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坐的好幾位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顯然大部分時候都在醉生夢死的他們是不關心時事新聞的。
唯一有印象的就只有溫洋了,“我記得,是個老頭晨跑的時候發現的,聽說是一男一女還是親姐弟,都不到十歲,被人虐殺的,那段時間這事鬧得很兇,不過兇手不是抓到了嗎?好像是個戀童癖的變.态。”
周敬年不會沒事提一件和他們無關的事情,溫洋看着對方在燈光下不甚清晰的面孔,他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和周敬年能聽到的聲音問:“這事,和曾家有關?”
周敬年提點他:“那人只是個替死鬼。”
溫洋一驚,替死鬼?那不是說真兇還在逍遙法外?溫洋心裏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測,“這事,不會是……”
然而他的話被周敬年接下來的動作打斷。
将果汁放在桌上,周敬年站起來,看了他一眼,道:“我離開一會兒。”
溫洋滿肚子的話被卡在嗓子眼兒裏上不來下不去,只能眼睜睜看着周敬年走向吧臺,和那小服務生說了幾句話,扶着對方往後面去了。
斯文敗類叫華嵩,飛機頭叫項乾,兩人湊近溫洋,好奇道:“溫哥,周少提那案子是什麽意思?”
溫洋哪有功夫搭理他們,他都着急死了,恨不得摁住周敬年一下子問個明白。他想着如果事情真是自己猜的那樣,若是他們能抓住這個把柄,那事情曝光後,曾家直接就完了。
只是這案子都結了一年了,周敬年一個外省人是從哪裏得知的?為何又那麽篤定,好像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
他這邊還在胡亂猜想,那邊周敬年已經回來了。
華嵩看到周敬年對那小服務生無微不至的模樣,又想到對方對那服務生的關照,就和項乾嘀咕:“看周少挺喜歡那服務生的樣子,怎麽舍得讓他這麽晚還在酒吧裏工作。”
項乾道:“說不定只是尋個新鮮,過段時間就膩了,不想在對方身上花心思呗。”
溫洋卻和項乾看法不同。他們點的酒水都算在那服務生名下的,對方能拿提成,這種特殊照顧,要麽真是周敬年不在乎,要麽就是太在乎,顧忌對方的自尊心所以以這種方式去幫助。不知為何,他的看法是偏向後者的。
周敬年回來時又端了一杯果汁,今晚每杯果汁都是不同口味的,是方争特意給他準備的。
Advertisement
周敬年剛坐下,溫洋就迫不及待地追問剛剛的事情。
周敬年指點迷津般地說:“當初發現浮屍那段路正好在路段監控範圍內,不過警方去取證的時候,卻發現那裏的監控恰好在事發的前幾天壞了,才修好沒兩天。所以這直接加大了警方偵辦案件的難度,聽說為此還對負責那段路監控設施的建設單位進行了追責,包括負責在位監看的監看人員。雖然最後找到‘真兇’,但也是警方花了好長時間才追查出來的。”
華嵩和項乾聽得雲裏霧裏的,只有溫洋猶如醍醐灌頂一般,直接抓到了重點。
之後周敬年就沒再說了,後續如何就要看溫洋的能力了,周敬年以後還是想用他的,若他都已經提點到這份上了溫洋還辦不成事,那溫洋的能力就值得懷疑了。
溫洋很快就沒心思喝酒玩樂了,急匆匆地走了,華嵩和項乾他們也跟着走了,只留下周敬年坐在原地,喝着果汁看着方争。
曾榮特別喜歡漂亮的小孩,男女不忌,那對姐弟是他在經過一所小學門口偶爾看到的,就起了心思。他仗着家財權勢,橫行無忌,叫人直接把那對姐弟綁回去,性虐致死,将屍體裝在麻袋裏放了石頭扔進了護城河裏,哪知道辦事的手下不盡心,袋口沒系好,石頭也放少了,屍體沉了兩天就浮起來了。
而且他們也沒想到,當天他們抛屍的場景,正好被新裝好沒幾天的就隐藏在一顆大樹下的監控全方位的錄了下來,當時那一幕被監看人員李某全程目睹,他卻鬼使神差一般,将那段監控私下保留,記下車牌號碼通知了車主,讓車主想法子去毀了監控,随後向其勒索錢財。
曾榮沒想到事情被人知道,但就算有人知道了,他心裏其實也不是很擔心的,只把事情跟家裏能做主的人說了,讓對方保他。那個人自然是曾家的那位親戚,親戚雖然對曾榮恨鐵不成鋼,但也不忍心看他出事,就派人和李某交涉,給出了讓李某滿意的價格,并幫他謀了個差事,還瞞天過海,推了個得了癌症時日不多家裏又窮的中年漢子出來當真兇。
這件事情按照正常軌跡,其實明年夏天真相就會大白天下,是當時參與這件案子的一個小民警一手查出來曝光的。當時結案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所以心裏一直存着一個懷疑,一直沒放棄過調查,然後被他發現蛛絲馬跡,知道了李某,知道了曾榮,查到了當年“真兇”家人的去向以及經濟來源,最終被他查出整個案件的真相。
這案子比頭一次暴露時出來還要轟動,那段時間到處都在讨論這件案子。随後曾家被打入地獄,徹底翻不了身,曾榮直接被判了死刑。
現在的曾榮自以為事情已經過去,行事無所顧忌。他現在還算收斂的,卻不是因為那件案子給他的警示,而是他親戚現在處于争奪職位的緊要關頭,他不能拖後腿。他這種人就是典型的不見棺材不掉淚,這輩子周敬年要提前強大自己,起始點就設在麗城,曾家是他在麗城發展的頭號阻力,為了走得更順暢些,所以周敬年決定提前解決曾榮一家子。
因為第二天是周六,大部分人不需要上班上學,玩得都挺晚的,因此方争下班也推遲了,兩人離開酒吧的時候都一點過了。
方争從酒吧裏拿了兩份薯條,他坐在車後座上,自己吃一根,再喂周敬年吃一根,有個人陪着,心情不錯,挺自得其樂的。
快到方争家的時候,周敬年忽然道:“阿争,能不能幫我個忙?”
方争眨巴着貓兒眼,“怎麽啦?”
“這個月我外婆生日快到了。”周敬年說,“我想給她買個按摩椅,但是我自己的錢不太夠,明天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游樂園兼職?”
按摩椅方争在兼職的商場裏面曾經看到過,挺貴的,要好幾千呢。他其實有點懷疑周敬年這話的真實性,畢竟對方不像會缺錢的那種人。只不過他聽得最多的就是對方提起自己的外婆,想着對方又轉學過來,是不是和家裏人鬧了什麽矛盾。
果然,像應證他的猜測一樣,周敬年臉上帶着點窘迫說道:“我和家人有點矛盾,不想伸手問他們要錢。”
這還是方争第一次見到周敬年這樣的表情,只覺得他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似得。他立即道:“我明白了,明天我幫你去問問吧,明天直接在歡樂世界門口見?”
周敬年佯裝出來的那點窘迫陰郁很快散掉了,他淡笑着說:“還是我明天來接你吧,一起去。”
方争活潑地舉手比了個“ok”的手勢,“謝謝你送我回來,你路上回去注意安全。”
“嗯。你早點睡,晚安。”
“晚安。”
等方争進屋了,周敬年才踩着月色往家趕。
柳楓依然窩在沙發上迷糊,周敬年連續幾天這麽晚回家,老太太都有意見了。
柳楓轉達了老太太的意見,道:“我說你為了追個小男生,也太辛苦了點吧。”
周敬年就對他說:“外婆生日快到了,我要打工掙錢,給她買生日禮物,還有雪兒,也該體檢了。”
雪兒就是老太太養的那只貓兒,當女兒一樣寶貝的,定期檢查身體的。周敬年對方争說的老太太生日那件事,并不是撒謊,唯一撒謊的是他不好意思問家人伸手要錢這件事,他現在雖然還沒賺錢,但以前存起來的小金庫着實不少,幾千塊錢的生日禮物是絕對買得起的,為的也不過是能比較自然地陪在方争身邊。
柳楓聽着外甥掰扯出來的借口,用一副“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的眼神看着他。
“晚安。”明天還要早起,周敬年不想跟神經病舅舅說太多話,決定立即去睡覺。
又一次看着自家外甥高大冷酷的背影,柳楓生出了點“男大不中留”的感慨。
這幾天走的太早,周敬年和老太太交流的時間變少。第二天他也起得早,卻特意去了下老太太的房間。
雪兒窩在枕頭邊陪着老太太睡覺,聽見開門的響動,擡起頭看了一下,見是外甥又放下腦袋繼續閉着眼睛睡覺。
老太太睡覺輕,周敬年開門的時候她就聽到醒過來了。看外孫穿戴整齊,忙問道:“今天不是周六嗎?你這麽早要去哪兒啊?”
周敬年坐在床沿,握着老太太伸出來布滿皺紋的手,說:“我去兼職,掙錢給外婆買禮物。”
老太太忍不住笑,“唉喲,你才這麽點大,能掙多少錢?”
周敬年哄着老太太:“今天已經跟人約好了,明天我有時間,我陪您。”
老太太這下真驚訝了:“真去兼職啊?”
“就在歡樂世界。”周敬年說。
老太太問:“那我可不可以去那裏看看你呀?”
“可以。”
“那外婆到時候給你打電話,好不好呀?”
“好的。”
雖然周敬年哄人時也硬邦邦的,不過到底讓老太太高興了,約好中午一起吃飯,周敬年就出去了。
周敬年到方争家的時候,方争正背着一個小包坐在巷子的路邊等他。一看到他,就很激動地沖他擺手。
周敬年在他身前将車子轉了彎,“等多久了?”
“沒幾分鐘。”方争直接坐上車,雙手熟練地撐住他兩側腰間。
周敬年踩動自行車,“歡樂世界我只知道大概位置,我們往哪兒走?”
“你就順着我們每天上學的那條路走,等到該拐彎的時候我跟你說。”
“好的。”
“你吃早飯了嗎?”
“還沒。”
“那等會兒我請你吃燒麥好不好?歡樂廣場附近有家早餐店,裏面的燒麥很好吃。”
“好啊。”
因為他們走得早,路上的車流還不算多,周敬年一路騎得并不慢,和方争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用了半個多小時,到了方争說的那家早餐店。
買的是最常見的糯米燒麥,皮薄餡大,晶瑩剔透的,雖然用料簡單,但是味道真的很不錯。
吃的時候,周敬年還把自己帶來的牛奶遞給方争。
方争喝了幾口後,才看着他,終于奇怪道:“外婆每天都給你準備牛奶,卻不給你準備早餐嗎?”
周敬年頓了一下,非常自然地說:“不是,牛奶每天我自己熱的。她會檢查我每天有沒有用鍋,還有牛奶下去的量。”
方争同情地看着他,想想吧,這種明明非常讨厭卻每天不得不做的事情,其實挺糟心的。他安慰周敬年:“到底是外婆一番苦心。”
周敬年深以為然的點頭。
吃了早飯,兩人找了個地方放了自行車,方争就帶着周敬年進了歡樂世界游樂園。
方争找到負責人,說了下周敬年想要來兼職的意願。
或許是老天都在幫周敬年,恰好之前約好的幾名兼職人員今天沒來,于是就便宜了周敬年,他和方争一樣,都是扮人偶,工作的地方還很近。
因為扮人偶很熱很累,很辛苦,工資比起發傳單這些,是要高一些的,而且中途每隔一段時間還可以休息一段時間。
作為這方面的前輩,方争跟周敬年說了些注意事項,途中也會趁人少的時候過去看看他,第一次休息的時候,兩人就已經滿身大汗了。
周敬年去買了兩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方争,“怎麽樣?還好嗎?”雖然自己頭發也濕了,但比起自己他更擔心方争,畢竟他腳還沒完全消腫,沒法用全力。
方争接過水連喝了幾口,摸了一把頭發,笑着說:“我都習慣了,倒是你,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吧,能忍受嗎?”
“還行。”周敬年說,他在方争身邊坐下,慢慢喝了幾口。
雙腿癱瘓,方争離開他的近十年裏,他所承受、忍受的痛苦,比起這點,又算得了什麽。現在他陪在方争身邊,留點汗水而已,只要能看到這個人的身影,他甚至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