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路

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考慮到京城那幫人不會就此罷手放過他,他需要一個武力足夠高強的人來送他去桂州。

馬車停在道路旁,走了一天的馬也在休息。嚼碎的草料在馬蹄邊散落,東一堆西一點,說散也不散,就這麽随意地放着。

翌日,清晨太陽正在緩緩升起,此時是夏末初秋的時間,不算太冷,露水濕潤了露宿野外的人的頭發,火堆早已熄滅,只剩幾縷餘煙在灰堆上萦繞。

岑暮覺得的有點冷,瑟縮了一下,睜開眼發現自己靠在小七身上,易朝的外衣蓋在他和一旁的小七身上,人卻不知所蹤。

他立即警覺起來,四處搜尋易朝的身影。空蕩蕩的林子裏連個鬼影都沒有。

他朝小七輕踹了一下:“喂,起來了!快起來!”

“哎喲,你幹嘛大早上的不睡覺,踹人來了!”

“快起來!你家公子不見了。”

“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不是在車裏嗎?”

“車上也沒有,我早找過了。”

小七一聽,猛然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什麽時候不見的?”

“我醒來就不見了。”

“快找啊!你去那邊,我去樹林裏看看。”小七火急火燎地囑咐道。

他們兩人分頭找找。小七往樹林裏去,岑暮則往相反的地方。

山上樹林深幽,豺狼虎豹甚多,岑暮料想易朝應該不會不敢去那兒,而在山下有一條河,河清水淺,易朝一大早會去那底下的可能性較大。

岑暮沿着大道,拐進草叢,穿過草叢,看見一片河灘。河對面有青翠的山,層巒疊翠,山上的樹郁郁蔥蔥,特別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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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這邊,易朝一襲素衣負手而立,望着江水潺潺,望着青山悠悠,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蹲在草叢裏,猶豫該不該去找他,但仔細想想還是讓他一個人呆着吧,畢竟被貶黜出京城估計也挺難過的。易朝雖然看似風輕雲淡,泰然自若,無悲無怨的,其實都只是藏在心裏沒有表現出來吧。

他從懷中摸出了昨晚看星空時,易朝寫的一首詩,裏面的字字句句雖然豁達樂觀,但整首詩讀下來,尤其是岑暮看道易朝的神情,那種勉強的笑掩飾不了內心的悲傷,況且這種強作達觀的字句也同樣藏不住他心底的悲哀。

“你到底是個讀書人,看不開就看不開,幹嘛要裝得風輕雲淡呢?傷心了大哭一場,何必在這兒一個人郁悶呢?害的我們都為你擔心!”岑暮看着易朝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道,想抽身退回馬車停駐地。

這時兩個殺手從易朝身後竄出,揮着大刀,直接砍向易朝。

岑暮手疾眼快順,迅速用手抓起地上的一顆石子彈出去,石子哐的一聲彈開了殺手的刀。

“快走!”

岑暮拉着易朝往旁邊跑,兩個殺手并肩追擊他們兩個人。

“這怎麽回事?”易朝被岑暮拽着逃命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一邊跑一邊問。

“他們要下手了。”

其中一個殺手騰空而起,從身後直接劈向易朝和岑暮,岑暮身形一閃,下意識彎腰,在石灘上撿了個雞蛋大小的鵝卵石擲向殺手,殺手的雙手沒有來得及收回劍進行防禦,便被石頭擊中,吐了口。

岑暮趁此機會奪過那人的劍,對另一個黑衣人說:“原本我是不打算殺你們的,但既然你們先下手,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他手起起刀落,招招直逼向對方致命弱點,終于殺死一個黑衣殺手。另一個看到這種情況不利于自己,遁水而逃。

他全神貫注地看着水下冒起了一串串氣泡,冷哼了一聲,将沾血的刀子插在河灘上,扶起易朝:“易曉天,你沒事吧?”

“沒事。”易朝經過一場驚險的刺殺,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勉勉強強擠出一個笑容。

“公子!公子,你怎麽在這兒?終于找到你了!”小七急匆匆的跑過來,連額上的汗也沒來得及擦去。

“小七,我沒事。”

小七向河灘沙地看了一眼慘狀,黑衣人的屍體躺在那,血染紅了身旁的鵝卵石。石灘上插着一把刀,像屍體的墓碑一樣立在黑衣屍體旁。而刀上的血像紅蠟燭的燭淚一樣緩緩流下來……見此情景,他頭皮發麻,胃裏一陣翻滾,嘔出了隔夜的飯菜。

“小七,你怎麽會來這兒?”

“我聽到你們這兒有打鬥聲就跑過來了。”

“小七,我們快走吧!”易朝扶着他的仆人跌跌撞撞地離開。

岑暮趕緊過來了:“小七,原來你怕血呀!”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殺人放火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小七捂着臉說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殺人放火了?”

“剛剛那屍體不是你,難道還是我家公子幹的嘛?”

“好歹我也救了你家公子,難道連句謝謝都沒有嗎?”

小七被噎得無話可說,他跟岑暮吵架,永遠吵不過對方。

“山今木,你有辦法解決他們嗎?”

小七只好無奈地嘆氣說道:“我家公子真是命苦,剛被貶出京還不算太遠,就在路上遇到刺殺,也不知道我家公子還有沒有命去到嶺南?”

“小七,聽天由命吧。”易朝從剛才的驚險中回過神來,又恢複了往常的鎮定自若。

“怎麽會沒命去到嶺南呢?不是還有我嗎?”岑暮在一旁接話說道。

“你……還是算了吧,兩個你能解決,那兩百個,兩千個呢?還有你不是就快與我們分道揚镳了嗎?”

“那可不一定,如果你家公子肯付出一些代價,我可保他到嶺南桂州。”

“此話當真?”

“當真。”

“可你拿什麽保證?”

“天機不可洩露。”岑暮故作神秘。

“公子,別聽他瞎吹了,咱們還是找驿站派人保護吧。”小七轉過頭勸說。

“等等,山今木你要的代價是什麽?”

“這個……暫時還沒想到,不過總得等價吧。”

“好!我答應你。”易朝二話不說就應許了這個承諾。

“哎哎哎,公子別那麽草率就答應了,再講講價,也許還會……”

還沒等小七說完,易朝爬上馬車,在裏面鼓搗了一會兒,從車裏探出頭來:“山今木過來一下。”

“什麽事?小爺我累的很。”岑暮走到車邊。

易朝遞給對方一塊玉佩,玉佩質地純正,為正宗的昆山玉,上面雕刻的是一只鳳凰,玉佩下端有一束紫色流蘇。

“這是什麽?看起來還挺貴重的。”

“這是我的家傳玉佩,作為信物,你保我到嶺南谪遷之地,可要求我為你做一件事。”

“什麽事都可以嗎?”

“不傷天害理,不違背家國律令即可。”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岑暮将玉佩看了兩眼,便揣在兜裏。

“公子,那可是頂貴重的東西,你怎麽連眼都不眨一下就送人了呢?還送給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野小子。”小七悄悄說道。

“如果我們不先顯示出自己的誠意,別人怎麽可能真心實意的幫我們了。”

“可是公子,如果他反悔,到時候一走了之,那我們不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我賭一把,我相信他會把我們到嶺南的。”

“公子,你心可真大!”小七豎起自己的大拇指,他也無話可說,現在除了相信岑暮,還能有其他辦法嗎?

“山今木,我們該上路了。”小七在車裏喊道。

“來了。”岑暮提着裙擺跳上了馬車,鑽進車裏。三人六目相視,易朝打開折扇,自顧自地扇起風來。

“看什麽看,你不去趕車嗎?我家公子請你來可不是當閑人的。”

“小七。”岑暮不緊不慢道,“該去趕車的是你,你家公子是請我當保镖,不是當車夫。”

小七看完易朝,又看看岑暮,無可奈何的拿起了馬鞭,“得得得,你們都是大佬,我去趕車,得了吧。”

小七出去後,岑暮正襟危坐,頗為嚴肅地問道:“易曉天,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不太清楚,在京城為官三年,該說的說,該谏的谏,不曾細數過得罪了多少人?”易朝似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風度。

岑暮聽到後,眉頭微皺,目光久久地停在易朝的折扇上,若有所思。

紙扇上只畫了一株墨梅,墨梅旁邊還題有一首詩:

“你害怕了?”過了很久,易朝緩緩問道。

“當然!我可比不得大人,見過世間繁華,也見過民間疾苦,敢怒敢言,天不怕地不怕。我還想留着這條賤命看看山,看看水,然後再跟自己的相好過過日子。”

“無妨。你盡力即可,實在不行的話,在危機時刻你可自行逃去,不必管我。”易朝渾不在意的說道。

“真的?大人你這麽看的開嗎?”

“生死自有命,富貴全在天。我知道你盡力就行了,不必陪着我一起死。”

“這你就大可放心,易曉天,我肯定不會舍己為人的,能保就保,能救就救,如果實在保不了,就麻煩你先走一步了。”

“無妨,不麻煩。”易朝微笑着端起案前的一杯清茶慢慢飲盡。

岑暮從窗外看見那兩人,不知是哪一夥的,一直在跟着,也沒有露出什麽殺心,應該不是河灘遇到的。

河灘上的兩個殺手不僅訓練有素,而且似乎是預謀已久,應該是另一夥人。

易曉天啊易曉天,你到底有多少夥仇家?岑暮在心裏盤算到。

“你要如何解決那倆人?”

“我暫時還沒想到。”

“憑你的能力,解決他們豈不是綽綽有餘?”

“有餘是有餘,但他們并沒有露出什麽惡意。既然他們想跟,那就跟着好了。”

“山今木,沒想到你也有仁慈的一面。”

“不是我仁慈,而是在這地界不能随便殺人,要是到了深山老林,天高皇帝遠的,倒是可以考慮解決了他們。”

“他們一直跟着你,就一直穿着一身女裝。”

“那又怎麽樣?這不是挺好看的嘛,又不是沒穿過。以前我爹娘怕我的閻王的小鬼勾走魂,特地把我打扮成女孩,用的也是賤名,好養活。”

“是嗎?你們那邊的風俗還真有趣。”

“那是。你不知道我們那兒一到秋天,滿山遍野全開滿了金燦燦的花,連空氣都是甜的。”

“你家到底在哪兒?”

“昨天我不是說過了嗎?在徐州。”

他不肯說真話,易朝自然也拿他沒辦法。

“要不大人猜猜我是哪兒的人?”

“嶺南。”

岑暮聽到這個答案,心頭一驚,他不得不收起吊兒郎當的心态重新審視這個被流放的京官:他憑什麽在那個時候剛好出現在那裏?又為什麽會救自己?還連眼都不眨一下将自己的家傳之物抵押給他?

“你怎麽會知道?”

“猜的。”

“說說你的理由。”

“之前我說過,雖然你的官話很正宗,可是左耳,紋身都無法掩蓋你的身份。”

“大人真是好眼力,我确實跟大人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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