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之前不是跟顧曉寧說過嗎?我們那所中學別的每個年級都有個把校草級的人物,其實仔細想來,蕭然應該就算他們那一級的該號人物吧?

不過我之所以會把這樣一號人物給忘了,實在是因為他帥則帥矣,咳咳,沒有性誘惑力。

蕭然是那種特別根正苗紅的學生,第一批入團,高三成為預備黨員,歷任他們班班長、學生會主席、校籃球隊長、團支書,等等等等。每年迎新生的老生代表發言幾乎都是由他擔任,每個學期期中期末考試之後兩次全校性學習經驗交流大會上必然有他,其他的演講比賽朗誦比賽辯論賽及各種奧賽等,到處可見他的身影。

一句話:全校無人不識君。不過大家對待他的态度和對待其他校草的态度大相徑庭。畢竟一般而言,校草大多是繡花枕頭,不可能這麽十全十美,總有點痞痞的呀,壞壞的呀,放電的呀,撩人的呀,總之不管是什麽氣質,會吸引女生想入非非,覺得跟他們來一場風花雪月是可以想象的,而他們也是為言情故事而生,時刻準備着,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而蕭然?不可能。他太正了,正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對這些凡人俗事都睥睨不屑。而且他家境不太好,家中二老據說一個是下崗工人另一個常年卧病在床,他自己沒這個心思,別人也不敢随便打擾。每年學校都發給他豐厚的獎學金,其實也是一種披着嘉獎外衣的助學手段。

因為知道這一點,我剛上大學的時候他請我吃飯,我還特別不好意思,結賬時跟他搶賬單,令他萬分尴尬。其實我也知道這樣特別折他面子,可誰讓生計大于面子呢?

最後賬單自然還是被力氣大的搶到了,再說了,莫名其妙的服務員不管怎麽說也會習慣性地傾向于把帳單遞給男的。蕭然說:“別争了,師兄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我有助學金也有獎學金,平常還勤工儉學,都能給家裏寄錢了。”

那一刻,是我第一次有一點點被這樣的人和事所打動。其實這種事在電視裏報紙上都見得多了,我從來無感,但當他是就存在于你身邊的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完全不一樣。

蕭然之所以會請我吃飯,不光因為我們同校,還因為他們醫學院第一年其實是在生物系上的課,于是我們這對師兄妹可算親上加親。

可親是夠親了,我們後來還是十分疏于聯絡。還是那個他很窮的問題。因為窮,所以他忙,在保持優異的學習成績以便維持獎學金之外,他還要忙着打工掙錢,忙着參加各種社團活動以便将來能找到一份盡可能高薪的工作;他買不起電腦,也舍不得花錢去網吧上網,頂多去一下學校的計算機中心用免費的學生賬號,而那因有限而格外寶貴的上網時間他自然都花在了幹正事上,決不會像我們這樣無所事事瞎聊天。

而且他大概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沒有手機的人,現如今遇上一個沒手機的人,你要怎麽常常聯絡他?

那天晚上我往他們宿舍電話打過去,他聽了我的請求之後倒是爽快:“明天下午三點鐘手術是吧?行,沒問題,我正好兩點半下課,趕過去應該來得及。”

第二天下午,提前一個多小時顧曉寧就上了推車跟我們揮淚告別了。她要去準備全麻,等蕭然和護工把她擡上手術臺的時候,她将會處于不省人事的狀态。

然而等到兩點四十五的時候,醫院突然通知我們說手術室裏臨時加了一臺剖腹産,那個是急事兒,顧曉寧這樣的手術就得往後延。我們面面相觑,而蕭然剛好趕到,不禁愕然:“你們同學這什麽手術啊?怎麽跟剖腹産同一間手術室?”

我們宿舍另外那倆人一看見蕭然那豐神俊朗的樣子,登時就不會說話了。老實說我是看他看多無感了,不過當時也還是稍微驚豔了一下。大約是趕得急的緣故,他頭上微微冒汗,年輕男子晶亮的汗珠不但不讓人嫌惡,反倒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而他的汗氣居然并不難聞,有一種清新逼人的爽潔味道。他一如既往地留着圓寸,硬刺刺的頭發此時更是根根立起,越發襯得他整個人生氣勃勃,渾身上下都是一股熱烘烘的男子氣概。

要說也不怪我們宿舍那倆姐們兒沒出息,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有幾個好意思在異性——還是有吸引力的異性面前把“卵巢”這種詞說出口的?要是在本系的男生面前也就罷了,一到非本系的男生面前,她們頓時就變成不是生物系的了。

Advertisement

于是回答我師兄這個問題的人舍我其誰:“她是切除卵巢囊腫,也是婦科的。”

蕭然“哦”了一聲,表情十分坦然。也是,人家是醫學院的,肯定比我們還麻木。

他一邊坐下來一邊問:“良性還是惡性的?知道了嗎?”

我搖搖頭:“說開了刀才能知道。還說如果是惡性的,可能會影響到以後生育,把我們那姐姐給愁的,昨晚上都哭了,說她特別喜歡孩子,如果這輩子要不了孩子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深謀遠慮得我們都無語了。”

蕭然安慰了一句:“應該不會的,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不太可能長惡性腫瘤,一會兒切掉就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過是個醫學院大二的學生,要說醫學知識沒準知道得也不比我們多多少,可他那麽氣定神閑的一句話,就讓我們特別替顧曉寧安心。

幾句話說下來就到了三點了,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有些不安:“師兄你着不着急走啊?一會兒還有課嗎?”

他似乎略微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轉為果決:“沒事,逃了就是了。”

我沒敢相信:“那怎麽行?而且師兄,我覺得您沒逃過課吧?”

他望向別處,這姿态不知是表示無所謂還是在掩飾:“沒關系,不是重要的課,鄧論而已。”

我剛循着常識放寬了心,轉念一想還是不對。

要換成別人,思想政治課肯定是逃了就逃了的,可對蕭然怎麽能一樣?人家可是一直以來的優秀團員以及後來的優秀黨員啊,啥課都不能逃,政治課也——或者更——不能逃!

然而我再勸他也不聽了。當然我也沒真心勸來着,他要真走了一會兒萬一還沒下課就輪到顧曉寧上手術臺了,我們還上哪兒拉一壯丁來?

顧曉寧的手術拖到快四點,蕭然被護工叫走之後,約莫過了五分鐘就回來了,那叫一個風馳電掣。然後我們繼續坐在手術室外邊聊天邊等待,好在她那手術不長,相談甚歡中感覺沒過太久就出來了,而蕭然沒說錯,那囊腫是良性的,她出來時已經切除了,一切ok。

我們像肥皂劇裏的病人家屬那樣,關切地包圍着推車跟着顧曉寧回到病房,蕭然又和護工一起把她擡上病床。剛才手術室裏的那一幕我們沒看到,這回看到了,他們兩個身強力壯的大小夥子都還顯出吃力的表情,這活兒果然不是我們仨女生能夠勝任的。

而當看到蕭然一使勁、精幹的脖子和手臂上就爆突起長長的青筋時,我忽然冒出了一種極度強烈的愧疚感。

還似乎夾雜着……隐隐的……心疼?

任務徹底完成,他就在我不停的道謝聲中匆匆走了。

不是吧?這是要趕着回去上鄧論的下半堂呢還是有別的事?——自習?備考?學生工作?還是家教?

于是我更愧疚了。

總之,我對他是極其愧疚加上極其感激。其實當時就應該請他好好吃頓飯的,無奈還得守着顧曉寧,醫生說她随時都會醒來,我們得安排送飯陪護等各項事宜。

果然,顧曉寧躺到病床上沒多久就醒了,奄奄的沒什麽精神。我們七嘴八舌地把腫瘤是良性的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她臉上便浮起了一絲虛弱的笑容。

大家徹底放松而振奮了,于是越說越興奮:“喂,顧曉寧你不知道你多有豔福,剛才擡你裸-體的是個超級大帥哥耶!”

“就是就是!妖那師兄沒得說了,極品美男,還是特正人君子特可靠的那種!”

“顧曉寧啊顧曉寧,你現在就算是失身都賺到了啦!”

“對呀,你不是這潔癖那潔癖的嗎?既然都這樣了,幹脆,以身相許得了!”

顧曉寧聽着我們仨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不停,原本還有些蒼白的臉上居然升起了一抹紅暈,聲音也嬌媚了起來:“真的呀?”

我們登時更來勁了:“騙你幹嘛!”

我作為最大證人被推了出來:“當然啦,我師兄就是很帥很帥的,而且人特別好,簡直就是天上僅有地上決無,正好就是你這種道德潔癖的菜,你要見了保準一見鐘情,何況你們之間已經有了這麽暧昧的關系了呢,嘿嘿!”

顧曉寧很認真地興奮兼忸怩起來了。

那倆姐們兒趕緊趁熱打鐵推波助瀾:“喂,妖,你這師兄有女朋友了嗎?沒有的話介紹給曉寧呗!”

我撓頭:“這我還真不知道……”

她們一齊慫恿我:“那你改天請他吃飯道謝,順便問問他有沒有女朋友,就這麽說定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