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叫紀珂嬈,不過認識我的人沒幾個好好叫我名字的。
我男朋友是最正經的,他叫我嬈嬈。我們宿舍的人都叫我妖,因為我年齡最小,“妖”與“幺”諧音;也因為妖和嬈正好組成一個詞,所以她們在假裝火冒三丈的時候,就會氣急敗壞地稱呼我的全名——紀妖嬈(-__-)b
其他跟我認識但沒這麽熟的人有些叫我曉芙,有些叫我雪珂,最後就把倆名兒綜合成一個不倫不類的雪曉芙了,至于為什麽要把我的名字跟這倆名兒聯系起來——你們懂的,我就不解釋了。
顧曉寧說,紀曉芙和雪珂都是命中注定要在兩個男人之間糾結的女人啊!
她這話本意是要來調侃我的,因為一般女生聽到這種話都會無限嬌羞地忸怩一下,叫人又妒恨又痛快。
可惜顧曉寧那時候跟我還不熟,導致她選錯了對象。我聽了她那話之後極其不滿,說:“什麽啊?我紀珂嬈怎麽可能只有兩個男人可糾結呢?就算那倆女人各自的兩個男人加起來也不夠啊,這也太侮辱我的美貌和魅力了吧?”
顧曉寧被我打敗了,旁邊聽到的人也被我打敗了,後來這話傳開之後,大家都被我打敗了。
那時候我還沒有男朋友,就已經很不安分了——額~這話好像沒說對,應該說,那時候我還沒有男朋友,所以特別不安分。剛上大學的時候,學校組織新生文藝彙演,我帶領着我們學院一撥有“材”有貌、以及就算無“材”無貌也有厚臉皮的姐們兒跳了一出夢露的代表作,那是夢露領銜的歌舞,不過我唱功有限,就開着原聲,光跳舞來着。
而這半個節目也轟動了全校。後來學校BBS上着實沸騰了一陣,都說我上了妝之後不但形似、而且神似夢露。許多人聲稱本來夢露那種豐滿水嫩又不失苗條玲珑的體形就算在身材普遍傲人的白人女性中都極為罕見,如今沒想到居然中國人裏也出了這麽個尤物,而且就在我們學校、就在我們身邊啊!
我的身材是比較豐滿,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已經發育得十分茁壯了。現在覺得這是人生一大幸事,當時可覺得是生命中最大的恥辱,因為居然有男生私下裏打賭,誰輸了誰就來摸一下我的胸部(-__-)b
那時候覺得恥辱,因為自己最見不得人的部位居然被拿來當作公共的賭注;不過其實就事論事的話,現在我也還是覺得挺恥辱——難道摸我的胸部是一種懲罰嗎?要輸了才這麽幹?
不過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雖然算起來也沒有很多年,但是對于少年兒童的成長而言,十年八年絕對就是半輩子啊,足以改變很多事了。
總之,現在我不僅長得滋潤,這滋潤的小模樣也讓我的青春相當滋潤。新生文藝彙演之後,還有人把我們排練時我模仿夢露的好些經典特寫放到BBS上去參選校花,當然落選是肯定的了,大學校花如果不是清純型,起碼也得是知性型啊,要真讓我給當選了,我保證,明天就會有人跳出來說我們學校是二奶學校。
所以,剛知道我名字的時候,顧曉寧還沒有完全了解我,等到新生文藝彙演的時候,她已經徹底了解我了,因為她不但和我同宿舍,而且是我最好的姐們兒。
顧曉寧是個胖女孩兒。其實她的輪廓和底子都不錯,她上高中以前是練羽毛球的,還拿過全國少年錦标賽的金牌吶,但後來沒打算走體育生這條道,上高中後就停練了。和許多運動員一樣,一旦停練,她就開始吹氣似的發福,等到上大學時,就是我們見到她的那副胖墩兒樣了。
發福後的顧曉寧極端自卑,自卑到我們兩節連堂課中間下課的時候,她都不敢穿過教室外的走廊去上廁所,只因走廊上有不少男生靠在兩邊抽煙,她總覺得是從森然林立的審視中走過,不知這些男生明裏暗裏會把她品頭論足到何等不堪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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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憋了幾次之後,她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拉我跟她一起去上廁所。
我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我能擋住你?我有那麽魁梧嗎?”
她說:“不是啊,有你在他們就都看你了,就不會注意到我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故意找着要去當陪襯的。
不過我當然義不容辭,一來顧曉寧是我姐們兒嘛,二來,豪放的紀珂嬈這節骨眼上怎麽能就不豪放了呢?
顧曉寧跟着我在我們系多混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就漸漸放開了不少,因為在我們系放不開是件挺難的事兒。
知道我們是什麽系麽?
咳咳,我們是生物系,我們所在的學院,響當當叫做生命科學院。
那時候我還沒有男朋友,顧曉寧自然也沒有——嘿嘿,如果顧曉寧看到我這句話裏的這個“自然”,肯定會罵我不厚道,所以還是去掉吧。我的意思是,就算是放開了,還沒有過男朋友的顧曉寧也比大多數女孩子還要更矜持和害羞一點。那會兒我們一幫單身公主晚上招搖過市拉拉扯扯地從燈光暧昧的校園裏走過時,每當看到路旁緊緊相擁纏綿的愛侶,顧曉寧都會不自在地低下頭加快腳步,那副臉色紅紅的樣子,好像正被某個男生抱在懷裏大肆親熱的女生不是別人,統統是她自己。
我就剛好相反,我覺得那種場景特好看,所以每次經過的時候都故意放慢腳步扭着腦袋大大方方地看,并且随時注意要讓自己的豔羨流露得直白到誇張,然後就被姐妹們狂K:“雪曉芙你也不用饑渴成這樣吧?真丢人!”
其實那種時候,我真的不是猥瑣的惡趣味,而是真心覺得那些情侶忘情擁吻的姿勢很美很動人,即便師兄師姐們告訴我們,這些人當中的絕大部分都不可能維持到畢業以後。可我還是覺得只要曾經擁有,哪怕只是短短一瞬,都未必不如天長地久。
因為愛情是一種不能量化的東西,幸福與幸福、痛苦與痛苦之間都是無法比較的。
顧曉寧問我:“你真羨慕啊?那你怎麽不趕快找個男朋友?你要找個男朋友不要太容易喔!”
我托腮想了想,恍然大悟之後不禁捶胸頓足:“因為……因為以前我們中學,哼!不知道為什麽,別的每個年級都有個把校草級的人物,可恨我們年級兩百多號人,偏偏就沒有一個入得了我法眼的男生!”
“那就考慮別的年級的呗!”
我用力搖頭:“No no no!別的年級的男生,就算是相差最小的上一級和下一級吧,其中一個上大學之後兩個人都至少要兩地一年——沒辦法,誰讓我們家那兒是個小城市,沒什麽排得上號的大學呢?所以如果上了本地大學的,肯定也不是能托付終身的良人了,別說我勢利啊!——反正就是得讓我寂寞一年,你看看我,是那耐得住寂寞的人嗎?”
顧曉寧又氣又樂地來擰我的臉:“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十幾年沒談戀愛,不是十幾年的寂寞都耐過來了嗎?”
我沖她睐睐眼:“話不是這麽說滴!沒談戀愛的時候俺們可以招蜂引蝶到處放電,怎麽會寂寞?可一旦談了戀愛就不能跟別的男生暧昧了,所以要是男朋友遠在天邊的話,那就是寂寞空庭春欲晚啦!”
偏偏是這麽矜持的顧曉寧,上大學才一個學期就得了個相當不矜持的病。
那是大一下學期剛開學的時候,顧曉寧那天的火車剛到學校,吃過飯洗完澡就覺得肚子痛。
剛開始我們都以為她是吃飯吃急了、後面的洗澡又跟得太緊了,岔了氣兒,沒想到疼了一夜都不見好,要說是急性腸胃炎吧,也沒見她拉肚子什麽的。
于是第二天一起床我們就陪她去校醫院了,結果校醫院一檢查,馬上讓她轉到校外的附屬醫院,說是她卵巢有囊腫,不知是良性還是惡性,必須立即手術。
我們仨都吓壞了,而顧曉寧更是如臨大敵,像個已被确診的癌症病人似的戚戚哀哀,不讓我們告訴其他任何人——這任何人中包括她不願令其焦急傷心的父母,還包括她因害羞而不願面對的其他所有人。
好在手術倒不算大,微創就可以,可問題是再小它也是個手術,到時顧曉寧也得全副武裝地換上手術服。以前我們都不知道,原來手術服十分地不矜持,基本上就是一塊布往身上一挂再一綁,裏面全部中空,而整個背部從上到下幾乎都是裸-露的。
本來大家都覺得這也不是什麽問題,但手術前一天醫生突然問我們:“你們找了男的來了嗎?”
我們集體傻眼。
醫生面露不可思議的表情:“沒找?那你們打算到時候怎麽辦?她到時候是要人從推車上給擡到手術臺上去的,就憑你們幾個細胳膊細腿兒的樣子,不怕把腰折了,我還怕你們把病人給摔着呢。”
我們不解:“不是有護工嗎?”
醫生耐心解釋:“護工是有,但我們醫院的規矩是病人家屬也要出一個壯勞力的。現在趕緊的啊,去找個男的來。”
當時我們宿舍有一個人是有男朋友的,但人家都沒意見呢,顧曉寧頭一個就不同意;緊接着,我們班主任、以及幾個關系不錯的男同學也都被否決了;至于顧曉寧自己的私人關系那邊,她也想不出一個讓她願意找來的男人。
我們都快抓狂了:“姐姐,您就将就将就吧,又不是讓你失身,人家頂多看到你的一點點背而已,至于嗎?”
她寧死不從:“我不幹!我可不能讓随便什麽男人碰了,我是處女座,我有潔癖,身體的道德的潔癖都有!”
我差點沒噴:“老大,我剛還以為你是想說‘我是處女’呢!”
她不明白我為啥這麽大反應:“本來也是啊——嗯,就是,再說我也是處女!”
我們只好噴了。
不過噴過之後,正事還是得辦的。我思來想去,終于想出了一條門路:“我有個中學師兄,是咱們學校醫學院的,人家本來就是學醫的,跟你也不認識,這總可以吧?反正你的什麽部位醫生也能看到,醫生裏也有男的,是不是?”
其他兩個姐們兒齊齊用力點頭表示支持。
顧曉寧鄭重思考了一下,終于同意了。
于是我就去聯絡蕭然了,如果不是出了這事兒,我都快忘了我還有他這號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