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敬年開了門,暖人的燈光出現在眼前。
兩人進了屋,周敬年手裏拿着兩人的雨衣,招呼身後的方争進來,自己去了陽臺把雨衣挂上控水。
“回來了?”柳楓還窩在沙發上玩手機,聽見動靜,頭也不擡的像往常一樣跟外甥打招呼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剛往前走了兩步的方争吓了一跳,他一直知道周敬年有個舅舅,但還從來沒見過。要是以前,他絕對能笑嘻嘻地走過去如常地跟人打招呼,但現在不一樣了,想到未來他和周敬年可能有的不尋常的關系,他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擺放好了。
柳楓沒聽到回答,擡頭一看,發現屋裏站着個他不認識正一臉緊張的少年,自己也吓了一跳,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跶起來。
周敬年挂好了雨衣,回頭看到這情況,趕緊道:“舅舅你還沒睡啊?不是說了不用等我嗎?”
柳楓道:“我沒等你,我玩手機呢。”
周敬年是不知道這年頭的手機有什麽好玩的,他拉過方争道:“這是我朋友,方争。”然後他晃了晃方争的肩,“叫舅舅。”
方争就有點結巴地叫了一聲:“舅、舅舅好。”
“方争是吧,你好你好。”柳楓跟兔子似得蹿過去,拉着方争的手無比熱情地搖了兩下,搖得方争一愣一愣的,然後柳楓意味深長地看着周敬年,心說你小子動作也太快了吧,這就把人帶回家了?
周敬年冷冷地瞥了他這不靠譜的舅舅一眼,讓他收斂點,推着方争轉身往浴室走,“舅舅你快睡吧。阿争你先洗澡,我給你拿衣服。”
等方争進了浴室,柳楓立即跟着周敬年進了屋。他把門關上,沖周敬年比眼色,“長得不錯哦。”
周敬年把自己幹淨的睡衣翻出來,又拿了一條新內褲,轉頭看着柳楓,正色道:“話我先說在這,不管你信不信,這輩子我離不開阿争,他是我的命,我不想再聽你以後要用這種吊兒郎當的口氣說阿争。”
柳楓見周敬年都生氣了,趕緊道歉:“诶呀別生氣,你又不是不了解你老舅我,我不說了,再也不說了。”
周敬年神色緩和了些,不過還是眼神還是冷飕飕的,拿着衣服出去了。
柳楓打個冷顫,“這小子這麽冷冰冰的到底像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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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被他握在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看到新來的短信,柳楓的全部心神立即轉移過去了,本來就不困的他這會兒更精神了,跑去跟周敬年和方争說了晚安後,就颠颠兒地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浴室裏傳來了水聲,方争已經在洗澡了。
周敬年敲了敲門,“阿争,衣服拿來了。”
然後門被開了條小縫兒,水汽混着沐浴露的香氣竄了出來,方争的手臂伸了出來,“謝謝了。”
方争皮膚比一般男生都要白,絨毛也少,那條細長的手臂還帶着水珠,在燈光下格外光滑細膩。周敬年定定地看了兩眼,在方争疑惑地搖了搖手後才将衣服遞過去。
沒一會兒,方争就出來了,他頭發還滴着水,臉紅紅的,眼睛特別明亮,他手裏攥着一條洗幹淨的內褲,有點不好意思地問周敬年要晾衣架。
周敬年拿了個給他,他自己房間裏就有陽臺,平常晾衣服就晾自己屋裏。方争把褲子挂好,周敬年手裏拿了條幹毛巾過來,仗着身高優勢直接捂着方争的腦袋給他擦了幾下,然後拿了吹風機給他,“把頭發吹幹,我先去洗澡。”
周敬年拿着睡衣出去了,方争關了門吹頭發,以免打擾其他人。吹着吹着,他忽然看到了這個房間的布置,以及房間中央的那張大床。
他這時才反應過來,這是周敬年的房間,他今晚是要和周敬年睡一張床上。
他之前完全沒想起這茬來!
尴尬,害羞,難為情。方争這會兒心裏什麽情緒都有,他猛地扒拉了幾把頭發,在吹風機噪音的掩飾下發出無力的呻.吟。周敬年不是還在追求他的過程中嗎,怎麽就到了同床共枕這一步的?
周敬年洗澡的速度比方争快多了,他披着一身水汽走進來,一頭濕發被他用手都扒拉到了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眉眼沒有絲毫的遮掩,像一柄鋒刀,帶着極大的攻擊性,氣勢淩厲無比。
周敬年一進來,看方争頂着一頭蓬松的頭發站在床邊看着他,道:“不冷嗎,進被窩。”雖然家裏開着空調,但也沒多暖和,穿一身睡衣還是會有冷意。
他用方争擦了頭發的毛巾擦掉水珠,然後面向着方争開始吹頭發。
然後他就看到方争此時的姿勢,靠在床頭,被子拉到下巴處,一臉緊張地看着他。
周敬年忍不住笑了:“你幹嘛,我有那麽可怕?”
方争被戳破心裏隐秘的緊張,瞬間臉紅,“你家還有沒有多餘的被子?我睡姿不好的,可能會跟你搶被子。”
那意思就是,咱還是一人一床被子蓋着睡吧。
周敬年點頭:“有啊。”然後在方争眼神亮起來的時候,繼續道,“不過都在我外婆那屋的衣櫃裏,她已經睡了。”
方争頓時癟了,反應過來周敬年又在逗他,氣得瞪他一眼,身子往下縮,縮到被子裏,渾身蓋着只露出個毛茸茸的腦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敬年。
周敬年吹幹頭發,坐上床鞋子一脫被子一掀就躺了進去,然後一翻身和方争面對面,說:“我睡覺也不老實,你可能要多擔待點。”
方争扒着被子獰笑:“我覺得你搶被子肯定搶不過我。”
周敬年給了他一個“那你很厲害”的眼神,看方争緊張地縮在床沿邊那小可憐的樣子,不忍心再刺激他了,和他保持着中間還能躺下一個人的距離,說:“時間不早了,睡吧。”
周敬年關了燈,在漆黑的環境下,方争聽到周敬年輕輕的呼吸聲,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被子,感覺到處都是周敬年的味道,熟悉又安心。
已經過兩點了,明天還要早起,方争也着實累了,放松了神經,躺在暖和的被子裏,眼皮很快變得沉重起來。
周敬年等着人徹底睡熟了,才伸手将人撈了過來,滿足地嘆息一聲,這才閉着眼睡了。
兩人一覺睡到鬧鐘響,周敬年關掉手機鬧鐘,使勁眨了眨困頓的眼睛,低頭看着還窩在肩膀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方争,周敬年在他頭上親了一下。
兩人的下身都直挺挺的,這是正常生理現象,不過對于今天的周敬年來說,就有點不同,裏面還夾雜着點蠢蠢欲動。周敬年小心地放開方争,自己下了床,給方争掖了掖被子,自己打着哈欠去洗漱。
洗了把冷水臉,整個人頓時清醒了。周敬年出去了一趟,買了一家人的早餐回來,然後把牛奶熱上,回房準備叫醒方争。
方争已經起了,正摟着被子坐在床上,萬分困頓的模樣。
周敬年靠在門邊看了他一會兒,才關了門走過去揉了兩把他的腦袋,“起來了。”
方争閉着眼睛點頭,伸出食指,有氣無力道:“一分鐘,再給我一分鐘。”
冬天總是個起床靠毅力的季節,這會兒外面天都還是霧蒙蒙的,方争又坐着眯了一分鐘,然後一掀被子下了床。
房間裏開着空調,衣服周敬年給他放在出風口吹了好一會兒了,穿起來就沒那種冷冰冰的感覺了,倒是不那麽難受了。而且因為周敬年這些貼心的舉動,方争更是從身體暖到心裏。
方争打開門,一眼看到正在蹭門框的小姨,高興地把它抱起來吸了兩口,然後聽見老太太慈祥的聲音:“阿争起來了呀。”
“外婆。”方争不好意思地放下小姨,走過去跟老太太問好。
老太太原本對方争的印象就很好,又聽周敬年說過他努力掙錢供自己讀書的事,所以很是欣賞這種自立自強的小孩子。周敬年早上起來的時候她也醒了,周敬年跟她說了方争昨晚住到家裏的事情,這會兒她就笑道:“快去吃早飯,天這麽冷,得吃飽了暖呼呼的出門才好。”
方争看她手上拿着貓梳,就把雪兒放下。周敬年把早餐擺好了,叫他過去吃,“去洗漱,牙刷拿出來了,還沒拆。”
“好的。”方争應了聲,蹿進浴室。
柳楓只有公司特別忙的時候才會起得早早的,他最近都比較閑,今天卻起來得很早。既然外甥對方争那麽重視,那他這個做舅舅的也得擺出态度來。和兩個少年人吃了早飯,外面還在下雨,柳楓主動提出開車送他們去學校,兩人都拒絕了,選擇搭公車。
周敬年是想和方争多點相處時間,方争則是不好意思麻煩人家。
柳楓送兩人出門,都看不到人影兒了還一個勁兒的招手:“以後常來玩啊,常來啊!”
接下來的幾天都在下雨,搞的這個聖誕節都顯得冷冷清清的,狂歡夜那晚反而比平安夜還輕松些,這幾天方争就是一直住在周敬年家的,兩人每天搭公交車上學,然後搭車回來,再騎車去酒吧。因為沒時間回家拿衣服,方争就穿了一套周敬年的,雖然衣服褲子都有點大,但冬天方争都穿兩條褲子的,所以倒也顯不太出來。
元旦原本是周二,調休調到周五,學校連放三天。周五白天周敬年和方争去游樂園兼職,下午下班後,就回家和老太太吃飯,老太太特意跟方争打過招呼讓他元旦來家裏一起吃飯。周家太暖了,他們身上有方争渴望已久的親情,方争不想拒絕,就厚着臉皮答應了。
十二月月底的月考,周敬年的全校排名依然穩定上升,柳楓和老太太知道了很高興,他們兩個可是知道周敬年那成績是什麽樣兒的,就沒認真念過一天書,雖然他們從來不幹涉周敬年學習事情,但成績單能漂亮點,以後出去炫耀外孫/外甥的時候成績這一項終于拿得出手了。
不過等他們看到方争的成績單後,更喜歡他了。柳楓心想大外甥畢竟是大外甥,找個男朋友都這麽不一般。老太太則更心疼方争了,這得辛苦成什麽樣兒才能回回保持這麽好的成績,心思都放在方争身上去了,也就沒想到她外孫回回名次提升,那也是下了苦力氣的。
不過他們對方争的喜歡心疼,周敬年是樂見其成的。老太太現在還不知道他的性向,不過就憑他與方争的形影不離,以及柳楓的例子擺在那裏,相信要不了多久老太太就會知道。
老太太雖然豁達,但這條路終究是難走,一個兒子就夠她操心了,再多一個外孫,難過是絕對的。
時間進入一月,這學期的學習氣氛又緊張了起來,老師們也開始占課了,什麽體育課、班會活動、自修課之類的,通通沒了,不占用下課休息時間學生們就謝天謝地了。
忙碌的學習空餘,方争偶爾會思考一下他和周敬年的關系。
答應周敬年的追求時,他就已經在心裏給自己留了後路,但這條路現在變得越來越窄,雖然他已經在盡力克制,但面對周敬年不動聲色的攻勢,卻總輕而易舉地就沉淪進去,越陷越深。
大課休息時間,周敬年在找下節課老師要講的試卷,忽然聽方争問他:“阿年,你想考什麽大學?”
周敬年道:“和你一樣,q大。”
“是為了我嗎?”方争有點不安。
周敬年幾乎知道方争所有細微的表情代表什麽情緒,他如果說是的話,那只會給方争造成不小的壓力,畢竟在方争看來,未來大學的好壞,大部分都決定着整個人生走向的好壞。雖然周敬年選擇報q大确實是因為不想錯過任何和方争在一起的時間,但這也不是全部原因,他道:“是有這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外婆年紀大了,我長這麽大很少在她身邊陪她,她每次和別人炫耀我的時候,從來不會提我的成績,因為我那時候成績非常爛。那天外婆看到我的成績單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她很高興,很自豪。我學習能力是有的,我想努力一把讓她老人家更高興一點,這樣以後她再跟別人說起我,就可以很自豪地說她有個讀q大的外孫。”
麗城考q大難度還是挺大的,擁有能考q大實力的學生數量不少,奈何錄取名額太少,這就得搶破頭。
聽到并非全部都是他的原因,方争就放心不少,他想到周敬年目前在學校的排名,“那你還要加把勁兒了,你目前這個成績排名,還是有點危險。”
周敬年道:“我會努力趕上你的,你不要放松。”
方争笑道:“我可不敢。”他一放松,那松的就是他整個人生。
——
一月中旬的時候,陳桉跟方争說了個八卦,是關于江勉的。
江勉和謝檸交往後,兩人倒是熱乎過一段時間,不過因為兩人都不是安分的,背着彼此和別的人玩暧昧,然後被江勉新勾搭的一個妹子就去找謝檸麻煩,謝檸覺得自己被掃了面子,就告訴了在追求她的男生,那男生是個火爆脾氣,為了給小美人出氣,就帶着幾個同學把江勉揍了一頓。
江勉也不是啥軟柿子,兩邊就打起來了,這次動靜可大了,被教導主任知道後,直接請了三方家長。謝檸她媽知道自己女兒早戀,怪江勉拐着自家乖女走壞路,江勉她媽不幹了,指着謝檸罵她勾着自家寶貝兒子走壞路,又罵打人那家的家長沒家教教個兒子亂打人,打人那位呢怪謝檸誘惑自己兒子做壞事,三位家長互相指責對方沒家教,直接在辦公室裏撕起來了。
這下全校都知道這三人之間發生的事兒了,聽說江勉又被要求寫檢讨,行為規範罰了好多遍,這下可夠他抄個爽了。
學校裏有八卦,方浩然家也有八卦。
方浩然偷錢了。張蕾要參加同事的一個酒宴,頭天取了兩百份子錢,被方浩然看到了,就趁張蕾不在的時候全拿走了。張蕾第二天早上發現錢不見了後,唯一想到的這事肯定是方争幹的,因為在她眼裏,這家裏只有方争是外人,還缺錢得很。
周敬年那天晚上送方争回家,很奇怪地看到他家燈居然是亮着的,一聽到他們的動靜,門立即打開了。張蕾和方良彬堵在門口,一張臉黑得吓人,而方浩然就縮在他們身後,跟他爸媽做出一個樣兒,充滿仇恨地看着方争。
方争被這三人大晚上擺出來的陣勢搞得莫名其妙,直覺這家人又有什麽幺蛾子了。
周敬年也就不急着走,把車挺好後站在方争身後。
方争也不進屋,站在原地問他們:“大晚上的,擺什麽陣法呢?”
張蕾率先破口大罵,尖利的聲音在寂靜的小巷裏突兀得很,“喪良心的兔崽子,養你這麽久居然養出一只白眼狼出來,現在居然動手偷東西了!”
因為丢了錢的事,張蕾今天吃酒都吃得沒滋沒味兒的,等了一天等方争回來算賬,這會兒胸口還氣鼓鼓的。
方良彬立即跟上:“小争啊,把錢拿出來,不然明天叔叔嬸嬸就去學校找你們老師,問問她教得什麽好學生!”
方争都氣樂了,他還沒說話,周敬年上前一步,看着面前這兩人:“你們的意思是,你們丢錢了,而偷錢的,是方争?”
方浩然跳出來指着方争:“不是他是誰,家裏只有他一個外人,快把錢還回來,不然鬧到你學校去,丢臉的可是你!”
方浩然心虛得很,恨不得堵住方争的嘴不讓他說話,直接坐實了就是他偷的錢。
周敬年看方浩然那虛張聲勢的姿态,眼神飄忽不定,完全不敢和他們對上眼,這是心裏有鬼的表現呢。
周敬年道:“你們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給人定罪,未免太随意了點。報警吧,讓警察來看看,偷錢的究竟是誰。”他盯着方浩然,似笑非笑,“讓警察查查指紋,看方争到底有沒有碰你們家的東西,有沒有偷錢。”
方浩然一聽指紋的事兒,整個人更加慌了,瞪着周敬年:“你誰啊你,我們家的事兒哪輪得到你一個外人說話!”
“方浩然你兇什麽!”方争怒道,在場的人估計就張蕾和方良彬看不出方浩然的不對了,方浩然已經連續很久上網晚歸了,也就他心大的父母還沒發現什麽不對勁,他們其實很少花心思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認為孩子只要有吃有喝就可以了,“我可記得高一的時候你翻我書包的那幾次,偷錢的還不一定是誰呢。報警,必須報警!”
上高中後,他們的同學圈子更大了些,生活消費也普遍提高了,方浩然每天得到的零花錢不多,就把注意打到方争身上,好幾次趁方争半夜睡着了起來翻他衣服書包想偷拿他的錢,最開始方争沒想到他會偷錢,所以也沒怎麽防備,丢了十幾塊錢,後來發覺不對後就長了個心眼,躺在床上裝睡,方浩然直接被他抓了個正着。
因為有外人,提到此事讓方浩然倍感沒臉,嘴裏罵罵咧咧的就要撲過來打方争。
周敬年用手一推将方浩然推了回去,方浩然踉跄着後退,差點摔倒,被張蕾和方良彬扶了一把。
看着要來幫兒子的方家夫妻,周敬年直接掏出手機,在上面按了幾下。
方浩然一看對方,認為他果真要報警了,更加兇猛地撲過去:“不許報警!”
周敬年一腳将方浩然踢開,張蕾和方良彬上前護住自己兒子,大罵:“你怎麽打人呢!”
周敬年看着抖個不停的方浩然:“不報警,怎麽抓偷錢的人。”
“不能報警!”方浩然大吼一聲,平頭小百姓的,派出所都從來沒去過,可能打110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是因為偷錢而進去的。兩百塊錢不足以立案,雖然方家人生活在這個大城市,但他們是底層的那類人員,沒見過什麽市面,一聽說報警,方浩然腿都軟了。
張蕾和方良彬原本也是不同意報警的,總覺得因為兩百塊錢把警察牽扯進來太晦氣,這會兒也終于發現兒子的不對勁了,他們家兒子以前确實沒偷過自家的錢,那是因為他們不睡一屋,張蕾平常錢也是用點取點,也藏得緊,方浩然想偷也偷不到,但他偷方争錢的事兒,他們确實知道的。
這麽一想,兩人心裏都突了一下。
方争對頓在那裏的夫妻冷笑道:“不如你們再回去仔細找找,看錢到底有沒有丢?”
方浩饒立即扒着她媽的褲腿,求到:“對,媽你再回去找找,說不定掉哪兒了。我和你們一起找。”
幾乎是連拉帶拽的,方浩然将張蕾拉進了屋。
周敬年陪着方争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沒幾分鐘,裏面就傳來了不甚清晰的罵聲。
方争冷笑一聲,轉身對周敬年說:“我今晚能跟你回去,睡你家麽?”
周敬年擡了手,頓了下後,将人拉近懷裏抱着拍了拍,說:“非常歡迎。”
方争心裏又怒又委屈。若沒有周敬年在,他心裏只有怒,以前他身邊沒有能讓他表露出委屈的人,只能自己撐着,這會兒就怎麽也忍不住了,多年的委屈好似全都爆發在這一刻,方争頭埋在周敬年肩窩上,拼命咬着牙,眨着酸澀的眼睛,狠狠地呼吸幾聲,才将情緒壓制住了。
周敬年心軟的一塌糊塗,一下下摸着他的頭發安撫着他的情緒,等到方争情緒平複下來後,周敬年載着方争往自家走了。
——
方浩然偷拿了錢,兩百塊全花在游戲裏去了,等一分錢不剩回到家,看到沉着臉色的父母,心裏才後怕起來。聽母親一口咬定是方争偷的錢,方浩然心裏一動,等方争回來被質問時,肯定不承認,但在他爸媽看來也是死不承認罷了。到時候他們只要威脅方争不拿錢出來就告他到學校去。他們這年紀的人都好面子,方争又沒人給他撐腰,他如果怕名譽受影響,肯定會妥協拿錢出來。到時候他媽的錢拿吹來了,黑鍋方争也背了。
方浩然打得一手好算盤,只不過在聽到“報警”二字的就是全部崩盤了。他向張蕾和方良彬承認錢是他偷的,他們吃驚不已,雖然生氣,但想着兩百塊一天時間不可能用那麽快,讓他把省下的錢拿出來,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
但是錢一分不剩了,方浩然哪拿得出來啊,于是又挨了一頓批,未來一周除了飯前沒有任何的零花錢。
雖然暫時不能去上網,但方浩然心裏想着只能忍忍了,第二天他正常上學,心裏了了一件事,感覺還蠻輕松的。只是等到第三天去,周圍同學看他眼神就不對了。
戰戰兢兢地過了一上午後,方浩然才知道,他偷錢還無賴方争的事兒居然傳得學校裏人人都知道了。因為他這是職高,在這裏面愛學習的人只是少數,大部分都是吊兒郎當整天翹課不幹正事兒的,挺多性格惡劣的人,方浩然偷錢的事兒就被他們瘋狂恥笑,說你要麽別偷,要麽偷了不要讓人發現,這偷了還被發現,多沒用啊。
随後,其中的一些人,便大發慈悲般的,将方浩然帶着身邊,出入一些不太好的場所。
方浩然并沒有意識到什麽不對勁,他中二病發,只覺得去過那些地方後,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起來,自帶一股牛逼氣息。
當然,他偷錢的事兒,他是認定是方争傳到學校裏的,只是到底這事兒是他不對,他怕方争一言不合就要報警,只能憋着氣,尋機會找方争出氣。
偷錢一事發生後,方争在周敬年家連着住了兩晚才再次回去,所幸他每天早出晚歸的,也不用看方良彬一家子的臉色,他還沒滿十八歲,有監護人義務,他們也不能趕他出去還有幾天就期末考了,班長霍夜雨找到周敬年說:“考試結束那天,有同學提議出去聚會,你要去的話,找我報名交活動費哈。”然後又問了問方争。
班上還沒人知道周敬年天天和方争一塊兒在酒吧上班。
周敬年問:“去哪兒玩?每人多少錢?”
霍夜雨道:“他們說想去ktv玩玩,每個人三十塊。”
“等會兒給你答複。”周敬年道,等霍夜雨走了後,問方争:“想去嗎?”
他倆要去的話,就只有請假了,不過前段時間方争扮聖誕老人小費拿得多,倒是不怕請一晚上假,道:“那就去呗。”他無所謂的,主要是周敬年每天陪着他上班,玩的時間實在太少了,他心裏過意不去。
午飯過後,兩人就去霍夜雨那兒報了名交了活動費。并不是每個人都想去的,一些同學的家境其實有的比方争還差,都是下面鄉村考進來的,三十塊錢節約點也是一周的生活費了。所以活動最後的統計人數,只有三十多個人,訂一個大包房剛好裝下。
二月初,期末考試結束,學生們終于從牢籠裏放了出來。
最後一天考試結束後,要參加活動的同學們将自己打扮好,然後六點鐘在活動地點集合,進了一早預訂好的包房裏。
ktv裏面的酒水比外面貴很多,他們點了少許喝的,零食點的最多就是瓜子了,周敬年和方争擠在沙發角落,耳邊除了同學們的鬼吼鬼叫,就是大家咔嚓咔嚓嗑瓜子的聲音了,感覺掉進了老鼠窩裏似得。
陳桉那個破鑼嗓子,每首歌都完美地閃避了所有正确的音調,唱歌猶如魔音灌耳,大家被他荼毒了一會兒就受不了把他趕了下去。喜歡唱歌的一人唱了一首,班上就有幾個膽子大的,慫恿周敬年和方争兩人唱歌。
陳桉不怕死的,拿着麥克風朝周敬年吼道:“小周、小方啊,你倆坐那兒當菩薩啊,過來唱歌啊!”說着他指着方争賤兮兮地幹吼了兩句,“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
方争抓起桌上的橘子皮扔了過去,砸得陳桉哈哈大笑。
“給我把他抓出來!”陳桉讓身邊的幾個男同學幫忙,起哄把方争拖出去。
方争五音不全,唱歌比陳桉好不到哪兒去,死也不去丢醜。周敬年也知道,看他死死扒着沙發背的搞笑模樣,就伸手攔了攔,站起來道:“我唱吧,別為難他了。”
陳桉能抓一個是一個,既然周敬年出來了,他也就放過方争了,其他同學和方争都蠻熟了,就和周敬年還有點陌生,見他要唱歌,頓時都做出一副準備仔細聆聽的樣子。
陳桉跑到點歌臺那裏,問周敬年:“你唱什麽歌啊?我幫你找出來。”
周敬年說:“矜持。”
陳桉在觸摸屏上比劃了兩下,“诶這矜持的矜怎麽寫啊?”
就坐在旁邊的江琪琪一臉無語的走過去,擠開他,自己三兩下把歌找出來。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雖然你從來不曾對我着迷……”
“我是愛你的,我愛你到底,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幻想一切關于我和你……”
音樂輕柔舒緩而深情,周敬年嗓音低沉,歌聲如情人在耳邊深情低語,挑起心底深藏的情絲。
音樂響起來的時候,周敬年坐在椅子上轉了個方向,側對着方争,一轉頭就能和他對上。
此時周敬年坐在高腳椅上,一腳踩着腳踏,一腳放在地上,姿勢帥氣無比,引得旁邊幾個女生臉紅心跳不已,然而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方争身上,一邊唱着一邊看着他。
上輩子這首歌,其實是方争唱給他聽的,那是方争借着這首歌,第一次向周敬年明确的表達出他的感情,當時的方争很緊張,嗓音一直發抖,以至于本就五音不全的他将那首歌的意境毀得更徹底,當時其他同學都在笑,只有方争在認真唱,他在認真聽。
那之後沒多久兩人就交往了。上輩子在這段感情裏,其實他們都在患得患失,因為太喜歡而害怕失去,所有猶豫不前。