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敬年轉身走了。
應城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忽然沖上去攔住周敬年,手指向方争,質問道:“是不是因為他?你是不是喜歡他了?”
周敬年想到了上輩子應城對方争的種種算計,甩開應城,他眼裏泛着冷光,警告道:“你最好離他也遠一點。”
這一刻,應城面對的不是只有十七歲的周敬年,而是那個後來經歷了與家人鬥争、商界的你死我活,承受過因愛人死去的絕望痛苦的,陰沉而充滿戾氣的周敬年。
應城被吓得後腿了一步。當見識過陰沉兇狠的周敬年,應城更加的懷念以前那個溫和柔情的周敬年。
方争看着遠處拉扯的兩人,心裏頭那個詭異的猜測又冒了出來。然後他看到那個清秀少年忽然用手指着自己,激動地在跟周敬年說話,不知道周敬年說了什麽,那少年往後退了一步。
周敬年很快回來了,接過方争手上的車:“我們走吧。”
“哦。”方争坐上後座,手習慣性地搭在了周敬年的腰兩邊。
車子緩緩前行,方争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那少年雙手握拳地站在那裏,一臉怨恨地注視着他。
方争愣了愣,不清楚對方是在看他還是在看周敬年。對方那個眼神讓方争很不舒服,他皺眉道:“那是你朋友?感覺他怪怪的。”
周敬年說:“萬一以後他找你,你能躲他多遠就躲多遠。”
方争不明白周敬年為何這麽說,他并不認識那個少年,找他幹什麽呢?只是還是很聽話地“嗯”了一聲。
周敬年心情不太好,方争也就沒說話,兩人一路沉默地到了酒吧。周敬年渾身散發着冷氣,比往日還冷,酒吧裏的同事直接繞着他走了,要說什麽也讓方争當傳話筒,共事這麽多天,也只有方争能和他如常相處,其他人都挺怕他的。
周敬年身上的低氣壓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才慢慢散去。
應城是他父親手下人的兒子。周敬年母親去得早,他和父親還有爺爺親情都十分淡薄,應城在他父親和後媽組成家庭之後才出現在他面前的,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多餘的一個,已經被全世界抛棄了。應城的出現,對他的種種依賴讓他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上輩子這時候他并不知道應城私下裏瞞着他胡來,敢背着他和人去開性.趴,那裏面的人和他們也并不是一個圈子的,所以直到很久以後應城被人用照片勒索的時候周敬年才知道了這件事。他當時最多是覺得應城不定性管不住自己的心,總喜歡若有似無的和別人玩暧昧,周敬年容忍了他一次,讓他決定轉學的是他以為的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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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周敬年對應城的感情是扭曲的,他一面厭惡應城的不忠,一面又脫離不了對方對他的依賴。
及至後來和方争在一起,這種感情才慢慢淡去。只是當時年少,經事太少,當繼弟變成有血緣關系的同父異母的兄弟後,周敬年需要面對的,不再只有一份遐想太過美好的愛情,還有他被父親多年欺瞞的憤怒,家庭以及社會上地位的岌岌可危,還有後媽母子的挑釁逼迫,爺爺的冷眼旁觀。這些,上輩子都逼着他快速的成長,混亂的忙碌過去之後,等他終于有時間來好好關心一下方争的時候,在應城的設計下,他已經聯系不上方争了。
應城的出現,再一次提醒了周敬年他上輩子失信于方争的事,以及他當時的愚蠢。
忙裏抽閑的,周敬年給周松打了電話,叫對方把收集起來的關于應城在性.趴被拍下的大尺度照片以他的名義送到應城家裏。
周敬年和周松聯系上後就讓他找人盯着應城了。大概是近十年裏周敬年對他太好,讓應城得意忘形,以至于在另一個圈子裏混的時候毫無收斂,應城參加這種趴體不是一次兩次了,要拍下那些照片也非常容易。
應城的父親應瀚海圓滑世故,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和老板的兒子交往,哪怕對方是男性,他也無所謂。對于他來說,只要他能往上爬,但凡能交易的皆可推出去兌換成利益。不過,哪怕是這種人,見到自己的兒子同時在好幾個男人身下承歡的姿态時,恐怕再厚的臉皮也會挺不住。更何況,周敬年以自己的名義送去那些照片,證明此事他已經得知。誰都受不了被戀人這樣背叛,所以這是一個警告,應瀚海如果不想得罪他,那麽就只能管束好應城了。
吩咐完事情,周敬年收起手機。雖然有點不擇手段,但只要能讓對方不來打攪他和方争,說他狠也罷,怎麽樣都無所謂。上輩子他就是對應城太仁慈了,才讓對方有機會糾集着周敬炎在他身邊蹦跶。
差不多快十一點的時候,周敬年推着酒車去二樓包廂裏送酒,方争忙碌一晚上,準備去個廁所。
只是他剛剛走進去後,立即就被人從後面推了一下。
方争好懸就撲到馬桶上去了,他生氣地回頭看過去,發現身後站着的居然是下午那個清秀少年。
應城不屑而鄙夷的眼神将方争掃了一遍,問他:“你現在和敬年在一起?”
方争沒聽出另一層意思,頓了一下點頭:“是的,他——”
他本來想說周敬年去二樓了,有什麽事可以等他下來親自跟他說。但應城直接當他承認自己在和周敬年談戀愛了,一時間氣得發抖,“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方争被他的話弄得雲裏霧裏的,應城看他沒反應,立即又以命令的口吻道:“你立即和他分手,離開他,不許再出現在他面前!”
方争這下是真的錯愕不已了,分手?離開?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應城還在說:“你不看看你是什麽東西,就憑你也配和他站在一起?”
幾句話将方争貶得一文不值。
方争無緣無故被推了一把,又要承受對方這種在他看來完全莫名其妙的怒火,他也不高興了,正想回一句“你是什麽東西我就是什麽東西”的話,冷不防被應城随意關上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周敬年沉沉的嗓音傳來:“他不配,難道你配?”
應城回頭,方争也擡頭看去,就見周敬年正站在門口,神色陰冷地站在那裏。
應城看到周敬年,适才的蠻橫嚣張一下子不見了,他以祈求的姿态走過去,帶着委屈地控訴:“敬年,我們十年的感情,你怎麽能說忘就忘!”
周敬年将方争拉過來,讓他站在自己身後,道:“不然呢?像你一樣,嘴裏一邊說着十年的感情一邊同時和好幾個人上床?”
應城面色一白,他看看被周敬年以保護姿态圈在身後的方争,絕望哀求:“敬年,我、我真的錯了,看在我們十年的份上,你就原諒我這次不行嗎?”
周敬年眼神鋒利,“別再說十年了,你曾經的所作所為,只會讓它看起來愈加可笑。”
他不耐與應城糾纏,“你不聽勸告,我便送了一份大禮給你父親,這是第一次。若還想有第二次,你盡可來糾纏我們。”
周敬年拉着剛消化完這些訊息的方争出去了,留下驚恐萬狀地應城留在原地。
接下來的時間,周敬年明顯感到方争的心不在焉,還總是偷眼打量自己。
下班後,周敬年載着方争送他回去。
天氣漸冷,天色也晚,路上行人很少,前面幾分鐘的路上,周敬年只能聽到他踩自行車的聲音。見方争不出聲,就道:“剛不是總偷看我嗎?這會兒怎麽不說話了?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方争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裝不懂:“問什麽啊?”
周敬年才不如他的願呢,應城進來的時候他恰好在二樓看到了,他去找方争他也不是不知道,甚至說是他故意的。應城不會那麽輕易就放手的,未免日後又被他鑽着空子來挑撥他和方争,早點跟方争打下預防針是最好的。
所以他哼笑了一聲,“好奇我和應城的關系吧?”
見周敬年毫不避諱,方争也就敞開了,“他叫應城?”
“嗯。”周敬年說,“我倆以前戀愛過,不過不像他說的十年,真正戀愛的時間不到兩年。他私下裏玩得很開,毫無底限,我也才知道不久。”
方争雖然咋舌應城私生活的混亂程度,但心也噗通噗通跳,“可你們,都是男生啊?”
周敬年問:“你歧視嗎?”
“不,這倒不。”方争說,心想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啊,只不過他現在恨不得藏着掖着,哪敢像周敬年這樣大剌剌地就說出來了,他小心翼翼地發表自己的看法:“其實我能理解的——”
周敬年惡劣搶話:“哦?不會你也是吧?”
方争怕了他背一下:“你別打岔!”
周敬年只好道:“好,你接着說。”
方争說:“其實我能理解的,就像有的人只喜歡吃肉,而有的人卻偏愛食素。喜歡人也一樣,有喜歡瘦的覺得苗條,有喜歡胖的覺得肉嘟嘟的。可能類比不太對,但是放在男女這事兒上,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只要礙不着別人,自己歡喜,那就随意吧。”
周敬年就道:“我還以為以後你會讨厭我呢。”
身為男的,性取向也為男的這事兒世人的接受度确實很低,一不注意就會活在別人異樣的眼光裏,方争長這麽大唯一一次浪費錢就是在他初三察覺自己性向的時候,卻網吧裏搜了一下相關信息。他自己也很是惶然不安了一段時間,都是自己慢慢調節的。
怪道他下午跟我說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話呢,大概就是害怕我知道後讨厭他吧。方争這樣想着,忙道:“我們是好朋友,我怎麽會讨厭你。”
同時,方争心底更對周敬年産生一種“原來我們是同類”的親近感,讓他對周敬年忽然就多了一份自己都察覺不到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