讓人做些衣服來，等冰賣完，咱們就去滅滅青樓的威風。”瑾瑜砸了個核桃，青鳶适時的在她面前擺了兩個碟子，一個放果，一個放殼。
“從明天開始，我和翡翠在前樓賣冰，你們排練個舞，等冰賣完，衣服做出來了，咱們就…幹票大的！”
翡翠茫然：“排練？”
“嗯，那舞步和動作簡單得很，你們學會了，到時候上臺前再說其他的。”瑾瑜不想多說，二樓還住着和李嬷嬷，她可不想被人賣了。
翡翠對她的心思了解甚多，也點頭：“不如我帶着他們幾個練舞，您帶着玉娘去做賬？”
聞言，瑾瑜看了眼翡翠下首的玉娘，她眼中隐含期待，眼眸直直的看着自己。
“讓玉娘帶着她們吧，畢竟買冰的都是官家，記賬耽誤不得。”瑾瑜垂着眼睑敲核桃，直到碟裏的核桃滿了，她才遞給青墨：“送紅袖那兒去！”
無視呆滞的衆人，瑾瑜接過青鳶遞來的筷子：“愣着做什麽，還不吃！”
翡翠帶頭諾諾的應了，各桌上的人開始三三兩兩的談笑嘗鮮。
直到半個時辰後，桌子上基本空了，青鳶才叫了人來打掃，瑾瑜則是叫了紅袖和白慕去了翡翠房裏，開始教二人水袖舞的力道和姿态。
祥和舞是由五到七個人來完成的，瑾瑜最喜歡的莫過那個一團和順的舞步，是幾個舞女圍在一起，抛起水袖的舞姿，有力又秀美。
祥和舞的水袖長而輕薄，翡翠教着二人怎麽甩開水袖，怎麽用力，白慕和紅袖以為瑾瑜是因為重視二人，所以學的格外賣力，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衆人學了很久才駕輕就熟的水袖舞，到最後壓根沒用上場！
瑾瑜窩在房間裏畫了幾套彩色輕紗水袖露肩裙，又畫了幾件晚禮服樣式的短裙，到時候用華爾茲舞做壓軸，後院幾個俊氣的少年剛好派上用場。
幾天裏，李媽媽偶爾從後廚端些吃食去樓上，衆人對她恭恭敬敬卻不親熱，李媽媽偶爾也會坐下來看一會，但更多的是去後廚幫忙。
天越來越熱，瑾瑜忍不住讓後廚給大家弄些酸梅湯，再用冰鎮着，來訂冰的官家都有份，瑾瑜一向喜歡結善緣，對這些高門管家也是客客氣氣。
五天後，冰塊已經訂出去了八十多萬斤，有不少官家都在猶豫，想着等到開了冰窖，不得不賣時再訂。
瑾瑜對于這種想法只是一笑而過。
呵呵，占便宜多了小心吃不到冰！
之後再有人來買冰，瑾瑜都讓人辭了，一來美人妝也要用，二來，即便宮裏那位不說，湛王和禹王那邊她也要多送一些去，于冰塊來說，皇子的份例可不多，尤其是已經出了宮的皇子。
瑾瑜讓翡翠上了賬，禹王府和湛王府各送上五千斤冰，等到冰放完了就送去。
冰不算多，一則是因為禹王府雖然姬妾甚多，但是禹王府也有個不大不小的冰窖，而湛王府似乎只有聖上賜下的幾個美人，五千斤冰，也不算少了。
不管是連年的邊關侵擾，還是兩年前燕江的水禍，甚至不久前武城叛軍，早都讓大楚國庫傷了根本，帝都的無盡繁華，商人的油水飽滿，還有沈家的財大氣粗。
鹽商會長，漕運大使，幾乎所有撈盡油水的官職，都被沈家握在手裏，楚帝已經開始不滿，諸多官員都盯着璃王沈家一派時，當初武城被叛軍迫害的百姓，踏上了求生路。
月娘将幾套露肩水袖紗衣和禮服送上時，說起了宮外的災民。
“如今國庫空虛，武城原本等着聖上撥糧開倉的百姓因為天氣越來越熱，沒有辦法，轉而行乞，如今城外的災民越來越多，那些人多數都是從剛過了戰事的武城而來。”
當初武城将領因為恣意享樂，貪贓枉法，被欽差查明，索性關了城門自己當起了土皇帝，湛王平定武城，用了半年之久，才讓死亡人數降到最低。
即便如此，也讓武城成為了半個災城，武城将領在城內無惡不作，為了要挾湛王退兵，将老弱婦孺吊在城牆上，一旦攻城，就用民衆擋箭。
之後禹王攻下武城，發現城裏早就是一片蕭條之狀，那禍害人的将領臨死前放火燒城，湛王只好帶着一幹百姓退出城外。
之後所有民衆都安置在暫時搭建的民營，只是後來，物資遲遲不到，難民只能流向各地，而京都繁華…
其實在場的都清楚，楚帝不是不管，他連軍資都拿不出來，又哪裏來的赈災物資？即便撥了款項，也大多被層層搜刮，最後又能留下多少？
瑾瑜按着越跳越快的心，她知道，這種事違逆聖意的事不能幫，但是不幫，她心裏又過不去。
月娘只是排解排解心裏的難受，她見瑾瑜面色不愉，忙起身告退了。
翡翠沒走，在一旁的凳子上咬着唇：“大楚竟還有這般可恨的官。朝廷為什麽不管？”
“朝廷哪裏管的過來。”瑾瑜倒了杯茶，哆嗦着手把茶杯遞到唇邊。
第二天，翡翠紅着眼送來了一沓銀票：“姑娘，去買些米糧吧，就當是我為自己積德了。”
瑾瑜皺眉：“你去城外瞧了？”
翡翠抖着唇：“盡是些皮包骨頭了，還有好些孩子，哭得可慘了！”
瑾瑜想告訴她，她這樣是在給楚帝添麻煩，如果難民知道到了京城門口有飯吃，那大約整個帝都都要被圍起來了。
翡翠捂着唇：“我家是燕江的，八年前發了大水，我娘當時便沒了，我還有個妹妹，是活活吃觀音土死的！”
瑾瑜低頭，翡翠忙抓住她的手：“姑娘，當初我就想着，若是有人能救一救她，讓她吃頓好的，我都願意拿命換！”
瑾瑜沒法開口拒絕，頓了半晌，她才點頭應了，翡翠哭的停不下，捂着唇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