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始料未及

月落日升,水縱山橫。陽關萬裏,一蓑煙雨。

笑問此生何處?此身亦何故?猶記前塵,身世飄零久。

成佛亦成魔,對決蒼穹,豪情萬千重。

玄洲镖局內,一位身着月白長錦衣的少女用發帶绾起青絲,腰束一根堇色的寬帶盡顯曼妙身段,一側系着的九節鞭卻另顯狠厲之氣。

“羅叔,怎麽我爹他們至今還沒回來啊。”

她偏過頭來,那雙明眸流盼生光,戴着白玉镯的手輕輕攏發,随風亦有靈動之美。

掌櫃羅逢停下打算盤的手,微微愣神,着實不知該作何回答。又不能讓她置身更加危險之境地,只得搖頭作罷快步離身。

她還未上前攔住他的去處,羅逢就已經抱着算盤走進裏屋。她“欸”了幾聲,空留原地,望着高挂的镖旗迎風招展。

“作甚吶你們都瞞着我!”

她憤然踢飛腳邊細碎石子,只聽“嗖”的一聲之後遠處傳來痛苦的叫喊。

葉凋零,凜冽朔風襲來,初冬已至。

輕劍快馬,縱橫江湖。

呼嘯聲起,聽罷,閑談落花。

誠君齡和他們一道同行,卻暗自擔憂殺手追逐前來會傷及無辜。洛廷堃發覺他有不悅,并未言說,他亦有他的憂慮。

他實不知此為何物,卻秉承镖局規矩不許窺探走镖之物,想必江湖上定有風吹草動,處處殺機四伏,唯恐有患。

路迢迢,雲舒卷。明月共,問誰留。

滿目風沙蒼涼,浮說歲月幻夢。

黃昏之時,宛若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陰冷蕭瑟,凜冽寒氣逼人,他們未找到村落只得和往昔一般夜宿原野。

他們燃起篝火,圍坐在一起。馬兒像是感應到什麽似的忽從鼻裏哼出顫音,瞪大雙眼,前蹄躁動。

誠君齡下意識伸手握住劍柄,偏頭環顧四周,神情嚴肅。洛廷堃拿起放在一旁的長刀,警覺起身。

夜色灰黑,若無火焰光束,根本看不清四處若隐若現的蒙面刺客。

洛廷堃暗自一驚,心有不安,對方人數衆多想必是有備而來……莫非還真敢劫镖不成?堂堂四海玄洲镖局之名在江湖上也不是吹噓的!

他攥緊刀柄,卻先望向誠君齡,言道:“易兄弟,連累了你真是抱歉。”

誠君齡倒顯驚訝,他或許覺着這是追殺自己的那群人,還不等他完全想明白兩夥人就已經開打了。

刀光劍影,霜刃碧血。驚鴻藏風,擊破長空。

勝負一局,生死一瞬。劍斬天地,刀定乾坤。

馬蹄踏月,鬥破蒼穹。颠倒山川,天崩地裂。

誠君齡亦與他們并肩作戰,但對方人多勢衆,再者镖局人馬根本無法與之抗衡,死傷者半。

餘下的弟兄選擇用生命掩護重傷的洛廷堃,誠君齡背他上馬才得以僥幸逃脫。

足下白骨哀,故人萬裏遙。

不知馬兒跑了多遠,也不知此時幾更天。

洛廷堃奄奄一息,從馬上摔了下來,誠君齡快速勒馬,跳下将他扶起并使他倚靠在自己懷中。

“洛镖頭……”

“咳咳……”洛廷堃再咳出一口血,他面色慘白毫無血意,用盡氣力微微笑着。“多虧了你……”

“快別說了,我帶你去找大夫。”誠君齡不希望他再繼續消耗體力,想要救活他,卻被他緊緊拉住胳膊,看得出來,他很痛苦。

“我已無多了……咳咳,你,能否幫我走镖……”

他邊說邊在懷中衣裳裏掏着什麽,誠君齡注意到他取出一個黑色盒子并從衣袋裏拿出一塊銅牌——

上面刻着玄洲镖局四個字。

誠君齡從那雙沾染鮮血的手裏接過這些,感知着這逐漸褪去的體溫,陷入沉默。

“一定要送到——雲劍……山莊……”

他終于拼盡全力說出那個地方,雙眼睜大……手還是無力地垂下。

誠君齡一時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敢相信他真的已經……他低下眸子凝視着這走镖之物和信物,思緒萬千。

拼死搏殺以血賦長歌,恩怨情仇襲風縱長沙。

“我不過是個通緝逃犯罷了,又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信任……”

他輕閉雙眼,徒感夜蒼涼。

走镖隊伍慘遭殺戮,玄洲镖局之內亦有血光之災。

熊熊大火燃燒着,宛若野獸吞噬一般,燒焦的氣息掩蓋着血腥之氣,所有一切皆葬身火海。

從密道逃脫得以生還的年輕女子站在遠處望着那片火光照亮的天空,擦拭去嘴角的血跡,緊緊攥住九節鞭。

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換來自己活着,她擡眼以免熱淚滑落而下。

“我再也不會不乖了……”她只覺心如刀割,難以言說。“我一定要為你們報仇!一定!”

方寸血光,月色埋葬。退路全無,朝生暮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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